“早上,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珩看着阮沅一脸萎靡地支着肘长吁短叹。
“没什么大事。”
就是咱俩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这半句是默默在心里念叨的,没有说出口。
裴珩并不相信,看这样子一点也不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切如常的样子。
“我真的无碍。”阮沅见裴珩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一副再等自己继续往下说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这事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孙婆婆再厉害,到底是仆从,身份在那里,行动做事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况且,孙婆婆虽然凶,可自己直觉她不是什么坏人。
见阮沅不愿意说,裴珩也不强人所难。
“如此便好,姑娘莫委屈自己。”
“谢谢公子关心。”
这世间有些事能忍,有些亏能吃,有些委屈…..受受也无妨,但凡事不能过火,有些事情、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其中界限,自己分得清。
譬如孙嬷嬷,说话不客气,可并没有存害人之心。反倒是那些在孙婆婆背后添油加醋说是非的才是一群见不得光的鼠辈。
提起孙婆婆,阮沅在心中深深得叹一口气。
孙婆婆不会是害自己,但她绝对会管着自己。孙婆婆一看就是那种把规矩看得大过天的忠仆,日后怕再不能像之前那般随心所欲了……阮沅默默在心中,为日后不甚明朗的未来又连叹了两口气,为自己,也为裴珩。
做戏还得有个搭戏的,自己受难,裴珩也没法置身事外。
所以,现在也得让裴珩早做心理准备,毕竟这场戏要演好,谁也不能掉链子。
阮沅一扫颓气,看着裴珩一脸严肃,义正言辞道:
“裴公子,”稍微停顿,让裴珩认识到自己下面所说之话的重要性后,接着开口道:“今时不同往日,从此公子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虽然早早把
“从前我说过咱俩以屏风为界,互不干涉。这些日子,公子信守承诺,我很感谢。本以为会这样相处下去,但如今情况不同了,公子同我怕是得有些改变了。”
“至于有多大的变化不好说。但是,裴公子,你以后怕是得习惯我时不时得寒虚问暖了。”
“……”
“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自然的。”
阮沅一脸严肃,裴珩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发现在那严肃的表情之下透着一股无奈。
裴珩一本正经地应了,只是眼里满是笑意。
“既然日后我与姑娘要默契合作了,现在能说说出了什么事了么?”
“嗯…..”阮沅并未直接回答,只说:“孙婆婆很疼你吧?”
“孙婆婆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十分疼爱,我记得儿时冬天穿的衣裳都是孙婆婆亲手做的,说是外面做的到底不如自家用料扎实,做工上心。”
裴珩讲,他儿时冬日穿得棉衣全是孙婆婆亲自缝制,自己生个病孙婆婆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
彻夜不寐得守在旁边。
“孙婆婆自祖父那时起便在府中了,守着裴府几十年,是以,她于我,于裴府都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老仆。”
孙婆婆在裴府待了几十年,几十年来对裴府忠心不二,对裴珩更是疼爱得不得了,虽然表面叫一句少爷,怕是心里早就把裴珩当成自己的小孙子了。
“原是如此。”阮沅感叹道。
裴珩到底是个聪明人,见阮沅三句不离孙婆婆,心里也就猜出了七八分,口气和缓地宽慰道:
“孙婆婆不是个爱难为人的,老人家心善,不必担心,她定会喜欢你的。”
是么?阮沅悄悄瞥了瞥嘴,难了!
你是没听见我俩今天早上的那番对话,初见就这般糟糕,她能喜欢我到哪里?
现在自己已经不求孙婆婆喜欢,只盼孙婆婆不记仇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下午聆歌来传话,今天咱们去娘那边用晚膳。”
“好。”裴珩点了点头,“孙婆婆也在娘那儿吧?”
“在的。今早娘又头痛了,孙婆婆过去照看了。”
听见阮沅说娘又犯头痛,裴珩蹙起眉头。
裴珩愁眉,看来不是什么小病。阮沅不禁担忧道“这到底是什么病症?真的不用再找人看看么?”
“郎中请了几回,诊断后只说是操劳过度,一时半刻也不能根治,只能开药调理着。好好静养,病症尚能和缓些。”
“可如今看,这病没有大得起色啊?听你的话,这称得上顽疾了,还是请医术好的郎中再看看,更妥当些。”
“别担心,一会儿去那边了我看看。”
“嗯。”
因着裴氏身体不适,裴珩心中记挂,换了常服稍作休息后,便同阮沅起身往裴氏的院子去。
进了院门,就见裴夫人身边的茜桃提着紫檀食盒打廊上过。
“茜桃!”
茜桃听见声音,望去,见是少爷和少夫人,遂放下食盒,行礼问安。
“少爷,少夫人。”
裴珩同阮沅走到近处:“娘身体可好些了?”
“夫人下午休息了半晌,这会儿精神好多了,正跟孙婆婆在花厅说话呢。”
“如此便好。我们也能稍稍安心。”
“我们也正要去看望娘,一同走吧。”
穿过长廊,到了花厅见了孙婆婆,阮沅不得不深深感叹——
人跟人真的是不同的啊!
孙婆婆见了裴珩,那真是见了亲孙子,拉着裴珩问这问那,嘘寒问暖,言语间总觉得自家小少爷清瘦了,心疼得紧。
瞧着孙婆婆对裴珩的样子,再反观早上对自己的态度,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不成比不成。
阮沅之前只觉孙婆婆长得凶,可孙婆婆对着裴珩,那是从头到脚的慈祥和善,眉梢眼角都透露着慈眉善目的气息。
看着孙婆婆拉着裴珩说东说西,阮沅想起了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对自己也像孙婆婆对裴珩一样,无比纵容疼爱。
从前自己在外祖父家住过一段时日,因着家中这一辈没有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自己就整日跟着表兄后面跑,男孩子玩得疯,自己也跟着他们一同闹。
那时候真是出门在外是娴静的阮家小姐,进了府那就是上房掀瓦的小猴子。
那会儿就是对自己极其宠爱的母亲见了,怕是都要开口训斥,说自己没规矩不成样子。可外祖父外祖母从来不舍得责备自己,只担心自己跟着表兄玩闹会受伤,日日提醒表兄要好好照看着。
待裴珩同孙婆婆相互寒虚问暖完,阮沅才得空问候。
早上那番初见虽然不甚和睦,但阮沅此时心里也未有芥蒂,乖乖甜甜、大大方方叫了声:
“孙婆婆。”
孙婆婆倒也没有给阮沅脸色,面色如常地行礼,不咸不淡,既不亲近,也不过分冷淡。
“婆婆,我们坐着说。”
裴珩将孙婆婆扶到一旁的雕花木椅上,自己坐她身侧。
“孙婆婆可惦记珩儿你呢,亲自去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枣泥茯苓糕。”裴夫人坐在上座,笑着说道。
说罢,示意聆歌过去把茜桃提着的食盒打开,里面是几碟点心。
枣泥茯苓糕,七巧点心,如意卷,奶汁角……摆盘精巧讲究,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聆歌将点心一碟一碟取出,摆在漆花小桌上。
“尝尝,孙婆婆做点心是一绝。”裴珩侧首对阮沅道。
阮沅夹起一块枣泥茯苓糕,入口软糯香甜,细细去品,枣香之中又带着淡淡的药味,味道清甜。
“好吃。”
阮沅勾起唇角,笑着说,“茯苓有健脾,宁心安神的功效,如今天气愈发闷热,这道小食真是应季,这个天吃最适合不过,孙婆婆当真有心。
“谢少夫人赞誉。”
孙婆婆谢过,依旧不冷不淡,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裴珩发觉了孙婆婆刻意地怠慢,看向阮沅,眼里是无声的宽慰。
阮沅回以微笑,没事。
经过上午那事儿,自己早有了心理准备。就算孙婆婆公然甩脸,自己也能面不改色地坐在这儿,喝茶聊天。
“娘,听说您今天又犯头疼了?”
“无碍,就早上疼了一小会儿,可能是昨夜没睡好。”裴夫人宽慰道,“不要担心,最近好多了,不经常发作了,葛大夫的药不错,我按时吃着调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再请宫里的御医来看看吧。”
“这不是什么大病急症,小毛病罢了。让你跟沅儿担心了。”
“娘,我也觉得再请医术好的大夫来诊治一下,比较稳妥。”
“看把这两个孩子吓得,我这旧疾,还让你们这么多人为我担心。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我定会养好身体,将来还要抱孙子呢。”
阮沅一瞬间背都硬了,这个话头不对劲儿啊,得赶紧转移话题。
抬眼望去,裴夫人正冲着自己慈爱的笑,阮沅从那眼神里看到了希望,期待和鼓励,阮沅回以微笑,心中在想到底如何能不动声色,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
“婆婆,您的手艺越发好了。来,尝尝这块,孙婆婆的最拿手点心。”裴珩递给阮沅一块桃酥。
“少吃点儿,等会儿还要用晚膳。”孙婆婆劝道。
如今外面的点心花样越来越多,自己擅长的这几样如今已不再时兴,但看着自己小少爷还是同以前一样喜欢自己做的点心,孙氏心里很是开心。
“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了,是否传膳?”
传话的是个穿青色衣衫的小丫头。
“时辰不早了,去书房请老爷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