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歌以“身体未愈”之名赖在无且处赖了五日,将在神邸贵为皇室的无且像使唤小奴才一样使唤来使唤去,然而无且并不是很乐意搭理他。
“渴了。”
“自己倒水去。”
“饿了。”
“自己煮饭去。”
“要洗澡。”
“自己烧水去。”
“月清。”
“……”无且合上手上的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去找长公主来。”
栾歌知道一时嘴瓢触及雷区,想想就岔开话题:“……渴了。”
“……”
以上对话循环重复了千八百遍之后,无且终于受不了了。他背过身子不去看栾歌笑盈盈的脸,收拾了这位殿下的衣服就连人带包裹一齐“请”了出去。
回了自己的正殿,栾歌反倒觉得不太自在了。
虽说水有人倒,饭有人煮,水有人烧,宋连雅一日三次更是来的勤。
然……
栾歌捧着手上的茶杯,没滋没味地咂摸了两口,头一次觉得九重天的这个大宫殿没什么人味儿了。
“自华。”栾歌朝门口喊了一声。
“在。”
“小殿下去何处了?”
“回殿下的话,”方自华朝栾歌的茶杯里添了些温热的茶水,“近日小殿下多随五祖他们在绸茗渊处玩。”
绸茗渊是九重天南边极偏远的一处山渊,三面环水,一面环山,虽然宫殿不如正殿奢华,确是一处极为清净的所在,最适宜清修静养。
“那……”栾歌伸了个懒腰,两侧肋下已经不是很疼,只是身上仍有些疲累,“收拾东西,去绸茗渊住。”
于是,九重殿浩浩荡荡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搬到了绸茗渊。
彼时无且、栾煜和五祖三人站在岸边聊天,南宸和容潆在水里玩的欢快极了,一群人听着栾歌来了,倒不是十分惊讶。继续各做各的事儿。
栾歌也不恼,叫方自华在木屋前面搬了把黄花梨木的椅子,身侧点了些佛手柑的香料,闻得头脑倒清爽了许多。
闭着眼睛,清香流水,微风阳光,耳朵里净是嬉嬉笑笑欢乐的声音,栾歌突然觉着,这种生活也挺好的。
还没消停一会,耳边传来了一个清甜的女声,栾歌一蹙眉,总觉得脑袋莫名其妙又疼起来,来人说道:“问殿下的安,我带了些水果来,助列位消消乏。”
栾歌没睁眼,反而是南宸、容潆等人均围了上来,南宸方才正玩在兴头上,整个人兴奋的很,掀开食盒一看,里面放着梨、枣、荔枝等各色的水果,伸手抓了个荔枝就啃起来,一看有苹果,更是兴奋异常,一手的水就抓住栾歌的袖子:“爹爹快看!”
栾歌微微睁开眼,转头瞧着南宸:“怎么了?”
南宸将嘴里的荔枝核“噗”的朝外一吐,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那苹果嘴里就开始念念有词。
一道靛蓝色的光一闪而过,食盒里的两个苹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两三岁的孩童变成了梨。
栾歌挑了挑眉,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摸了摸南宸的头,眼神里尽是宠溺:“宸儿厉害。”
受到父亲夸奖,南宸更是觉得了不得了,眉眼都弯起来,露出两排没长齐稀稀拉拉的小米牙。
“哟!”栾煜一声惊叫,“宸儿看叔父,叔父也教你一个。”
南宸撂着腿就跑到栾煜跟前,看栾煜俯身南宸踮脚说着话,一时大家都觉得有趣的紧。
“会了吗?”
“会了!”南宸应得脆生生,目光却盯着了无且,眼里波光流转,靛蓝色的气流在无且身上走了一遭,无且那条镶嵌着绿宝石的抹额前一秒还系在额上,下一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皆惊。
栾歌一把撑着躺椅坐直了身子,无且耳朵根子瞬间红了,牵住南宸的小胖手:“宸儿乖,变去哪儿了?”
南宸瞪圆了眼睛:“不……不知道。”
无且蹙眉,脸上显出不高兴的神色。栾煜慌忙上前打了圆场:“小孩初学作诀难免的,回头再叫我大哥赔你几个更好的。”
“那也是你大哥赠的。”
栾歌咳嗽了一声,笑着看南宸,话却是说与无且听的:“我先前已经赠过你一个更好的了,你先取那个戴上吧,日后有更好看的我还送你。”
无且略蹙眉,并没继续说话。
大家的注意力重又回到南宸身上,南宸刚展示了自己,正洋洋得意,对着无且很高兴地说:“叔父教我一个!”
栾歌挑挑眉,这孩子倒是随他,见着长得好看的就到处认亲。
无且还在为刚才那抹额的事郁闷,并没听着南宸的话,反倒是宋连雅弯下身子,对着南宸的眼睛道:“我教小殿下一个好不好?”
“好。”
“小殿下请看。”宋连雅翻手作诀,食指拇指扣起,在身前划了个半圆,口中念着复花诀的咒语,手腕转了一圈,用灵力一摧,地上一朵浅红色的花苞就热烈地开放起来。
还未及众人开口,南宸已经心下十分兴奋,但奈何年岁尚小,复花诀又稍显冗长,愣是念了五遍才将那诀念了齐全,又皱着眉头“嗯嗯”了好多声,方见到地上一朵红花慢慢绽开。可惜,只绽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宋连雅点了点南宸的胖脸蛋儿:“小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南宸殷切的目光看着栾歌:“爹爹,宸儿做得好吗?”
“好。”
只一个字,南宸的大脑像是瞬间被喜悦点燃,小孩儿绕着众人又跑又笑,快活地转着圈,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岸边。想起那天无且教他的清水诀,南宸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无意识地就念出了清水诀。
一时间,水涨一人高,水珠四溅,飞向四周。
在场之人无不啧啧称奇。
只是栾歌身体尚虚,还未从羽蜕中完全复原过来,被那水浪差点震得喷出一口老血,缓了缓,目光复杂地看着无且:“……这清水诀用的……好。”
话音未落,直传来一阵拍手叫好声。众人寻声望去,才看见是正芝王与襄王二人朝着这边来了。
襄王对栾歌点头示意,又问了五祖的好,方说道:“小殿下果然是承殿下血脉,天资惊人啊。”
“是啊!”正芝王瞥了一眼宋连雅,接住襄王的话茬,“如此清奇之骨若加以培养,未来无可限量啊!”
栾歌不置可否,只朝着南宸招了招手,小孩慢慢走过去,栾歌捏了捏南宸的小手,觉得他手心滚烫,身上衣服又是湿淋淋的一片,便道:“二位神王所为何事来?”
襄王、正芝王二人对视一眼,道:“殿下羽蜕刚过,本不想打搅殿下清修。只是……”
两人顿了顿,栾歌就已经猜到事情或许与神邸有关。
“魔界与我们天宫交接的天梯处,漏出一块大洞,不少魔界之人流窜到天宫,五重天的神都已经去镇压了,暂时,已经控制住了情况。”
魔界?流窜?
无且蹙了蹙眉,觉得心里不甚舒坦,总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宋连雅知晓其中缘由,自那次在九重天,无且坦明身份为“秦放幼子”,她就对无且礼敬有加,加之无且不喜身份外露,因此宋连雅也并未告知父亲无且的真是身份,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给父亲提个醒,叫他注意言语。
“此事既已经镇压住,就算不得什么大事。”栾歌抬眼,余光看无且面无表情,继续道,“玄殷长于修补,再加上你们二位把关助阵,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是。”襄王、正芝王垂首,又闲谈了几句,众人便都散去,回了各自宫殿。
入夜,南宸身上突然滚烫起来,烧得小脸通红,众人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扇扇子吹凉,最后还是无且为南宸输了灵力,烧才慢慢退了下去。
栾歌同无且使了个眼色,无且点头,算是默认今晚会守在南宸身边,叫栾歌放心安排。
于是栾歌拍了拍正关切地望着南宸的容潆,将他叫到殿外,耳语几句,容潆听得不住蹙眉,最后长长叹息了一声。
“殿下苦心。”
栾歌摇摇头,望着月色如醉:“早去早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