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希望他把我看成生意人，真正切磋较量一番。”江雪停顿片刻，笑了笑，问：“燕先生与三皇子有生意往来，可认识他的侍女郝琳达？”
燕南洵一怔，想了想，说：“燕家跟三皇子生意往来，主要跟他手下的哈氏兄弟接洽，多没见过他的侍女，郝琳达这名字我好象在哪听过。”
“去年九月，我初到京城，邀请三大家菊园一会，代表梁氏出席的就是哈氏兄弟和郝琳达。哈氏兄弟都很尊重她，我一直奇怪她的身份。后来，她给我写信，想高价买粮，通过燕先生卖到漠北的三十万担粮食就是给她的。”
“那三十万担粮食是哈氏兄弟接收的，没见过郝琳达其人。”燕南洵愣了一会儿，说：“燕家在梁都有店铺，都是胡掌柜打理，他正在达州，我叫他来问问。”
半晌，燕南洵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就是燕家常驻梁都的胡掌柜，对梁家的情况很了解。江雪和把在菊园见到郝琳达的事告诉了胡掌柜。听人提到郝琳达，胡掌柜当即变脸，说出的有关郝琳的事情更令江雪惊诧不已。
漠北位于中天大陆北部，苍茫漠野，绵延横亘几千里。漠水河横穿漠北，支流众多，河水流经的地域，土地肥沃，草木繁盛，未流经区域则是黄沙莽莽。
梁氏一脉祖籍中原程州，南日皇朝未建国之前，中原连年混战。梁氏祖先为躲避战乱，一族迁移至漠北，在漠北安家落户，二百余年繁衍生息。
中原平定之后，梁家做起边贸生意，漠北和中原乃至齐越江东之间互通有无，都通过梁家。历经百年发展，梁家已经成为仅次于江东叶家的巨商富贾。
漠水流域散落着诸多游牧民族，为抢夺粮食矿藏和肥美水草，各部落之间争战不休。梁家凭着庞大雄厚的财力，吞并一些小部落，成了漠北财力兵马最强大的家族。前些年，漠北强大部落和中原之间屡起争端，梁氏一族族长梁秉承出兵平定收服各个部落，建立了北梁国，又和南日皇朝开始城池重镇的争夺。
南成远带兵与北梁开战，两国胜败无常，兵荒马乱、烽烟四起，直接影响了梁家的生意，也给南日皇朝带来兵灾战难。北梁提出和谈，以南日皇朝塞北几千里边境无刀兵战事外加丰厚的钱财货品为条件，换取南日皇朝边塞重镇燕州。
南日皇朝政治腐败、国力微弱，不想耗费钱财和人力物力连年争战。能够停战且有丰厚的钱财物品收益，朝廷爽快答应，割燕州给北梁，从此边境安定，只是有些小部落偶有挑战也不足为患。北梁将燕州改名燕城，做为边贸中转之地。
梁原默的生母本是扎琬部落的公主，梁氏打败扎琬部落。为安抚扎琬部落的臣民，梁秉承娶了扎琬部落的公主扎梅为侧妻，育有一子一女。
“胡掌柜，依你所说，梁秉承娶扎梅为侧妻，生有一子是三皇子梁原默，还有一女是八公主郝琳达，而郝琳达十几年前就死了。可我明明在菊园见到了一个郝琳达，哈氏兄弟对她颇为尊重，她为什么要自称是三皇子的婢女呢？”
燕南洵想了想，问：“你在菊园见到的郝琳达会不会是有人冒充的？”
江雪沉思片刻，很坚决地说：“不会，他们有管理梁氏生意的印签，出手阔绰。胡掌柜对哈氏兄弟的描述跟我所见之人完全一样，就是这个郝琳达让人奇怪。胡掌柜，你对扎梅和她的子女了解多吗？主要是郝琳达。”
“听说郝琳达是梁秉承的宠妾害死的，扎梅心痛不已，大发雷霆，召集扎琬部落的兵马围攻梁家，当梁秉承的面，将他的宠妾碎尸万段。后来就再也没听说郝琳达其人，北梁建国之后，梁秉承封郝琳达为大义公主。”
江雪仍一头雾水，若有人假冒郝琳达，哈氏兄弟为什么那么听她的话呢？除非假冒之人能让哈氏兄弟信服，可那人决不是梁原默男扮女装而成。
“燕先生，到西塞北送货的掌柜回来了。”
燕南洵站起来，说：“请慕容公子稍候，我去去就来。”
胡掌柜又给江雪讲了一些北梁皇室的情况，尤其是梁氏一族内部的斗争。江雪不由感慨，天下皇室旺族，宫斗府斗，夺嫡争宠是永远恒定的话题，北梁国也不例外。梁秉承恨扎梅杀了他的宠妾，不喜欢扎梅，梁原默也不得宠爱。
北梁其他皇子都忙着夺嫡争宠，以便在朝堂谋一席之地，对梁家生意兼顾较少。梁原默很少参与朝堂争斗，梁家的生意现在基本上全由他打理。这一点很合江雪的心思，她不喜欢朝堂争斗，以经营赚钱为乐，可以无拘无束地吃喝玩乐。
燕南洵进来冲江雪抱拳，说：“慕容公子，有劳久等，有件事跟你有些关系。”
“什么事？”
“漠北西部有一个很强大的纽弯部落，靠近南日皇朝边境，有十几万兵马，前几年被北梁收服，一直安然无事。令姐和南宇涣逃到纽弯部落，南宇涣把令姐送给纽弯做妾，换来三万兵权。在南宇涣鼓动之下，纽弯蠢蠢欲动，常到南日皇朝边境滋事抢粮，听送货的掌柜说朝廷已经派成亲王带兵攻打纽弯部落了。”
江雪握紧拳头，很想砸穿桌子，一泄怒气，轻轻试了试，又松开了手。南宇涣真是禽兽不如，沐云岚不怕苦累，跟着他远赴塞北，却被他当做礼物送给了纽弯。沐云岚痴心一片，却所嫁非人，事到如今，伤心欲绝可想而知。
南宇涣心有不甘，想翻身重来，再现辉煌，沐云岚是他唯一的资本。与南成远交锋，他翻身的机率不大，只是不知又要害苦多少黎民百姓。
“会波及到东塞北吗？”
“极有可能，纽弯部落分布广，势力大，跟东塞北许多小部落都是盟约。”
“南宇涣……唉！”
她很想痛骂南宇涣，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了。南宇涣曾是三珠亲王，又有势力强大的沐家支持，在朝堂风生水起，大有超越太子之势。可就在短短几天之间，沐家就视他为叛贼余孽，王爵被削，逐出皇族，流放塞北，一无所有。他没有南宇沧的气度与精神，从颠峰到低谷，当然难以承受突发的变故。
江雪见天色不早，明天还要起程赴北梁国，又随意聊了几句，就告辞了。从燕家出来，她去了总兵府，跟沐容基商量明天起程的事，又把南宇涣投靠纽弯部落的事告诉了他。朝廷只知道纽弯部落存心挑战，却不知是南宇涣做祟。
沐容基很吃惊，连忙修书一封，让沐家死士连夜送回京城直呈沐乾柱。江雪写了一封家书给柳姨娘，又给罗掌柜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一起带回京城。
“我听燕南洵说，西塞北争战一起，很可能会波及到东塞北。”
“以合亲为纽带，南日皇朝与北梁国结盟，根本不会把一些部落放在眼里。”
“部落不过是为了钱财粮食，南宇涣不一样，他有野心，又深恨朝廷。”
“不管是谁，只要敢在东塞北生事，我绝不会放过他。当务之急是呈书给老太爷，先把许姨娘母女逐出沐家、划清干系再说其它事情。”
江雪暗自长叹，这就是南日皇朝第一家族，生在这个家族的女孩金尊玉贵，有用时被捧到天际，没用时弃之敝履，无所谓对错是非。沐云岚重蹈她们母女的覆辙，可悲可叹，许姨娘思女重病，再被逐出家门，活命的机会微小渺茫。
从总兵府告辞出来，已是暮色苍茫，寒风带着摧骨敲髓之势肆意咆哮，吹起积聚的雪渣翻滚。江雪掀起车帘看着乌蓝森冷的天，心好象被冻结一般，彻体无温。她现在只想快点出境，早点见到梁原默，希望他能成为她的知己依靠。
昼行夜宿，跋涉五天，他们的仪仗车驾到达了南日皇朝的边境益州。按礼部与北梁的约定，梁原默会到益州城外相迎，接她到梁都大婚。
他们到达州以后，沐容基就派人给北梁国送了消息，确定了大概到达益州的时间。梁原默没回信，他什么时候带人来接，还未确定，他们只好等在益州。
南日皇朝、齐越、江东岛国等地贩卖到北梁的货品和北梁要贩卖到中原各地的货品都通过益州中转，益州的繁华富盛比达州犹胜一筹。
益州知府郑士隆早就准备好一座宅院让他们下榻，居住条件比驿馆更为舒适。沐容基初到任所，不能久离，他们一行到达益州，安顿好之后，他便连夜返回了达州，合亲大婚之事交由礼部随行的官员和郑士隆按例操办。
他们在益州等了三天，也没收到北梁何时来迎接他们到梁都大婚的消息。随行的礼部官员急不可待，北梁再不来接人，他们就不能赶回京城过年了。礼部官员要再次给北梁送消息，并亲自送给梁原默，被江雪拦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