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子良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李晓峰不时拿眼神瞟,真怕他一言不合就跳车。
“良子,其实你刚来我就说过,做咱们这一行的,胆子大是必须的,可心态更重要,不能动不动就。。。”
“我终于明白了,”子良忽然大叫道,“我怎么早没有想到。”
“你别吓我,良子,你明白什么了?”
子良指着他说:“你确定你不知道?那个云碳炉子。”
“炉子怎么了?”李晓峰纳闷道,“不就是避魂的吗?”
“避魂?”子良抓着他右边胳膊,车子被他扯得左右摇晃,李晓峰惊出一身冷汗。
李晓峰踩紧了刹车,问道:“火化场都有避魂的炉子,你不知道吗?有必要作死动方向盘吗,这要是公交车我都能送你进局子了。”
子良根本没听他说的,只是急急问道:“避魂是不是可以避开鬼魂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避魂炉就是为了给扎纸烧糊糊用的,二爷没告诉你吗?”
“啊?就这么简单吗?”子良失望的说,“那片幕墙?”
李晓峰道:“什么木墙砖墙的,咱们要再不回去,二爷一准要说咱们了。”
“你说,宝翁里为什么要跳楼?”
路过拆迁区子良随意问道。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吧,拆散别人家庭不是什么好人的作为。”
“你怎么这么说啊,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在你面前坠落,你不觉得惨吗?”
李晓峰瞪眼问道:“什么坠落,黑鹰坠落我倒是知道,宝翁里可和我没关系。”
子良怒道:“我最恨拿死者开玩笑,是你自己说的,宝翁里在你面前跳楼的。”
“你没病吧?”李晓峰松了油门,车子瞬间停了下来,两人都被惯性压到了座位上,接着他又一脚油门,车子又继续蹿了出去。
子良骂道:“李晓峰,你丫你才有病吧?”
李晓峰一本正经的说:“宝翁里已经死了半礼拜了,你明白吗,和我有毛关系?”
子良难以置信的掏出小本,翻找之前自己画的东西,却怎么都找不到,终于他看到了书页里的锯齿状碎片,很明显有人把画撕掉了几页。
李晓峰冷笑道:“怎么,没话说了吧,这样的玩笑以后少开,兄弟都不行。”
除了宝翁里的那两页,就连之前被老鼠围攻致死的孙麻子孙爷也不见了,子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就是想不明白。
李晓峰只顾开车,没一会已经到了场子外面。
赵铁的桑塔纳从场子里蹿出来,差点和拉尸车撞个满怀,李晓峰鸣笛打招呼却被对方无视。
进了场子,两人下车看着院里的二爷,寻思是不是要火化宝翁里了。
“你俩去北仓医院,取一下断腿尸骨。”
李晓峰笑道:“二爷,是不是搞明白了,可以拉回来火化了?”
子良倒是有点诧异:“二爷,这尸骨不是迪丽达尔的丈夫阿武吗,咱们能随意处置吗?”
二爷依旧微笑着,口气却不容置疑:“让你拉回来就拉回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子良走到尸盒边踢一脚,果然里面没有尸体,宝翁里一准是被赵铁拉走了。
他借口拿东西,回到西屋,到炉子边上,想要找出什么东西,可始终没有结果。
失望的走出屋子,炉子里猛然冒起一簇火苗,一个女人的影子显现出来,对着子良后背发笑。
“磨蹭什么呢,娘们兮兮的。”
李晓峰坐在敞篷拉尸车里,边抽烟边嘲讽道。
子良道:“走吧,去见你小情人。”
李晓峰无耻的笑道:“羡慕了吧,就看不起你们这些单身狗,总喜欢吃酸葡萄。”
到了综合楼,子良让李晓峰去仓库里看看赵铁,自己则顺着之前的小路,一路急奔,很快就跑到了坟堆群。
和以往并无不同,这些小坟堆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直到了过道处,子良探身钻到那个管子里。
碎骨渣,老鼠尸体,枯枝烂叶,一股洗脑的臭味没有挡住子良好奇的心。
“没有吗,难道是我想错了?”
子良看着路对面的大槐树,惧意萌生,凉风适时的吹来,对面的阴冷触手可及。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没有找到那个被掏过的坟堆,刚要放弃,却看到几米外有一个新埋的坟堆。
因为是白天,潮湿的土粒很是显眼,子良跑过去拿手刨几下,指甲里都塞满了沙土,收效甚微。
刚巧远处有一个木棍,子良拿过来,一会就刨开了一个大洞,本就埋的不深的尸骨很快露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
子良摸着还带着新鲜皮肉的白骨,浑身颤抖,这得是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对死者行这剐尸之事。
把沙土埋回原位,说一些安息的违心话,子良捡起尸骨旁的铁牌,上面宝翁里的名字已经掉完了漆,剩下光光的铁片。
小路上,轮胎印还很明显,沿着印迹往前,一片嫩绿的叶子引起了子良的注意。
他小心捏在手心,放在鼻尖处,一股清香直沁人心脾。
“好熟悉的感觉。”
手机开始乱响起来,很明显是李晓峰等着急了。
“喂,做什么?”
“废话,一转眼就不见,你是要急死我啊?”
“急什么啊,我又不是大姑娘,还丢不了。”
“废话,你这几天的表现,我还真怕你想不开。”
“滚,我还没活够呢,媳妇都没娶呢。”
“神了,你是有心灵感应吗,你媳妇还真来了。”
“少来,我多少年的清白岂是你污蔑的。”
“不信拉倒,哎呦,你再不来,你可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哎呦,疼,疼。”
子良再从听筒里听到了小A的声音,心里莫名有点激动,心说,自己还真是荷尔蒙旺盛。
又给宝翁里坟堆躬身行礼,这才疾步往回走,看着一个个坟堆,心里忌惮心愈重。
这一个个坟堆是否就是一个个和宝翁里一样的尸骨,可为什么要这样。
脑子里分成两派,一边充斥着二爷和赵铁和蔼的脸,笑容可掬,另一边又塞满了赵铁没有表情的状态,二爷的笑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亲切了。
“啊。”
最后的冲刺,跳上大路,直奔综合楼大门。
“哎呦。”
一股温热带着青春的气息直扑胸怀,子良心神荡漾,两手自然的又环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