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烧味重出江湖!”
“百年老字号,记忆深处的味道”
“昆城一绝,林家烧味”
“…”
接连几天,整个昆城大小媒体的头版或大或小都会有关于林家烧味重新开张的相关报道,这种博人眼球和充满着争议的广告轰炸足足持续了一周,紧接着便是张贴在大街小巷像牛皮癣一样的的开业宣传单,上面除了开业酬宾一类的造势用语,甚至还放上了一个青春靓丽的模特…
而街角深处的巷子里,一排筒子楼上亮着灯的一扇窗户下,映射着两个人影。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不时会传来几句或轻或重的争吵声。楼上还是楼上嫌吵的人推开窗户,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又发什么神经啊,大晚上还让人睡不睡啦?”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两人同时冲到了窗户跟前,一个脑袋伸出窗户就想张嘴骂人,只见他梳着个公鸡头,上面打着一层厚厚的发胶,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滑稽,在他的另一只手上似乎还攥着一把梳子和一面化妆镜。只是不及他开腔,同样来到窗前的另一人,却不知那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到旁边,飞快地将窗户关上。
一个趔趄,目测约摸十七八岁的青少年,被身旁人的举动明显激怒了。他转过身来,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又轻蔑地抬起头故意对着正喘着粗气,顾不上说话的中年人,示威般拿起小梳妆镜对着自己的脸照来照去,另一手也不闲着,梳子来回在脑袋上比划着。只见他身上穿着与他年龄明显不相符的白色西装,脚上的白色皮鞋擦的油光锃亮。
这时候,中年人缓过气来,他大约50岁光景,脑门上的头发已经秃顶,背有些微驼,穿着很普通的长?布衫,他的身材中等偏胖,此时,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少年,叹了口气,才有气无力地垂了下去。他们的容貌看起来很难找到共同特征,但他们却是法律意义上的父子关系。
“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他自言自语道。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传到了一边的青年人耳里。
他先是停下手中的动作,梳子也正好卡在他的头发里,他冷哼一声,“你自己不知变通,怪我咯”。
“你知道重新开业对我意味着什么啊?”他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重新开业好处多了去了,你看,首先,我已经拉到一笔赞助…”他的儿子似乎也来了怨气,“一笔投资,一笔多大的投资你知道吗?”他白了他一眼。
“你看看,这十多年来,整天装疯卖傻,家里顿顿吃糠,我妈是怎么死的?”情绪激动之下,他不停地挤眼睛,可有时候想流一滴眼泪并不容易。中年人听到他的话语,身子晃了一下,他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想要坐在离自己两步远的椅子上,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难怪他对父亲如此不敬,倘若真的如他所言,那这个男人也真的是有点过分。
“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并不是…”他自顾自的说着什么。
“爸”公鸡头罕见地张开了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大概叫他的次数用手都数得过来。
“哎”中年人先是不由自主应了一声,紧接着又陷入了沉默。
“你先说说最近的广告是怎么回事吧”中年人思考再三,觉得还是先弄清楚一些情况为好,不管怎么样,他的感觉都不是很好,所以,他的口气有一些低落。
“你看,这次投资的老板是厚康人,听说资产几十亿”他扳着手指比划着,他不了解他父亲的心理,他只看到老头有松动的迹象,所以,他看到了希望,仿佛看到那一叠厚厚的纸币已经属于了自己。
三天前,有人再次约他见面。
一见面,对方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失望,甚至字里行间有意无意透露可能会收回投资决定的可能性,这更让林复觉得很气恼。
他先是将他对父亲一股脑的怨气发泄了出来,不管对面坐的人是谁,而对面只是坐着那里,静静地听他报怨,时而点头时而微笑一下以示回应,林复心里清楚,对方今天约他见面,可不光是听他报怨的,倘若自己真的没有个章法,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又只得滚回去当跑堂。
“这两天林先生对于我们的宣传广告有什么意见吗?”林复语塞。
“震撼”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词汇,然后伸出大拇指做了个优秀的手势。
他对面的人却微微蹙眉,然后轻轻提了一句:“林老先生?”
林复这才反应过来,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想法,他略有些失望地回了句:“我爸?他就是个疯子”。
对面的人再次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叠纸币,目测有一万左右。
他轻轻用手指捏着纸币,然后像机器点钞一样,“沙沙沙”纸币传出另人舒服的声响,林复吞了口水,他不知所措地先看了几眼纸币,才恋恋不舍地看向了对面。
对面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将手从纸币上拿开后,对他说了一句,”林复,你以后是要做大老板的人,你知道目前我们投资计划的重中之重是什么…“似乎他怕林复听不明白,他又进一步解释道。
“是你的父亲,林卫民先生”迎着林复迷惑的眼神,对方的笑容中带着玩味。
“我知道”林复插了一句。
“可他疯了啊”他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感到自己冒失,莫非…
“这样吧,林先生”对面的人似乎看他的眼睛,多了一丝明亮,这让林复对未来的合作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心里也在暗暗叫劲,“这种机会千年难遇,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自己也要抓住…”
“这是一万块钱,这是额外的费用”对面的人微笑着将钱往林复的面前一推。
林复再次咽下了口水,他没有伸手,尽管他非常想要一把将它揽进怀里,他反而仰头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手指伸进水杯,蘸水在桌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字。
“….”林复的大脑一片空白。
怀揣着一叠现金,林复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在的满足感,他昂首阔步走进闹市区一家西餐厅,也想像模像样地洋气一回,却不料自己面对着盘子的一片肉从无下手,最后干脆用手捏着,一口咬了下去,“噗呲”一股汁液飞向了邻桌,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
林复从西餐厅出来,就拐进了商城,面对着玲琅满目的服饰,他在感慨的同时,心里却已经有了主见,那就是买一套西装,这可是自己多少年的愿望了。在一家烫染店,他在几个男女店员的轮番劝说下,在一声声哥长哥短中,他将自己的发型也整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公鸡头。林复将自己从里到外重新打理了一番之后,看着镜子中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林复很满意现在的自己,可看着看着,他笑着的脸庞却慢慢像燃起的火苗一点点被浇灭…
当林复突然出现在林卫民的面前时,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父亲,看着静在面前,眼里满是错愕与惊讶的林卫民,尽管林卫民突然又一下子跑开了,但林复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他也相信了,相信眼前这个人绝对是装的,他压根就没有疯,这个大骗子,竟然心安理得地能在家里懒十多年,他此刻顾不上自己心中的恨意,反而像是一个抓了坏人或是揭穿了坏人阴谋的胜利者,将自己买的大鱼大肉全摆上桌,然后将林卫民按在了桌前,林卫民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装疯的事实。
林复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急急将话题接着往下引:“投资人想要投资我们林氏烧味,目标是开连锁加盟,目标是开遍五湖四海,第一期的目标是用二年时间,在北岳省开设不少于100家加盟店,我技术入股占40%…”意识到自己失言,林复急忙补充道:“我们林氏烧味的招牌怎么也值40%的股份吧”。
“对方真的是境外的厚康人?”林卫民没来由又问了一句。
在得到林复的确定答复后,他没有吱声,只是低头重重吸了两口手上的烟卷。
“对方的合作方式真的就只是我们提供技术和招牌?”林卫民似乎并不相信林复的话,他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和思考方式,他最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林复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回答开始有些犹豫。
“投资方要求您老人家必须当作品牌资产和品牌形象的一部分…”林复虽然不清楚品牌形象和资产的具体涵义,但他只需要将这些词汇背下来,说给林卫民听就算是完成了工作。
果然,林卫民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的猜想没有错,这是有人在借着林复的手,在一点一点的逼自己就范,可是,这会是什么人呢,他根本理不出来一点头绪。
林复突然莫名的讲了一句:”对了,厚康的投资老板很有文化,听说下个月还要在艺术大学举办个人讲座“。
林卫民突然心头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