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尉派人去旅馆通知媞颖给郭嘉缴纳罚款。
媞颖姑娘没有丝毫犹豫,带着钱就去了廷尉府,一手交钱一手领人。
经过这一出,郭嘉好没面子,因此在回旅馆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为了弥补过错,郭嘉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剩下的救人资金。
刘庄和公乘项处总共给了一百金,去掉这一路上因为住宿吃饭的花费,扣掉刚刚缴纳的赎金,只剩下不足十五金了。
十五金对普通平民老百姓来讲,绝对是一笔巨款,可兑换15万四铢钱,市场价约为109万人民币。
可是要在京师长安营救淳于意,这点钱是绝对不够用的。
郭嘉很愧疚,自以为对不起媞颖姑娘,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便更加卖力地打听消息。
多方打听得知六百石级别以上的官员和他们的家属可以给大汉皇帝直接上书。
这个程序称为“公车上书”,由官员公车司马令(简称公车令)负责管理。
公车令决定接收谁的上书,决定给皇帝递呈谁的上书,是沟通皇帝和上书者的桥梁。
这是一株救命稻草,郭嘉连忙找了竹简,让媞颖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陈情书。
上书文言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后欲改过自新,其道亡繇也。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自新。”
郭嘉看着这些小篆文字,龙飞凤舞,一个都不认识。
“一个高中生在这里就是个文盲啊”,郭嘉决定请媞颖姑娘教自己写字。
闲话休说,郭嘉拿着竹简到了公车令处,拿号排队缴纳手续费。
手续费高达十斤黄金,约为73万人民币。
郭嘉觉得太贵了,贵得好心疼。
“公车上书”怎么还要设置收费门槛?
不过想想看,其实这条门槛非常合情合理。
如果任凭所有官员和他们的亲属,都能无条件地公车上书。
无论大小、轻重的上书将充斥在皇帝的案几上。
皇帝就是整天看上书,啥事不干,也看不完啊(除了秦始皇帝这个工作狂)。
但是对于郭嘉来言,他希望自己交的这封上书是最重要的,他希望皇帝能够看到这封上书,他希望皇帝大为感动能仁慈地释放淳于意。
但这只是他的希望,公车令,或者皇帝可不会认为媞颖的上书很重要。
自从提交上书之后,郭嘉和媞颖一直焦虑地等待着,半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公车上书的道路不通!
该怎么办?
郭嘉陷入沉思:
第一条道路,因为张释之张廷尉是一个公正廉洁的好官员,不会徇私舞弊,此路不通。
第二条道路,郭嘉尝试告御状,结果差点没命,还赔了八十斤黄金,此路不通。
究竟路在何方?
绞尽脑汁的郭嘉在丞相府附近的一个小吃摊上打听丞相的兴趣爱好,也就是八卦。
说起八卦,那是人类的天性,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八卦消息,就有流言蜚语。
只需要在人群中随便问一声:
“咱们丞相是怎样的人?”
就有人忍耐不住,积极地回答你。
“咱们丞相姓张,一个单名仓,合起来叫张仓,受封为北平侯。”
“张丞相身高八尺有余,可是他爸妈却非常非常地矮小,真是有神灵眷顾他母亲啊。”
众人都玩味地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张丞相,今年九十岁,还是喜欢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郭嘉心里骂他:“居然是个萝莉控,呸!什么萝莉控,分明是侮辱未成年的禽兽。”
这就是郭嘉还没有完全融入汉代环境的表现!
在当时,十五岁的女孩已经到了合法的出嫁年龄,十六、七岁的女孩有的已经生儿育女了。
话又说回来,即使不违法,但当时的人也会觉得老夫配少妻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也有人很羡慕这种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事情。
郭嘉心想:“也许张丞相的特殊爱好有助于营救淳于意。”
于是郭嘉回到住处,跟媞颖和项十三讲了今日的见闻。
项十三提议买几个漂亮的舞娘献给张丞相。
郭嘉虽然不喜欢这种把人当牲口的买卖,但为了救淳于意,只能这么干了。
说起舞娘,若问当今天下,哪里的舞娘最为妩媚多娇?
当属赵国佳丽,举世无双啊!
郭嘉怀揣着三斤黄金,走到烟花柳巷处,寻店问价。
这些赵国舞娘,果真是婀娜多姿,多才多艺。
像是公司老板一样的人物看郭嘉器宇不凡,听他要购买佳丽,那都是极尽热情地招待。
但是一当郭嘉说出只带了三块黄金的话,立马就被扫地出门。
一个佳丽至少五十金!三金莫不是耍人玩。
郭嘉低着头,眼睛看着脚,独自走回了旅馆住处,脸色还有点绿。
旁人一看就晓得,郭嘉没成功,彻底地失败了。
于是媞颖姑娘好言好语安慰了郭嘉一顿,然后正襟危坐,告诉郭嘉自己的想法。
自己年方十五岁,也到了出嫁的年龄。
尽管容貌不是很出色,也不会跳舞,但是为了救父亲淳于意,情愿主动献身张丞相。
郭嘉一听,自然坚决反对说:“没救出一个人,反倒是先搭进去一个人。”
媞颖姑娘坚持献身,郭嘉没办法,只得在第二天和项十三驾车载着媞颖拜访丞相府。
丞相府看门的门房,又称为舍人,他眼睛扫过郭嘉,问道:
“干什么的?”
“有谒贴吗?”
“俺们欲进献美人给张丞相。”
“你们主人是哪个?”
“我们姑娘自愿奉献,并没有别的主人。”
“滚蛋。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来送美人吗?丞相什么人都要吗?”
郭嘉以为丞相舍人想索取见面礼,就掏出一金奉上。
丞相舍人蔑视着郭嘉,说道:“滚蛋!”
哎,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郭嘉还是很不甘心,又去四处打听,有没有什么内幕渠道可以把媞颖给献出去。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引起了郭嘉的兴奋。
“咱们丞相是天纵之才,修的《九章律》跟天书一样。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搞不懂那些算数问题。”
郭嘉开心得要命,想不到张丞相是个数学家。
郭嘉计划用高中数学来征服张丞相。
打定主意,第二天,郭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蹲在丞相府门口,等待张丞相的车马。
从早上等到傍晚,不知为何张丞相今天一直没出门,郭嘉心里很失落,打算放弃,明天再来。,
叮当叮当,张丞相的车驾出现了。
马车到了家门口时,忽然从“天上”飘来一首歌谣:
“……八八六十四,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
张丞相掀起车厢的窗帘,叫停了马车,问驾车的御夫:
“何人在外唱数?”
这是个机会?
御夫下车找到了郭嘉,说:“我家丞相召唤你过去回话。”
郭嘉不理他,又大声吆喝:“周公问商高……”如此等等。
这是一招欲擒故纵。
果然张丞相亲自下车过来请郭嘉到府中一谈。
丞相府高门深院果然不同凡府。
郭嘉还不忘恶心一下丞相府舍人,文腔文调地说:“不期丞相请吾为座上嘉宾。”
张丞相带着郭嘉走到了堂屋门口,脱了鞋子,走进屋子。
这时郭嘉有点小害怕,举手投足比较拘谨,站在堂屋中央,不知道该坐哪里。
张丞相也不管郭嘉怎样如何,自顾自地坐到了中间的主人座席上——坐西朝东,或者叫东向座。
“你且回我,今有一块田地,广长十五步,纵长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二百四十”郭嘉回答。
“没错,但这不足为奇,成年人都知一亩地二百四十步。”
问:“又有田地,广长十二步,纵长十四步。问为田几何?”
“一百六十八步”郭嘉回答。
“足下请坐。”
“我且问,又有面积三百平方步,问为圆周周长几何?”
“六十步。”
郭嘉想着西汉这时候必然不知道圆周率是3.1415926的无限不循环小数,暂且近似为3。
圆的面积公式是圆周率乘以半径的平方,等于300,那半径的平方就是100,小意思,半径是10,周长公式两倍的圆周率乘以半径,得60。
这是一道很难的题目,张丞相认为郭嘉的数学水平已经很高很高了,于是说道:
“足下,请用酒”
“今有一个正方形水池,边长一丈,一根蒹葭长在正中央,草头比水面高一尺。把蒹葭拉到岸边,刚好与水面平齐。
“在下请问水深、蒹葭长各几何?
“水深一丈二尺。蒹葭长一丈三尺。”
呵呵,这是一道勾股定理的应用题,郭嘉算它下来,耗时不过1分钟而已。
假设水深为x尺,那么蒹葭长度是x+1尺。
蒹葭是斜边,水深和水池半边长是直角边。
所以 x+1的平方减去x的平方等于25平方尺。
解到x 是12尺,也就是说水深1丈2尺,蒹葭长是1丈3尺。
这些只不过是初中难度的问题。
但是张丞相已经被郭嘉的智商震撼到了,打心眼里认为郭嘉是个天纵奇才。
亲自站起来,走到郭嘉面前说:
“下臣无礼,请先生就上座。”
张丞相九十老大爷自称学生,称呼十八岁少年为先生。
这让郭嘉有点不知所措,从来没见过这场面。
可是几杯酒下肚子,郭嘉也就豪放起来。
“高谈阔论”自己在初中时解过的各种数学题目。
当然求根公式级别以上的,还是不能随便讲出来滴。
酒酣耳热之际,郭嘉想起来了正事,但又不能直说。
“唉……”
一声长叹息,郭嘉停下了酒杯。
“先生似乎有隐忧?”张丞相询问。
“唉,不可说,不可说。”
“下臣今日受学生教诲,无以为报,先生若有有隐忧,下臣虽职位卑微,但愿能尽绵薄之力。”
郭嘉被张丞相谦卑的态度震撼到了,如此谦卑的说辞反但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威压。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怒自威。
郭嘉就说自己小时候生了重病,几乎气绝。
父母以为郭嘉已经死了,就开始办丧事,嚎啕大哭,声问九天。
有一位齐国医生刚好路过,听到哭声找到了郭嘉家里。
只一针下去就把郭嘉救活了。
救命之恩,当以死相报。
如此云云。
郭嘉故意不主动说医生名字,就是想勾动张丞相主动询问。
“敢问何人救活先生?”
“救俺的医生乃是齐国太仓令淳于意。”
“未曾料想,淳于意受奸人污蔑,在廷尉府受罪待刑”
……
郭嘉酒后醒来,睁眼看到项十三站在自己身旁,急忙问:“俺怎么回来的?”
“丞相派人把你抬回来的,又喝得酩酊大醉。”
郭嘉捶胸顿足,大叫不好,自己耍酒疯肯定把事情搞砸了。
与此同时,在廷尉府之中,天子使者(简称天使),奉皇帝诏书,赦免淳于意罪行。
因此淳于意无罪释放,得与女儿媞颖团聚。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张丞相独自面见皇帝,向皇帝谈到淳于意的事情,以淮南厉王故事感动皇帝。
皇帝读媞颖上书,被其亲情感动,泪流满面,于是下诏特赦淳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