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甲、折戟、残旗、焦土、落日......
烂盔、断刀、污鼓、枯树、斜阳......
血与火、黑和白。
尸体。
......
......
战场上
数以万计的尸堆中躺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士兵,长枪贯胸,气游若丝的生机在压抑的死气里摇曳。
枯藤老树昏鸦。
不久,回光返照般的知觉点点恢复,随之剧痛铺天盖地而来。他缓缓的睁开了眼,脑中一片嗡鸣,伤口不断渗出血来,他没有说话的力气,甚至剧痛下也无力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目光呆滞,嘴唇上沟壑纵横,似乎感知到死亡临近,他艰难的挪动着身体,想要躺的更舒服些。
可最终,他只能七仰八斜的靠在不知是敌是友的尸体上,呼吸越来越轻,眼皮越来越重。
凯旋大道,横尸遍地!
有人咳血,有人呻吟,战争是残酷的,呼啸的风声搅碎了听觉上的人间惨状,视觉上仍旧触目惊心。
再前方,有一人拄枪而立,身形魁梧,似乎站着就有无边的气势和压迫感,可此刻此人也只是只平阳落虎。
气息暴乱,生死一线,只是那股子气勉强还站着,盔甲残破,意识模糊,好似灵魂身体分离,露出来的皮肤已明显皲裂,肤色发青,有些裂痕甚至能看清血管里血液微微流动,似乎有些粘稠。还有些窍穴在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具风化的尸体,不能在承受多一点力,黑血从七窍流出,灼伤了皮肤。
......
烟尘蔽日,绵延千里。
千余里外的银甲军团阵阵躁动,银色的海便泛起波浪,盔甲摩擦的声音随着肃杀的风吹来。银色甲胄上泛着夕阳的光,波光嶙峋间预示着又一次冲锋即将到来。
……
有人说
战争是枚硬币
反面是黑暗、是血、是倒下的渺小灵魂呜咽
正面是光明、是泪、是胜利的凯歌空空作响
中间厚厚的一层是数不清的尸体
结果是
一个被打死了,一个被打疼了
……
……
这是个蚁多咬死象的剧情,参战之人大都神色冷漠,准备投身到历史的车轮下,须臾粉身碎骨。
他已经听不到了,灵魂格外清醒与平静,大势将至,如惊涛骇浪扑面,更显其势单力薄,渺小似沧海一粟。他从不怕死,可他怕他的脊梁要被马蹄踏断了。
仍旧看着前方,不愿闭眼,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透支了多少生命力,再也榨不出一点力量,站着不动都要勉强维持,估计再有不久,这股子执念也会被彻底湮灭掉了。
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真正的顶级军团,三千编制的精锐军,世界级力量,赫赫威名,全部都是强大的武者修者,定制高阶武器,各有手段又彼此配合,军令如山,各军尉、将主更是一方霸主的实力,平日行动损兵折将一员都视为耻辱。
皇朝荣誉感和巨额的支持才凝聚起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算是一柄最锋利的刀,无往不利而闻名天下,震慑四方,可如今全部都躺在了这片土地,长眠于此。
在他们身后是他们守护的家园。
......
......
......
神都龙城,城内。
龙城,圣皇朝都城,热闹繁华不说,民风彪悍淳朴。皇朝蔓延千余年庇护数十代人,民心所向,罕逢战时城内清冷肃杀,天下雄城一切井井有条。
龙城是牢不可破的观念三代人来根深蒂固,大部分居民修者、散修、外来者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太大的恐慌。
依照圣皇之令,无事者闭门不出,闲散者也都被安顿起来,没有被动员起来的人也安于平静,不去打扰这座雄城机器的运作,兵马集结调动的声音也尽量的轻微,安静肃清,一墙之隔,愈发显得城外惨烈。
两大绝世阵法,千里绵延,隔绝了一切。
……
神都内,皇宫中,摘星塔上。
圣皇负手而立,气宇轩昂,眼神漠视着远方,久居上位的气息散发开来,不怒自威,大天师站的稍微靠后,满面忧色。
一封封战报传来:镇北军被十二路联军阻拦无法及时回援,西部边军受王庭金骑偷袭损失惨重,东洲军遇大雨山洪行军缓慢,平南军反叛按兵不动。
……
……
圣皇平静的声音响起:“过刚易折,此战虽不会影响到大局走向,却也鼓舞人心,威慑了对手,天才有天才的骄傲,强者有强者的担当,皇朝会记住他们每一个人。”
“圣皇英明!”大天师有些心不在焉。
圣皇并没有在意,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朝小部分附属国派出精锐部队同临皇朝主力军,集结各国驻扎裁决军以及悄摸远道而来的裁决军精锐主力攻我都城。”
天师有些愠怒道:“正因如此,我们还来不及反应就兵临池下,内忧胜过外患,人心不足,我朝昌盛给予庇护,免遭战乱涂炭生灵,如今......”
圣皇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接着说道:“都在你我意料之中,你不必安慰我,所幸皇城内暂时没出什么大乱子。”
“大国更有大国的顾虑,也不必求援,都在观望才是好事,所谓杀鸡焉用牛刀,要利用这种心态。”
大天师也不好接话了,心情愈发沉重。
“天下宗门、世族门阀、顶级皇朝,各大势力配合二十万裁决银骑攻我皇城,各地精锐裁决军充当先锋主力,虽联军非铁桶一块人心各异,但占有大势。”
“如今三面被围,倒也是打马虎眼,可主城门攻势迅猛,可谓不死不休,天谕未曾出面,似乎不准备讲道理!”
“城外还有一万驻军不愿归城,死守凯旋大道,全军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东西南北百万雄师天灾人祸援军不至!”
长久的沉默......
大天师开口了:
“城内超凡入圣者如云,我皇是巅峰强者,更有逆鳞和泣神两大绝世之阵,天下人不傻,圣皇行事契合天道,何至于此啊!”
“天谕令,可这真的是天谕吗?”
圣皇喃喃道,此刻大阵处于半激活状态,城外便已经看不出城内虚实,可这摘星塔上视线却是极好,圣皇瞳眸微转,仿佛穿越虚空,若有所思。
许久,大天师躬身笑道:“圣皇何必忧愁,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圣皇恢复常态,依旧平静再次开口:“我皇朝近千余载,到本皇之手更是如日中天,何故天要亡我?”
大天师感叹道:“天命下你我皆是蝼蚁,天命无常。”
圣皇突然笑了:“父皇要知道这千世皇朝败在我兄弟二人手中,估计他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
大天师怔了怔,问到:“真是二公子惹得祸端?”
圣皇笑骂道:“你肯定也猜到了,他那样的人怎会杳无音信,想必是八九不离十了!”
此刻也只有等待事态的发展了,大部分人都在静观其变,相应的方案部署已经完成,镇国大将坐守主城门,帝国隐藏力量也不断出动,资源全面运转,丹药、傀儡、战阵、能石、仙兵等沉寂千年的奇门遁甲,妙件古物都从神都中搬出来检验修复,灵兽、仙兽都列入战时准备,甚至有妖兽、上古异兽被唤醒在一方小空间蛰伏。皇朝危机,并没有绝望的情绪蔓延,强者们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每一股战时力量都化为国家机器运转的零件,齿轮咬合,迸发出最大的力量。
……
……
……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震颤起来。
那道身影稍微摇晃了一下,再次睁开了双眼,感受着这柄天下名枪微微的哀鸣,冰冷的触感让军团长意识海清醒了几分,看来还没死,强大的恢复力让他再次握紧了枪身,到也仅限于此了。
他死死的盯着飞驰的千军万马,又一次冲锋开始了,毫无疑问敌人会冲杀到城墙与最后的驻军展开战斗,溃败只是时间问题。当敌人触到那面墙,不管结局怎样,他们败了,耻辱的剑戳断了他脊梁。
凯旋大道失守,敌军兵临城下,皇朝的骄傲被粉碎,无敌军团溃败。皇朝虽还有百万雄师,千年底蕴,数不清的底牌,看不透的阵法,每一个细节都将会影响皇朝的走向,大势发展的千万种未来里,不在会有他们的身影,于他而言,希望已然破灭,此刻即是终局。
但他知道,敌人必然胆寒,即使最后双方会坐在谈判桌上,再多一个人头,多一份筹码,再多一点血性,最后便会多争取一点利益。
从没有无谓的牺牲,断剑也要断在敌人肉里。大家心照不宣,他们悍不畏死。
哪里有呆傻冲动的将军!
握枪的手攥得更紧了,眼睛慢慢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