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谁推开了这破败的门,“吱吱呀呀”的声音挤碎了落入梅树上的雪,雪花与梅花一起融入在了冰冷的地上。“父皇。”清脆的声音响过,欢快的身影已跃入跟前。
司徒清寒回身,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孩子便映入了他清冷的眼睛里。孩子一身青锻的华服,绣着尊贵的图样,青玉束发说不出的文雅,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睛,因为喜悦而微微眯着。
看到他,司徒清寒清冷的目光中便多出了一丝淡淡的温暖,嘴角的笑意里带出满满的宠溺。他伸手握住他递过来的小手,柔声问道:“泓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功课做完了么?”
“早就做完了,师傅还夸奖我做的又快又好呢。”泓儿得意的一笑,荡起唇边浅浅的酒窝:“儿臣做完了功课后便来找父皇,可是儿臣在御书房见不到父皇,想着父皇定是来了这里,便一路找来了。”
司徒清寒笑着拍拍泓儿稚嫩的肩头,眼中却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若溪,你看,你的泓儿长大了,如你所料的聪明伶俐,若溪,你看到了么?
泓儿毕竟太小,感觉不到司徒清寒的伤痛。伸手捧了雪在手中,嘴中不停的问道:“父皇,为何每日你都要这个地方啊?这里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好玩。”
司徒清寒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因为父皇想念一个人。”肝肠寸断的想,灼伤了心头。
“我好像是听母后说起过,说在这个寒梅苑李,曾住过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而且还是父皇心中的挚爱,对么?”泓儿扬起天真的笑脸,那样子像极了司徒文硕。
“是的,她很美,是父皇的最爱。”司徒清寒喃喃的回道,他的若溪,倾国倾城温婉而淑,却倔强异常。每一个见过她的男子,都会爱上她,因为,她值得任何一个人去爱。
“那她人呢?为何不在这里了?”泓儿皱了皱眉头,天真的追问到底。
“她、死了。”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是沉重的痛。他的若溪死了,七年前便死了,死在他的眼前。她对着他说:“司徒清寒,你要记着,是你一手造就了今日的结局。”
是他对她伤害太深。所以,她才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自己。她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却无能无力。她要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内疚。
“死了么?”泓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内疚,淡淡的道:“已死之人,父皇何须如此挂念?以后再找到喜欢的女子,让她一辈子陪在父皇身边便可了。”
“喜欢一个人,并不定要一辈子禁锢在身便。”司徒清寒望着泓儿缓缓的道:“若知晓她幸福,便足够了。”这些我曾经不懂,当我终于懂了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我的若溪,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再也不会回来。
“咯吱咯吱。”院外,又有谁踩着厚厚的积雪前来,脚步声铿锵有力。
司徒清寒回身,眼睛冷冽的扫向来人。一身戎衣,腰佩长剑,一张极其英俊的脸上却不曾带有任何的表情。不等来人吱声,身旁的泓儿却已一个箭步扑了上去,嘴中欣喜的喊道:“安扬叔叔,你回来啦?”
“是的太子,我刚刚回来。”季安扬微微一笑,细长的手指握住孩子伸过来的胳膊,眼中是与司徒清寒一样的宠溺目光。只是这目光极为的短暂,在碰触到司徒清寒投射过来的视线时便瞬间的凝消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泓儿因为季安扬的回答而惊喜的跳了起来,嘴中欢快的道:“安扬叔叔回了宫,那以后泓儿就有得玩了。安扬叔叔,你再教我武功好不好?”
“好。”季安扬爽快的答应,摸摸泓儿的头,那样子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
司徒清寒侧目的余光望向季安扬,旋即柔声的唤身旁的孩子:“泓儿,朕与你安扬叔叔有要事要商谈,你快宫去吧,一会儿你母后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是父皇,儿臣先行告退。”泓儿虽不情愿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听话的对着司徒清寒施礼告别。扭头,冲着季安扬眨着眼睛,调皮的跑开。雪花自他的身后一路散下,像极了一抹无言的画卷。
“季将军这次远行辛苦了,朕应好好的感谢你才是。”看到泓儿离开,司徒清寒的眼睛微微了眯了一眯,刚刚的温情已经散去,呈现在季安扬面前的依旧是那个冷洌的霸主。
“还好,谢皇上关心。”季安扬回答他的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亦不肯行礼。
司徒清寒却并不恼,似乎已经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只将双手习惯性的背于身后,浅然笑道:“不知安扬此次一月可有何收获?那蜀国的底细可有查到?”
季安扬点了点头,认真的道:“蜀国的边境防范严谨,易守难攻。虽然建国时日不多,但兵将个个精良,想要破城并不简单。而且,蜀国的国风极为淳朴,想来是蜀王治国有道。”
司徒清寒闻言只微微一愣,浓黑的眉轻轻的一拧带出疑问:“蜀国?朕这些年来一路扫平诸国,眼看便要统一天下,却为何突然又出现了一个蜀国?真不知这个小小的国家有何能耐,可以抵挡的住我齐国的大军,且让我齐国的将军都张口称赞!”
季安扬没有吱声,亦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所说的都是实话,即便惹了司徒清寒恼怒又如何,他原本就不会害怕面前的君王,何须担忧?
司徒清寒回过身来望着他,凌厉的眸中是自信的光:“朕就不信一个小小的蜀国,敢跟朕的齐国相抗衡!传令下去,朕要亲自征战。”紫色的衣摆猛的一甩,扫起地上片片的飞雪。
朕说过,朕要打下整片江山,然后亲手教到泓儿的手中,这是朕对若溪的承诺。一个小小的蜀国又怎能抵挡的住朕的脚步?如何挡的住他对若溪的爱怜。若溪,若溪,统一天下之后,我就去陪你……
季安扬默不作声的望着他傲然的背影,这是他的仇人。他倾了赵国,杀了赵王,毁了若溪。7年前,他独自来到齐国归顺与他,目的便是要杀他。可是,七年过去了,他却始终没有下的去手。
因为,他终于开始相信,司徒清寒是个不可多得的君王。他聪明、睿智、心狠手辣,而又痴情。七年的时间,失去了若溪的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一统天下上,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放眼望去,一切都已是齐国的天下。这世间,还能有谁,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做到这些?只有司徒清寒,他做到了。
记得他归顺齐国的那一天,司徒清寒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脸上的表情很模糊,却透出坚毅。他说:“季安扬,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是我害死了若溪。”
他抬头望他,一声不语,可眼中却分明闪烁着仇恨。
司徒清寒却笑了,笑的淡然,他起身走近他:“季安扬,朕很欣赏你。因为,敢于直视你心中的恨,朕不怕你恨,因为没有恨的人成不了大事。”
他还说:“留在朕的身边吧,毕竟你我曾同爱过一个女人。朕要你亲眼鉴证朕亲手打下江山,送给她的儿子,已赎朕之罪。你爱她,所以,你会帮助我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