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站起来,你知道吗,你的倒下伤害了我们这代人的感情。”
“他最大的缺点是清高,最大的弱项是与人交往,最大的局限是零负债理论。”
“这位年轻的知识才俊显然对民众智力极度蔑视而对广告攻势有着过度的自信。”
1992年,一家知名媒体对北京、上海、广州等10大城市的万名青年进行了一次问卷调查,其中一个问题是,“写出你最崇拜的青年人物”。
第一名,比尔·盖茨。第二名,史玉柱。
当时的史玉柱,可能是全中国30岁以下青年中最著名的一个。
10年后,当你在大街上拦着一位20岁上下的青年,问他,谁是史玉柱,恐怕知道的人不足1/10。
这就是一个狂飙突进的创业年代的冷酷和生动。
巨人集团的覆灭,是中国知识青年冲浪市场经济的最惨烈的悲喜剧,它曾经在无数热血学子的心中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这样的伤害,在某种意义上,或许并非是无益的。
文弱书生的豪赌天性
如果没有那个悲剧性的结局,以下的描述足以勾勒出一位罕见的商业奇才所有的智慧和勇气:
1989年7月,一位名叫史玉柱的安徽青年孤独地站在深圳宽敞而脏乱的大街上。当时的深圳已经作为特区开放了将近10年,每年有百万以上的劳工赶到这里“淘金”,南国风吹在每一位百无禁忌的“青年牛仔”身上,让略带海腥味的野心在钢筋水泥中蓬蓬勃勃地萌芽开放。7年前,史玉柱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进了浙江大学数学系;3年前,他又考到深圳大学读软科学管理,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安徽省统计局。可是,已经在深圳的创业氛围中浸泡了3年的史玉柱早已无法忍受内地机关单位的平静和呆板了,仅仅几个月后,他便毅然辞职,又回到了那片狂热而充满了机遇的南国地。
此时史玉柱的行囊中,只有东挪西借的4000元以及他耗费9个月心血研制的M-6401桌面排版印刷系统软件。史玉柱长得瘦高文弱,一眼望去便是一副南方书生的模样,可是他却有着超出常人的惊人的豪赌天性,这种天性在他日后的创业历程中将一再展现。初到深圳几天之后,他便作出了一生中的第一个豪赌决定,他给《计算机世界》打电话,提出要登一个8400元的广告“M-6401:历史性的突破”,唯一的要求是先发广告后付钱。“如果广告没有效果,我最多只付得出一半的广告费,然后只好逃之夭夭。”事后,他这样说。
13天后,他的银行账号里收到了3笔总共15820元的汇款。两个月后,他赚进了10万元。这是他经商生涯中的“第一桶金”。他把这笔钱又一股脑全部投进了广告,4个月后,他成了一个默默发财的年轻的百万富翁。
1990年1月,史玉柱一头扎进深圳大学两间学生公寓里,除了一星期下一次楼买方便面,他在计算机前待了整整150个日日夜夜。这次他拿出来的是M-6402文字处理软件系列产品。当他天昏地暗地走出那间脏乱的学生公寓的时候,他发现家里的所有家具都已不翼而飞,数月未见的妻子已不知去向。可是,他却站在了一个新的事业起点上。他从深圳来到珠海,这位身高1.80米、体重不到120斤的瘦长青年给自己的新技术公司起了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巨人”。他宣布,巨人要成为中国的IBM,东方的巨人。
就在巨人诞生不久,他的豪赌天性再次让他作出了一个所有部下都反对的决定:全国各地的电脑销售商只要订购10块巨人汉卡就可以免费来珠海参加巨人的销售会。一时间,200多位经销商从天南海北齐聚珠海,史玉柱以数十万元的代价,闹腾腾地编织起了一张当时中国电脑行业最大的连锁销售网络。第二年,巨人的汉卡销量一跃而居全国同类产品之首,公司获纯利1000多万元。
又一年,巨人已发展成了一家资本金超过1亿元的高科技集团公司。公司每年的销量以几何级数的速度在增长,巨人的年度销售商大会成了全国规模最大的电脑盛会。史玉柱又连续开发出中文手写电脑、中文笔记本电脑、巨人传真卡、巨人中文电子收款机、巨人财务软件、巨人防病毒卡等产品。
从1992年开始,巨人已赫然成了中国电脑行业的领头军,史玉柱也成为中国新一轮改革开放的典范人物和现代商界最有前途的知识分子代表。他被评为“中国十大改革风云人物”、“广东省十大优秀科技企业家”,获得珠海市第二届科技进步特殊贡献奖,得到奖金63620元、一辆奥迪轿车和一套100平方米的住房。中央领导人纷纷视察巨人,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更是三顾巨人,表现出特殊的眷注之意,先后题词“青年科技人才是国家的希望”、“巨人集团在软件开发领域取得重大成果”等。1994年6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视察巨人集团,在试写巨人中文手写电脑时,他说:“中国就应该做巨人。”
史玉柱的事业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而此时的他刚刚迈过而立之年。这个瘦高、讷言却又充满神奇色彩的安徽人几乎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了全中国知识青年的偶像。
在20世纪90年代的企业家群体中,史玉柱算得上是一个“神童”和异类。
我们发现,在中国乃至世界企业圈中,能够独立门户、开疆拓土的一代宗师们,几乎都没有太高的学历背景。因为往往学历越高、读书越多,便越具有理性精神,在机遇稍纵即逝的商海中,瞻前顾后,举棋不定,缺乏在大风大浪中豪情一搏的创业激情。而那些学历不高者,则顾忌较少,敢想敢为,埋头一冲,或许真的能一跃而出,开创出一片新天地来。
在深圳特区开辟的前15年中,先后有1000万左右的大学毕业生前来淘金,每年全国博士毕业生中的1/30也决然地来这里寻找机遇,可是能创出像史玉柱这般事业的却没有第二人。其最关键之处在于,史玉柱的身上流淌着一股天生的充满草莽气息的豪赌天性,而这正是创业型企业家所必备的一种禀赋。
从38层到70层
1992年,在事业之巅傲然临风的史玉柱决定建造巨人大厦,当时巨人的资产规模已经超过1亿元,流动资金约数百万元。最初的计划是盖38层,大部分自用,并没有搞房地产的设想。这年下半年,一位中央领导人来巨人视察,当他被引到巨人大厦工地参观的时候,四周一顾盼,便兴致十分高昂地对史玉柱说,这座楼的位置很好,为什么不盖得更高一点?就是这句话,让史玉柱改变了主意。于是,巨人大厦的设计从38层升到了54层。
这时候,又一个消息传来,广州想盖全国最高的楼,定在63层。便有人建议史玉柱应该为珠海争光,巨人大厦要盖到64层,夺个全国第一高楼,成为珠海市的标志性建筑。
到1994年初,又一位中央领导人要来视察巨人。不知哪位细心人突然想到,“64”这个数字好像不吉利,领导人会不会不高兴,于是马上打电话给香港的设计单位咨询,一来二去,索性就定在了70层。
这就是最后导致史玉柱身败名裂的巨人大厦的投资决策过程。在整个国家都处在激进洪流的时候,是没有人会察觉出这一连串的偶然和随意中所蕴涵的风险和不妥的,没有人看见,危机的导火线从此时开始已经在咝咝冒烟了。
在当时,盖一座38层的大厦,大概需要资金2亿元,工期为2年,这对巨人集团来说,并非不能承受之重,可是,盖70层的大厦,预算就陡增到了12亿元,工期延长到6年。这不但在资金上缺口巨大,而且时间一长,便也充满了各种变数。
可是,史玉柱却信心十足。当时巨人的M-6403汉卡在市场上卖得十分火暴,1993年的销量便比上年增长了300%,每年回款有3000多万元,如果保持这样的势头,盖楼的资金应该不成问题。史玉柱犯了一个很多青年企业家都容易犯的错误:把预期的利润当成了实际的收益,并以此为基数,来设定自己的规划。
一开始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顺风顺水。珠海市为了支持这个为珠海争“全国第一高楼”的标志性建筑,大开绿灯,巨人大厦的每平方米地价从原来的1600元降到700元,最后再降到350元,几乎成了一个“象征价格”。史玉柱原本打算向银行贷一部分款来启动大厦的动工,可是,他的智囊团却想出了一个当时看来比贷款要好得多的融资办法:卖楼花。
此时的巨人集团在公众眼中无疑正戴着迷人的光环,企业又在楼花广告中浓墨重彩:国内最知名的高科技企业,亿元资产和38家全资子公司,计划于1995年上市,1996年目标产值50亿元,成为中国最大的计算机企业,将于1996年交付使用的巨人大厦将成为巨人腾飞的象征。更诱人的是,巨人集团还向公众提供了一份“零风险、高回报”的无风险保证:“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提供本金保险及100%的回报保险,珠海市对外经济律师事务所进行常年法律见证。”
巨人大厦是最早在香港市场上出售楼花的大陆楼盘之一。挟着巨人集团的赫赫名声及强有力的推销攻势,巨人大厦的楼花在香港卖得十分火,1平方米居然卖了1万多港元,加上在大陆的销售,史玉柱一下子圈进了1.2亿元。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座被视为史玉柱和巨人集团成功丰碑的大厦,最终导致了巨人的突然窒息。
巨人下达“总攻令”
1993年,中国电脑市场风云突变。随着西方16国集团组成的巴黎统筹委员会的解散,西方国家向中国出口计算机的禁令失效,康柏、惠普、IBM等国际著名电脑公司大举入境,被称为中国硅谷的北京中关村一时风声鹤唳。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生死对决,以巨人为代表的本土电脑品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多舛的命运。
许多年后,有人议论,如果巨人坚持在电脑行业发展,或许不致落到日后的结局。其实这样的判断也仅仅是一厢情愿而已。当时的市场现状是,巨人从桌面印刷系统和汉卡起步,其市场覆盖面有限,幼弱的本土电脑品牌基本上缺乏与国际品牌抗衡的能力。巨人之所以受到传媒和中央领导的高度青睐,最关键的是其高举了发展民族工业新经济的大旗,而事实证明有时这可能是企业发展的一条歧途。与巨人的电脑发展思路相映成趣的,是日后取代其行业地位的联想。在前10年的积累期,联想基本上走的是代理的路子。在市场容量相对增长、消费人群日渐增多而企业实力亦逐步增强的情况下,联想才开始实施自主开发、自创品牌的战略。在1993年前后,中国产业界曾经进行过一次民族产业振兴的大讨论,事实一再地证明,类似“振兴民族工业”这样的话题在未来的中国经济发展历程中,将随着经济的起伏会被一再地提起,它可以作为一件包装的外衣、谋求公众认同和政府支持的口号,但如果作为一家大企业发展的根本纲领,那么稍有不慎就很可能作茧自缚,走入歧途。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巨人超越现实的发展战略,使它从一开始就陷进了自己圈画好的狭隘的民族经济陷阱中。
在外有强敌的情况下,创业不久的巨人集团内部也出现了管理上和体制上的问题。史玉柱不同于那些没有文化而一夜暴富的乡镇企业家,没有智谋而仅仅靠胆量打天下,巨人是国内第一个明确提出“管理也是生产力”的现代企业,并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管理机制。同时,从很早开始,巨人就是一家很有危机意识的企业。就在江泽民视察巨人集团后的两个月,史玉柱在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上便拉响了危机的警钟,他直截了当地剖析了巨人集团的五大隐患:创业激情基本消失、出现大锅饭现象、管理水平低下、产品和产业单一、开发市场能力停滞。这五大隐患,除了“产品和产业单一”这一条之外,直到巨人集团覆灭都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观,也成为世人日后评说巨人之败的缘由。
正是在这次会议上,史玉柱明确提出巨人“二次创业”的总体目标:跳出电脑产业走产业多元化的扩张之路,以发展寻求解决矛盾的出路。他把新产业的目标确定在保健品和药品产业上,宣布将斥资5亿元,在1年内推出上百个新产品。
在楼花销售中大尝甜头的史玉柱发现做电脑实在太辛苦,迅猛成长中的国内市场有太多的暴利行业在诱惑着他,很快,具有商人特质的他选中了当时最为火暴的保健品行业。
当时的保健品行业基本上属于一个培育成熟的市场,在太阳神、飞龙等企业的“广告催肥”下,1994年全国保健品市场的销售总收入达300亿元之巨,而且没有大的国际品牌参战。史玉柱的企图十分的明显,他希望通过新的扩张激发出新的创业激情,利用巨人的品牌优势快速攫取超额利润,并以此来缓解主导产业发展受阻以及管理机制上的矛盾。这样的方式在许多企业的成长史上屡试不爽,并帮助它们摆脱危机焕发新生。可是,在这一战略性大转移中,史玉柱犯下了一个错误:他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稳定发家产业和已有项目——这些措施可以包括,与外资合作、资产股权化、获得跨国公司的技术支撑等等。相反,他希望齐头并进,最终造成了多线作战的局面。在当时,如果巨人集团确实已经定下了产业转移的战略目标的话,它完全应该对电脑公司和已开工的巨人大厦建设项目进行资产和管理上的剥离,使之独立运作。
相反,史玉柱走上了一条多线开战、俱荣俱损的大冒进之路。他亲自挂帅,成立三大战役总指挥部,下设华东、华中、华南、华北、东北、西南、西北和海外8大方面军,其中30多家独立分公司改变为军、师,各级总经理都改为“方面军司令员”或“军长”、“师长”。
在动员令中,他写道:三大战役将投资数亿元,直接和间接参加的人数有几十万人,战役将采取集团军作战方式,战役的直接目的要达到每月利润以亿元为单位。组建1万人的营销队伍,长远的目标则是用战役锤炼出一支干部队伍,使年轻人在两三个月内成长为军长、师长,能领导几万人打仗。
这样的动员令,这样的目标,这样的建制,这样的口号,不由得让人产生热血沸腾的狂热。
1995年5月18日,史玉柱下达“总攻令”,在全国上百家主要的报纸上,巨人集团的整版广告赫然登台。巨人以密集轰炸的方式,一次性推出电脑、保健品、药品3大系列的30个新品,其中主打的保健品一下子就推出12个品种,减肥、健脑、强肾、醒目、开胃,几乎涵盖了所有的保健概念,摆出一副广种薄收的架势。这可能是中国企业史上广告密集度最高的一次产品推广活动,在今后估计也不会再有超越者了。
一时间,暴风雨般的广告、新闻炸弹疯狂地倾泻而下,数千名年轻而狂热的营销人员分赴各大市场,巨人的系列产品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全国50万家商场的柜台上。不到半年,巨人集团的子公司从38家发展到了创纪录的228家,人员从200人骤增到2000人。据统计,在巅峰时期,为巨人集团加工、配套的工厂达到了150家,单是在各地公司加班加点为客户办理提货手续的财务人员就超过了200名。集团的《巨人报》为了配合战役,印制了大量的宣传单,其最高单期印数竟超过100万份。
如此前所未闻的闪电战术,在一开始确实创造出了奇迹:“总攻令”发动后的15天内,汇总到史玉柱手中的来自全国各市场的订货量就突破了15亿元,各地媒体更是对巨人集团形成一次大聚焦,连一向在企业报道上十分谨慎的《人民日报》也在半个月里4次以长篇通讯形式对巨人集团进行了报道。史玉柱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汉卡面市时的“蜜月期”。
可是很快——快得让人至今忆起来还感到心痛和猝不及防——整体协调作战能力的低下使战场变得混乱起来。巨人集团本身并没有日用消费品营销的经验,投身战役中的巨人大军主要由两类人组成:一类是走出校门不久的青年学子,他们只有热血却没有经验;一类是从各家保健品企业跳槽或挖过来的,他们其实是一批“雇佣军”,缺乏对巨人集团的忠诚度和归属感。对他们来说,市场红火,则随声吆喝自抬身价;市场不好,则揩一把油溜之大吉。仅仅在总攻令发布两个月后,史玉柱就不得不宣布“创业整顿”。
1996年初,史玉柱开始从全面出击转为实施重点战役。他发现了减肥市场的潜力,因而决定全力推广减肥食品“巨不肥”,提出要打一场“巨不肥会战”。他成立会战总指挥部,亲任总指挥,下辖三大“野战军”,每支“野战军”率领七八个“兵团”,各“兵团”下面又有若干个“纵队”,总部还挑选精干人员组成“冲锋队”。总之,架势拉开,人马聚齐。史玉柱还搞了一个“阵前盟誓”,亲自高举酒杯为开赴前线的将士壮行。
就这样,从2月开始,以“请人民作证”为推广口号的“巨不肥会战”在全国各大中城市打响,巨人集团的广告再次铺天盖地地倾泻到各地媒体上。
也就在这时,史玉柱的豪赌个性和急功近利暴露无遗。正如他的一位部下所言:“这位年轻的知识才俊显然对民众智力极度蔑视而对广告攻势有着过度的自信。”日后人们才知道,当时一篇被巨人广为散发的为保健品“鲨鱼软骨”而作的宣传文案《鲨鱼不患癌》,其署名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袁彬博士,而实际上却是出自一个对保健品一无所知的外语系学生之手。其他的保健品文案甚至病例等等,也大多由名牌高校新闻或中文系的才子才女们杜撰而成。更让人惊讶的是,巨人的保健品研制部经理竟是由一位广告公司经理兼任的。史玉柱想要“请人民作证”的保健品战役的中坚力量其实不是科研人员,而是一些靠想象力和文字功底吃饭的书生。
在败局铸成之后,史玉柱曾在检讨中把巨人的失败在宏观上归咎于全国保健品市场的整顿。这并非公允之词。在某种意义上,倒是巨人盲目的广告轰炸和无序的营销推广加速了保健品市场的早衰。
保健品是一种以功效诉求为主的消费品,广告无非起到了一个诱发购买的作用,要让消费者有持续的购买行为则必须依赖于产品本身的服用效果。依靠闪电式的广告轰炸而建立起的市场,无疑是沙滩上的大楼,毫无基础可言。数年后有人问史玉柱,搞保健品最关键的是什么?他回答说,是产品,一个好的产品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从科学的角度证明它确实是个好东西,坑蒙拐骗长不了;二是效果要让消费者能感觉到。可惜,这两个十分基本的条件,1995年的史玉柱并没有真正地悟出来。巨人的保健品缺少真正的科学依据和切实的服用效果。更糟糕的是,在忙乱而声嘶力竭的推广过程中,它还犯下了一个诋毁竞争对手的低级错误。
在巨人集束式投放市场的12种保健品中,有一种帮助儿童开胃的“巨人吃饭香”,这一产品与当时最畅销的“娃哈哈儿童营养液”极其相似。在一份广为散发的宣传册子中,巨人的文案人员竟然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据说娃哈哈有激素,造成儿童早熟,产生许多现代儿童病。”娃哈哈在当时已经是国内最大的饮料食品企业,巨人此举对娃哈哈造成了严重损害,据娃哈哈方面称,单在1995年就减少了将近5000万元的销售额,造成直接经济损失670万元。娃哈哈就此向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经过协调,到1996年10月,巨人答应庭外调解,向娃哈哈赔偿经济损失200万元。在次年的1月,巨人在娃哈哈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在杭州与娃哈哈一起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公开向娃哈哈道歉。
这一道歉风波,成为巨人大滑坡的一次标志性事件。
也就在这一风雨飘摇的前夜,那些本来就对巨人缺少忠诚意识的雇佣军们已经嗅出了危机的气息,很快在各地市场上频频发生侵吞私分集团利益的恶性事件,很多人把“巨不肥会战”当成了“最后的晚餐”。连集团内部的《巨人报》也发出了惊呼:在我们巨人集团内部竟有这么多触目惊心的违规违法事件,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资产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流失了。如果这样,巨人集团该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问号,史玉柱似乎也有点手足无措。他想出的最后一个办法是,组织全国总公司经理和总部中层以上的干部参观广东省高明市的重刑犯监狱。
市场停滞,而巨人大厦则像一张永远张开着的大口每天都要靠大笔的资金填下去才能继续长起来,多线开战的恶果终于显露了出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史玉柱只好走出一步下策之棋,他不断地抽调保健品公司的流动资金填补到巨人大厦的建设中。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最终造成了各个战场的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1996年9月,耗尽巨人集团精血的巨人大厦完成地下工程,开始浮出地面。也就在这时,巨人集团的财务危机全面爆发了。
在当时,很多知情的人已经看到了巨人集团的危机。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危机会爆发得那么突然和猛烈。
从10月开始,位于珠海市香洲工业区第九厂房的巨人集团总部越来越热闹起来,一些买了巨人大厦楼花的债权人开始依照当初的合同来向巨人集团要房子,可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片刚刚露出地表的工程,而且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巨人集团可能已经失去了继续建设大厦的能力。这一吓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像台风一样地卷刮到并不太大的珠海市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用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买了大厦楼花、原本梦想着赚上一票的中小债主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拨接一拨的人群拥进了巨人集团。
1997年1月,在一些人的记忆中似乎是一个灾难性的早春。上旬,如日中天的标王秦池的兑酒事件被曝光,引来传媒一片哗然;而到了中旬,南方便又爆出了巨人风波。1月12日,数十位债权人和一群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来到巨人集团总部,恰逢深居简出的史玉柱刚刚驱车从外面进来。于是发生了一场面对面的“短兵相接”。其间,一位律师对债权人和记者口气凌厉地嚷嚷道:“如果你们不想解决而是来闹事,你们就闹去。作为企业行为,任何事情向社会曝光都没问题。如果你们要曝光,可以先曝光,然后再谈,我们不怕曝光。”
由于缺乏危机处理能力,巨人集团仅仅委派了律师与债权人和记者周旋,巨人与媒体的关系迅速恶化。于是,种种原本在地下流传的江湖流言迅速地在媒体上被一一放大曝光:
巨人集团的资产已经被法院查封,总裁史玉柱称已没有资产可被查封了;
巨人集团总部员工已3个月未发工资,员工到有关部门静坐并申请游行;
巨人集团一位副总裁及7位分公司经理携巨款潜逃;
史玉柱沉痛承认在保健品开发上交了上亿元的学费……
那份楼花广告中的保险公司100%担保承诺,也被披露是一个骗局。保险公司与巨人集团签署的保险协议其实在楼花广告推出之前已经宣告失效,大声宣告要“请人民作证”的巨人集团无法为自己作证。
这些耸人听闻的新闻真假参半、泥石俱下,一时间让史玉柱百口莫辩。就在这时,又发生了巨人被迫在杭州向娃哈哈道歉的事件。于是,巨人在公众和媒体心目中的形象轰然倒塌,从此万劫不复。
令人玩味的是,在巨人风波的爆发中,国内有些传媒表现出了一种异常的投入和不冷静,扮演了一个很暧昧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用巨人集团一位高级职员的话说,就是“以落井下石的火力一夜间彻底摧毁了被它们吹捧了几年的企业”。史玉柱在危机中曾几度企图恢复生产销售秩序,可是几度被传媒的跟踪报道打乱。每出现一次报道,就会造成一批骨干的离去,增加一批讨债者的上门,以致恶性循环,难以挽救。史玉柱日后曾十分不解地感慨道:“巨人一直是一个‘新闻企业’,我本人也是个‘新闻人物’,想不当都不行。以前新闻总说巨人好,这也好那也好,现在说巨人这也不好那也不行。我原计划1997年好好做市场,但各地报纸一转载巨人风波,说巨人差不多倒闭了,产品没人敢买了,这下子问题大了。”巨人风波平息后,国内传媒自身也曾对此有过检讨,当数年后“爱多事件”爆发时,便有人吁请大家冷静,以免重蹈巨人报道的覆辙。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那些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史玉柱一直躲在巨人集团总部四层的总裁办公室里。史玉柱将办公室、书房、卧室、会议室、秘书室集于一体,构成了一个封闭的300平方米的“史氏空间”。当危机全面爆发的时候,史玉柱就躲在这个“孤岛”上,拉下所有帷幕,拒绝与任何外界接触,整日在不见一丝阳光的大房子里孤寂地枯坐。
一向不善交际的史玉柱似乎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即便是在辉煌的鼎盛期,他也不太善于与外界交往。每当要作一项重大决策,他都喜欢把自己关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苦思冥想。久而久之,大办公区的地毯已凹凸不平,显得坑坑洼洼。
史玉柱把自己在“孤岛”上关了数十日。就在这些日子里,新闻媒体对巨人事件进行了高密集的轰炸,巨人形象被破坏殆尽。可是,史玉柱却始终没有跟媒体、社会进行过哪怕一次认真、知心的对话。他异常平静地对仅有的几位对他和巨人还抱一丝希望的部下说,我们不必主动去找任何一位记者,我们的名声已经这样糟了,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还能怎样?就这样,史玉柱轻易地放弃了最后一次获取同情和救援的机会。
其实,当时巨人集团所面临的危机并没有到绝杀的地步。
尽管巨人的保健品推广大战宣告失败,可是在市场上并没有完全丧失品牌信誉。而巨人大厦已经完成了地下工程,只需要1000万元资金就可再启动起来。按当时的房地产建筑进度,5天可以盖起一层,一层一层往上盖,兵临城下的债权人自可安心不少,诸多突发矛盾也可以化解。
史玉柱清醒地知道,缺少的仅仅是1000万元而已。可是,他就是没有能力筹措到这笔钱。1000万元对不久前的巨人集团算不了什么,就在半年前史玉柱到山东开会,青岛1个市场1个月交给总部的款项就达到了1000万元。史玉柱仰天悲鸣:“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就是。巨人集团发展到现在,资产规模滚到5个亿,区区1000万元的小数目根本不算什么,可眼下这一关就是过不去。”
正如人们日后所注意到的,由于缺乏必要的财务危机意识和预警机制,巨人集团债务结构始终处在一种不合理的状态。史玉柱一向以零负债为荣,以不求银行自傲。在巨人营销最辉煌的时期,每月市场回款可达3000万元到5000万元,最高曾突破7000万元,以如此高额的营业额和流动额,他完全可以陆续申请流动资金贷款并逐渐转化为在建项目的分段抵押贷款,用这笔钱来盖巨人大厦。可是史玉柱却始终拒绝走这步棋,而是一味指望用保健品的利润积累来盖大厦,这无疑是造成巨人突发财务危机的致命处。
以冷眼待人,人自以冷眼待之。在危机爆发的那段时间,巨人集团平时很少与之打交道的银行此刻自然袖手旁观;一直鼓励巨人“大胆试验,失败也不要紧”的地方政府也始终束手无策,拿不出任何有建设意义的方案;一些江浙地区的民营企业主闻风赶到珠海,终因一些细节问题没有与巨人达成意向。
当时的巨人集团除了巨人大厦外没有别的固定资产,公司在全国各地的市场营销还在运转,估计各销售商欠巨人集团的钱有3亿元左右,史玉柱自己估算属于良性债权的至少有1.2亿元。可是由于不久后集团的整体崩盘,就是这1.2亿元绝大多数最后也没能收回来,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史玉柱那种缺乏沟通的个性在关键时刻最终葬送了巨人集团。在巨人晚期曾出任常务副总裁的王建曾评价史玉柱说,他最大的缺点是清高,最大的弱项是与人交往,最大的局限是零负债理论。(摘自《谁为晚餐埋单》,作者王建、王育)
在财务危机被曝光3个月后,史玉柱终于向媒体提出了一个“巨人重组计划”,内容包括两个部分:一是以8000万元的价格出让巨人大厦80%的股权;二是合作组建脑黄金、巨不肥等产品的营销公司,重新启动市场。可是谈了10多家,终于一无所成。在这一过程中,庞大的“巨人军团”分崩瓦解,而史玉柱也从公众的视野中消逝了。
“雄心勃勃的神秘客”
巨人解体后,史玉柱一夜之间身无分文,他惶惶然离开珠海这块伤心地,大江南北四处游荡,有一年还去了青藏高原,并突发奇想,去爬珠穆朗玛峰。结果爬到6000米处,他和三个同伴在冰川中迷了路,他的氧气也吸完了。眼看天要暗下来,非常恐怖,史玉柱对同伴说,你们走吧,我走不动了。好在同伴不愿丢下他,在50米远的地方找到一条路,总算死里逃生。这次珠峰探险,显然在史玉柱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下山后,他辗转来到南京,并最终安定下来,决心重新开始。
巨人集团的覆灭,曾经在中国青年知识精英的心中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以致3年后,史玉柱还收到一些不知名的大学生给他写来的信,询问他的现状,渴望看到他重新站起来。一位浙江大学的学弟在给他的信中写道,你必须站起来,你知道吗,你的倒下伤害了我们这代人的感情。
而一些当年刚出校门便投奔巨人、追随史玉柱南征北战的青年学子们,对这位悲情人物却有另一番的直视。
2000年5月,互联网上突然出现一篇新闻专访,题为《南京街头雄心勃勃的神秘客》,访问的对象竟是“失踪”了将近3年的史玉柱。他像出土文物一样地被挖掘了出来。此后,他又两度走进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室接受访问,阔谈人生。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史玉柱这样描述他的生活状况:“我现在的办公室就是一个手提箱,我就拎着我的办公室四处去跑吧。”“现在我到书店只买两种书,一是基因的书,再就是毛主席的书。一个政党也好,一个国家也好,一个企业也好,深层次上的问题是一样的。”
一位叫江红的青年在电视机前默默地看完了电视台主持人与史玉柱进行的冗长的访谈,这位当年史玉柱的老部下忍不住给杂志写了一篇短短的感想文章。他(她)说:
“今天在电视上见到了久违的史玉柱,他气色大好,看上去比当我们老板时还大气了一些,一个男人成熟的风度正在呈现,这也许跟他攀登了珠穆朗玛峰有关吧。他被当成一个失败的英雄仍被一些人用另一种心态崇拜着,我在感到可笑的同时,对人类博大而盲目的同情心和英雄崇拜的情结俯首无语。作为当年巨人指挥部的成员,被史玉柱发动的三大战役的硝烟熏过,近距离看过史总从狂妄到焦炙到崩溃的交替表情,我不可能再像中国广大的民众那样对此有多少神秘感和多余的敬意。见到中央电视台的‘对话’主持人仍然对史玉柱以‘天才’相称,不禁感到悲哀。毁掉史玉柱的正是他的‘营销天才’……”(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00年9月30日,总第120期,作者江红)
景仰与质疑,同情与厌恶,仍然不可调和地纠缠在这位曾经的偶像身上。就在中央电视台和江浙一些传媒上露了一两次面以后,史玉柱又“失踪”了。
与此同时,在2000年前后的中国保健品市场上,出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热销产品——“脑白金”。“脑白金”不是一个商标,它是一种产品的通称,在中国市场主要由一家神秘的公司在出售这种商品。可是,它的出产地在哪里?它的商标是什么?它背后的企业家是谁?这些在寻常企业必定会大声宣扬的“要素”,在这家企业竟几乎都成了秘密。它只是投放大量的引证广告、名人推介广告,以直接推动“脑白金”的销售,这在中国乃至世界营销史上均是一个十分怪异和罕见的个例。种种迹象表明,它与史玉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关内容参见本章所附“案例研究”《破解“脑白金”之谜》)这对史玉柱而言是一个进步还是一种新的危机,至今还很难遽下定论,或许正如老部下江红所言:“史玉柱过去是锋芒毕露的聪明,现在是内敛多了。”
【巨人大事记】
1984年,史玉柱毕业于浙江大学数学系,到深圳大学攻读软科学硕士后,分配至安徽省统计局。随即下海创业。
1989年,推出桌面中文电脑软件M-6401,4个月后营业收入即超过100万元。随后推出M-6402汉卡。
1991年,巨人公司成立,推出桌面中文电脑软件M-6403。
1992年,巨人总部从深圳迁往珠海。同年,巨人的汉卡销量一跃而居全国同类产品之首。史玉柱被评为“广东省十大优秀科技企业家”。中央领导人纷纷视察巨人。
1992年,38层的巨人大厦设计方案出台。后来这一方案因头脑发热等原因一改再改,从38层到54层,再到64层,后来又蹿升至70层。
1993年,巨人推出M-6405、中文笔记本电脑、中文手写电脑等多种产品。巨人成为位居四通之后的中国第二大民营高科技企业。下半年美国的王安电脑公司破产,史玉柱认为巨人需要新的产业支柱。
1994年初,巨人大厦一期工程动土。史玉柱在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上直截了当地剖析了巨人集团的五大隐患,并明确提出巨人“二次创业”的构想。同月,巨人推出脑黄金,一炮打响。史玉柱当选为“中国十大改革风云人物”。
1995年5月18日,巨人在全国上百家主要的报纸上以整版广告的形式,一次性推出电脑、保健品、药品3大系列的30个新品,投放广告1个亿。不到半年,巨人集团的子公司从38家发展到了创纪录的228家,人员从200人骤增到2000人。同年,史玉柱被《福布斯》列为大陆富豪第8位。
1995年7月,史玉柱宣布“创业整顿”。
1996年初,史玉柱开始从全面出击转为实施重点战役,全力推广减肥食品“巨不肥”。
1996年,巨人大厦资金告急,史玉柱被迫抽调保健品公司的流动资金来填补到巨人大厦的建设中。保健品方面因为巨人大厦“抽血”过量,加上管理不善,迅速盛极而衰。
1997年初,巨人大厦未按期完工,国内购楼花者纷纷上门要求退款,巨人与媒体的关系迅速恶化,媒体地毯式报道巨人财务危机。因巨人故意诋毁娃哈哈产品,在娃哈哈的强烈要求下,巨人被迫在杭州与娃哈哈一起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公开向娃哈哈道歉。这一道歉风波,成为巨人大滑坡的一次标志性事件。不久巨人大厦停工。巨人名存实亡。
1998年8月,史玉柱短暂出现,与四川希望集团总裁刘永行进行了一次关于多元化的对话。
2000年5月—7月,史玉柱突然出现并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迅即又开始回避媒体。有报道指称,正旺销市场的神秘保健品“脑白金”与史玉柱有关。
【后续故事】
2000年之后,史玉柱的故事继续波澜壮阔。他自称是一个“著名的失败者”。在上海及江浙等地,他组建健特生物科技公司,带领巨人集团的原班人马重新创业,“脑白金”保健品畅销全国。2001年1月,史玉柱通过珠海士安公司收购巨人大厦楼花还债,引发“还债新闻”;同年年底,他当选“2001年度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
2002年初,史玉柱推出维生素产品“黄金搭档”,并于1年之后,将黄金搭档生物科技公司75%的股权以12.4亿元人民币的价格出售给段永基领导的四通电子,史玉柱出任四通控股CEO。2002年和2003年期间,上海健特生物科技公司先后成为华夏银行和民生银行的股东。
2004年11月,史玉柱成立征途公司,进入网络游戏产业。2006年10月,他宣称《征途》游戏单月赢利达到850万美元,排名网易之后列行业第2名。
2007年11月,巨人网络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融资8.87亿美元。2008年7月,巨人网络斥资约5100万美元现金收购社交网站51.com的25%的股权。2009年12月,巨人网络在珠海投资成立南方研发总部基地,这是自12年前史玉柱败走珠海后的第一次正式回归。此外,史玉柱还与五粮液集团合作开发保健酒,与华谊兄弟合作投资3D电影。
史玉柱的经营风格至今仍饱受争议,不过在投资战略上他却已变得非常的谨慎。他常常提及步步高创办人段永平告诉他的一句话:“做企业就如同高台跳水,动作越少越安全。”2006年,他在接受访谈时说:“跟10年前、8年前相比,环境不一样了,现在很多人还没有明白过来,还认为这个老板能发现机会、能把握机会是本事。中国现在的机会太多了,你不用去找机会,机会都会找上门来。所有这些失败的企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没能抵挡住诱惑,战线拉得过长,以致最后出了问题的。”
【档案存底一】
我的四大失误
/史玉柱
第一,盲目追求发展速度。巨人集团的产值目标可谓大矣:1995年10亿元,1996年50亿元,1997年100亿元。然而目标越大风险越大,如果不经过科学的分析论证,没有必要的组织保证,必然损失惨重。
第二,盲目追求多元化经营。巨人集团涉足了电脑业、房地产业、保健品业等,行业跨度太大,新进入的领域并非优势所在,却急于铺摊子,有限的资金被牢牢套死,巨人大厦导致的财务危机几乎拖垮了整个公司。巨人的主业——电脑业的技术创新一度停滞,却把精力和资金大量投入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缺乏科学的市场调查,好大喜功,没有形成成熟的多元化管理的能力。
第三,“巨人”的决策机制难以适应企业的发展。巨人集团也设立董事会,但那是空的。我个人的股份占90%以上,具体数字自己也说不清,财务部门也算不清。其他几位老总都没有股份。因此在决策时,他们很少坚持自己的意见。由于他们没有股份,也无法干预我的决策。总裁办公会议可以影响我的决策,但拍板的事基本上都由我来定。现在回想起来,制约我决策的机制是不存在的。这种高度集中的决策机制,在创业初期充分体现了决策的高效率,但当企业规模越来越大、个人的综合素质还不全面时,缺乏一种集体决策的机制,特别是干预一个人的错误决策乏力,那么企业的运行就相当危险了。
第四,没有把主业的技术创新放在重要位置。从1989年的M-6401桌面排版印刷系统、1990年的M-6402文字处理软件系统,到1993年的巨人中文手写电脑、巨人软件等,这些都是当初巨人成就辉煌的关键。电脑业走入低谷以后,我忽视了技术创新这一“巨人”电脑的生命线,连续两年在业界反应平平,到1996年,“巨人”才推出了M-6407桌面排版系统。“巨人”二次创业的失利与此有很大关系。
【档案存底二】
史玉柱论民营企业的“13种死法”
2001年2月,史玉柱参加泰山产业研究院的一次新闻发布活动。他在发言中说:“我粗粗地算了一下,要搞死一家民营企业,至少有13种方法。这里面还不包括出于企业内部的原因,比如说经营不善等。”
第一种死法是不正当竞争。“竞争对手如想整你,你在明处,他在暗处,很容易整死一家企业。诬告、打官司等破坏你声誉的方法很多。2000年秋天,全国有一半省会城市的人大、政协突然每天都能接到有关脑白金产品的投诉,这导致脑白金销售受阻。我们经过调查,发现原来是有些竞争对手在每个城市都雇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写针对脑白金的投诉信。事情被发现后,投诉信随即就消失了。”
第二种死法是碰到恶意的“消费者”。史玉柱说他们曾碰到湖北有个人,身体某个地方骨质增生就埋怨厂家的产品有问题。
第三种死法是媒体的围剿。也许是对媒体至今还心有余悸的原因,史玉柱没有讲媒体在巨人当初倒下去时充当了什么角色,而是举了银行的例子:“比如说媒体一旦围剿银行,银行运转再健康,它说你已经资不抵债了,储户只要去提钱,银行肯定完蛋。”
第四种死法是对产品的不客观报道。史玉柱认为,在药品和保健品领域里,任何一个产品都不可能100%有效,如果有70%~80%有效就比较好了,如果90%有效,产品就称得上优秀;“如果媒体只报道那10%无效的,产品马上完蛋”,这是因为,“在中国,说产品不好的时候,老百姓最容易相信”。
第五种死法是主管部门把企业搞死。“产品做大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不合格率,但被投诉到主管部门,就有可能整个产品的批文被吊销了。”还有各地主管部门的处罚。“比如说工商行政管理局,每年是有罚款任务的,到年底任务完不成,就只能找做得好的企业完成任务,因为这些企业有现金。”据史玉柱讲,2000年在某市,他们曾被一个工商行政管理所毫无理由地罚了50万元,不缴纳这50万元就不让他们在当地卖产品。所以,只好缴纳罚款。谁知刚过1个月,另外一个工商行政管理所也说任务没有完成,要求他们缴纳50万元。“我们只有忍气吞声,做企业的,尤其是做民营企业的,要想活的话只能低着头。”
第六种死法是法律制度上的弹性。“很多事,你这么说是件好事,但换一种说法很可能就是违法犯罪。再加上法律制度的不完善,使你不得不违规。比如,以前规定进口计算机必须要有批文,可是民营企业根本拿不到批文,你想做计算机只能花钱买批文。而按照有关规定,买批文是违法的,你要么不做,要做就要违法。其他行业同样存在很多这样相类似的情况。”
第七种死法是被骗。“有时候一个企业的资金被骗后会出现现金短缺,甚至整个企业会一蹶不振。尤其是对民营企业来说,法律的保护很有限。”
第八种死法是红眼病的威胁。“红眼病多,谣言就多。有关企业的谣言还算是好的,最怕就是关于产品的谣言,谣言一起,产品马上就卖不出去了。”
第九种是黑社会的敲诈。“企业做好了,就会有黑社会的敲诈,除非是特别大的企业。”史玉柱显然相信黑社会势力在民营企业发展过程中已无孔不入。
第十种死法是因得罪了某一官员,该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给企业发展制造障碍。
第十一种死法是“得罪了某一刁民也有可能把企业搞死,比如说他在产品中投毒”。
第十二种死法是遭遇造假。“假货越多,影响销量是一个方面,最关键是影响声誉。在江苏某地,有一个比较大的造假窝点,家家户户造假,去打假没用的,当地有地方主义保护。后来,我们请来外地的公安人员,当场查封价值几千万元的假产品及造假设备,人赃俱获。可结果呢,人家当地公安部门要求把人送回去,送回去就被放掉了,然后继续造假。”史玉柱无奈地说:“现在,我们见到假货根本没办法,只好自己买回来。”
第十三种死法是企业家的自身安全问题。史玉柱说他自己已收到过不少的恐吓电话,而这样的电话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案例研究】
在中国乃至世界营销史上,2000年开始风靡全国的保健品“脑白金”(以Melatonin即褪黑素为主料的保健食品)可算是一个十分怪异的个案。“脑白金”从来不在广告中突出它是哪家企业生产的,连它的商标也很少被提及,至于这家企业的法人、经营者更是一个不愿见光的谜,只是在包装盒上人们发现它是由“美国加州AGC公司研制·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出品”的。据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系“脑白金”的创始者,也是该公司确定了“脑白金”的商品和技术概念。下面的文章是国内一些记者对这家神秘公司及其产品的探访实录。
破解脑白金之谜
脑白金:是神话还是陷阱?
在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下,一种叫做“脑白金”的东西又来了。
跟以往所有夸夸其谈的保健品相比所不同的是,“脑白金”似乎更“霸道”,它自称“席卷全球”,并举例说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美国国会议员甚至教皇保罗二世都在服用“脑白金”。
但是,人们总不免还会有一个疑问:这是真的吗?
寻找“脑白金”的源头
2000年5月16日,武汉市卫生局发出公告,称市场上只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生产的“脑白金”取得了卫生部颁发的《保健食品批准证书》,其批准证号为“卫食健字(1997)第723号”,其他以“脑白金”名义销售的保健食品,一经发现,从严查处。也就是说,目前只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生产的“脑白金”是“真品”。然而,为寻找该“真品”的生产地址,《深圳周刊》两位记者汪剑东、王渔却颇费了一番周折。
他们在脑白金的包装盒上看到了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地址:珠海市香洲区南坑工业区九栋。正当他们欲前往核实地址的真实性时,《中华工商时报》济南站的记者来电称,济南亚细亚药业有限公司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经营脑白金涉嫌不正当竞争一案中,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按该地址送达诉状,竟找不到这家企业。
这两位随即电话采访了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知识产权庭负责审理该案的商姓法官,他进一步证实了以上说法,并称该地址确实存在,但没有找到人,也没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标志。
终于,在5月10日的江苏某商报上,两位记者找到了答案。该报一版有一个不太显眼的短消息,说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脑白金”,实际是产自江苏武进市一家食品厂,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因此涉及“伪造产品产地”,被无锡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处以40余万元的罚款。
原来,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脑白金”出自江苏武进。
6月28日,《深圳周刊》记者赴江苏武进市进行采访。经过多方查询得知,武进市戴溪镇一家名为“天龙”的食品厂生产“脑白金”,该厂生产“脑白金”是接受了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委托进行加工的。
“误闯”巨人集团
《粤港信息日报》的记者在2000年2月初追踪脑黄金与脑白金的关系时,按脑白金包装上的地址寻找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却找到了巨人集团公司的总部。该报记者进入巨人集团总部摸到四楼,四五间办公室部分亮着灯,有位小姐在里头接听电话,记者迎面撞上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记者自称是来找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做“脑白金”生意的,问他是不是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中年男子立刻说:“我是巨人的,我在这里值班,这里不是珠海康奇有限公司。”但记者跟着他走进办公室时,一眼就看到墙上贴着“珠海康奇有限公司通讯录”,巨人集团某负责人的名字就出现在这份通讯录里。记者问:不是珠海康奇有限公司怎么会有这份通讯录在这里?对方一直未作解释,并试图阻拦记者抄录通讯录。
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在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册的法定代表人是“张玉生”,与1996年巨人集团的总裁助理是同样的名字。这位总裁助理“张玉生”1991年就进入巨人集团,现年41岁,目前仍担任巨人房产开发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巨人房产开发公司成立于1994年,当时的法定代表人是史玉柱。1996年12月,变更法定代表人,巨人集团任命当时的总裁助理张玉生担任巨人房产开发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虽然目前还无法确认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张玉生就是巨人房产开发公司的张玉生,但这决不是一般的“巧合”。
那么,巨人集团是否表示过要搞“脑白金”呢?
根据《南方周末》的报道,1998年8月1日,史玉柱和希望集团老总刘永行在广州华泰宾馆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刘永行问史玉柱:您现在做什么?
史玉柱回答:主要还是做保健品。我们开发了一个新产品“脑白金”,去年批下来,年初试销的效果还不错。
根据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对脑白金做的宣传及武汉市卫生局的公告,到目前为止只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生产的“脑白金”得到了国家的批准,这是否就是史玉柱所言的“脑白金”呢?
史玉柱同时还对刘永行说,我现在重新注册了一家公司,与巨人集团全面脱钩。在同期采访过史玉柱的原《南风窗》记者周汉民向媒体证实:史玉柱所说的重新注册的公司就是珠海康奇有限公司。
“脑白金”是什么?
珠海康奇有限公司有关“脑白金”的诸多宣传材料中,对“脑白金”的阐释充满了“科学”的味道:“人脑由大脑、小脑、脑干、脑垂体和脑白金体组成。以前人们以为脑垂体是人脑的核心,20多年前科学家们才发现人脑的核心是位于大脑正中央仅有黄豆粒大小的脑白金体。”“脑白金体分泌出来的物质为脑白金,它是脑白金体的信息传递者,为人体机能的最高主宰,人寿去留的统帅。”“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现代生活中紧张的生活节奏和工作压力等的影响,脑白金的分泌减少,使人体各组织、器官的正常运作受到干扰,并随之产生各种病症。”
这些是有关脑白金的宣传中最具代表性的语句,它们被分解成多个版本四处播散。几乎令普通读者难以怀疑脑白金体的存在以及脑白金的重要性,因为这是人体“生理结构和机理”决定的,是深奥的“医学解释”。
然而,真正的“医学解释”又是怎样的呢?
据资料记载,1983年爱尔金氏在脊椎动物的间脑顶部发现了一个像松子大小的腺体,称其为“松果体”。松果体分泌褪黑激素(Melatonin),中文译成“眠纳多宁”或“美乐通宁”。美国的衰老研究专家们发现褪黑素在改善睡眠方面有着深远的意义,因此,在美国、欧洲、日本等地先后掀起了服用褪黑素的风潮。国内自1994年开始对褪黑素的生产工艺进行研究,其中以安徽医科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的研究最为详尽。1996年研究获得成功,并取得了比国外纯度还高的产品,但任何研究人员都未称其为“脑白金”。到目前为止,获准我国卫生部批准的“卫食健字”、“卫进食健字”的褪黑素类产品共63个,脑白金和松果体素、美乐健、康麦斯美宁等并列其中。
根据脑白金的成分标注,珠海康奇有限公司所称的“脑白金体”实际上就是松果体。一位医学教授称,从生理解剖学上说,人体内根本没有什么脑白金体,而只有松果体。那么,珠海康奇有限公司为什么要把“松果体”称做“脑白金体”呢?济南亚细亚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陈强认为,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利用外文音译给中国人造成概念上的混淆,以“偷换概念”的方式让中国消费者误以为人体中有“脑白金体”,它能分泌“脑白金”,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生产的是脑白金,而其他公司生产的只是褪黑素而已。
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脑白金”是什么?
退一步说,如果“脑白金”是“褪黑素”的“俗称”的话,便又有一个问题浮了出来——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脑白金”以其胶囊和口服液的复合体使人难以分清到底哪个是“脑白金”。
珠海康奇有限公司“脑白金”的配料表是:
胶囊:Melatonin(褪黑素)、淀粉。
口服液:低聚糖、山楂、茯苓、水。
在珠海康奇有限公司“脑白金”的宣传材料中,一直被反复提出的一个说法是:“国家主管部门批准的真正脑白金是由胶囊和口服液组成的。”
但按它自己对“脑白金”是由人脑中的“脑白金体”分泌的物质的阐释,以及上述说法,人脑中的“脑白金体”似乎还能分泌山楂、茯苓等中草药物质,这显然是违背起码的科学规律的。
否则,排除了人脑分泌“山楂、茯苓”的可能性之后,珠海康奇有限公司所称的“脑白金”无非也就是“褪黑素”而已。
一本鼓吹“脑白金”的书
在市场上曾经有一本叫做《“脑白金”席卷全球》的小册子,随同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脑白金”产品赠送。这本由维虹著、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书,站在“人类的一次重大发现”、“划时代的神奇物质”角度,大肆鼓吹“脑白金”的“神奇功效”。
比如:
脑白金控制着人体的免疫系统……当发现外界侵入病毒或出现癌细胞时,脑白金迅速指挥免疫系统杀死外来之敌和内疾;
老年人在长期服用脑白金之后……返老还童就可以实现;
脑白金给女人以根本、永久的美丽;
一位服用脑白金的老人110岁才去世,并在100岁时生了一个胖娃娃;
“脑白金”的唯一“不足”就是有可能导致社会性犯罪的增加,而且性犯罪的年龄也会增大,因为一个长期服用“脑白金”的老年人,其性能力与年轻人几乎没有差别……
由于以上个案依作者所说均“发生”在美国,记者很难考证其真实性,但幸好有一章节论及中国,说江苏省江阴市澄江镇城南街道办事处的11位老人正在服用脑白金,且效果显著。为探明真相,汪剑东等记者前去调查。一位姓徐的工作人员说这个事她不清楚,表示无可奉告。她还说,有好多人打来电话问这事,她们都推说不知道。
是保健食品还是药品?
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在卫生部申请脑白金的批准证号是“卫食健字(1997)第723号”,也就是说,脑白金属于保健食品,是指具有特定保健功能,适宜于特定人群,具有调节机体功能,不以治疗疾病为目的的食品。根据《食品广告发布暂行规定》第七条、第十条规定:“食品广告不得出现与药品相混淆的用语,不得直接或者间接地宣传治疗作用,也不得借助宣传某些成分的作用明示或者暗示该食品的治疗作用。”“保健食品的广告内容应当以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批准的说明书和标签为准,不得任意扩大范围。”
据1999年12月22日上海的一家晚报报道: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出品的脑白金年轻态健康品,卫生部核准的保健功能为:改善睡眠、润肠通便。而产品说明书却称其具有“能保护细胞、增强免疫力、延缓衰老、帮助睡眠、美容”等保健功能。脑白金在某报中宣称,脑白金也有缺点:补充脑白金后,补充者夜间的春梦明显增加,如果其爱人得知梦中情人不是自己,脑白金就自然成为家庭和睦的杀手。而这些资料均来源于美国有关部门设置的脑白金网站(www.Melatonin.com)。记者经过查证,发现在“脑白金能增强性能力吗”的前面有一句限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对人类有这样的作用”,但被脑白金厂家删去了。
显然,“脑白金”在有意识地混淆保健食品与药品的界限,夸大脑白金的功效,而这将以消费者的健康为代价,让患者延误服用有确定疗效的药品。
“脑白金”是否经过FDA认定?
在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脑白金”的包装内页说明书上,有这样一段文字:“世界权威的《新闻周刊》报道,美国联邦食品药物管理局(FDA)认定脑白金全无毒副作用,美国有5000万人服用,但FDA仅接到4个人投诉。美国有1400名妇女服用高剂量(常人的25倍)的脑白金已有4年,未发生一例毒副作用。”
那么,脑白金真的一点副作用也没有吗?在美国,Melatonin标明的功效只有“有助于睡眠”这一条,即使是这一条,也要用小字注明“未获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FDA)证实”。美国的Melatonin网站在做功效宣传之前要申明:本网站中的相关信息没有经过厂商复查和核准,病人应该遵循内科医生的指导而不要完全相信这里的陈述,本网站对信息的准确性不负责。国内某些人在翻译Melatonin功效时,故意将“值得关注的是它的高用量,虽然不会马上有害处,但从长远看可能有未知的(副作用)”这句话删去,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对Melatonin副作用的解释,美国马里兰大学药物信息服务中心提供的答复则非常明确:“Melatonin的研究仍然处于早期发展阶段,我们还不能决定服用这种激素会有哪些可能的副作用和代谢效果。有些文章宣称它有辅助睡眠的功效,但对其副作用的细节没有任何资料说明。”
“在美国,Melatonin不由联邦食品药物管理局(FDA)管理。因此,出售的产品质量没有保证。”
这些信息从未出现在任何国产“脑白金”的宣传材料中,倒是一些记者在一种K-MAX(中文名为康麦斯)的进口Melatonin包装上发现过这样一条警示语:关于褪黑素的说法未经FDA认定。
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脑白金”经过FDA认定的种种说法,不知从何处得来?
(根据《深圳周刊》、《南风窗》、《粤港信息日报》等新闻概括)
【八方说词】
股票代码为000009的深圳宝安集团是深圳证券交易所一家老牌的上市公司。宝安从1990年开始大肆涉足多项产业,企业规模一度以翻番的速度膨胀。然而到1997年初,宝安终于不堪重负,不得不断臂求生,公开宣布一项出人意料的董事会决议:宝安将与下属54家子公司脱离关系。据称宝安家族最为兴旺的时候,常常发生兄弟公司互设商业圈套、母公司向子公司送礼行贿等新闻,一旦上了公堂或攀起渊源来,才发现“打错了”。
宝安“断腕新闻”曝光的同时,正值巨人危机爆发,经济理论界敏感地将两个事件联系在一起考察。当时被称为“京城四少”的4位中青年经济学家进行了一次命题为“十字路口的民营企业”的对话。在这次对话中,“多元化的陷阱”第一次被认真地提了出来。
多元化是个“陷阱”吗?
樊纲:任何企业都面临一个由小到大的问题。大了以后怎么发展,基本的路子有两条:一条是多元化,一条是专业化。有搞多元化搞成功的集团企业,但能长期生存下去的比较少。中国过去十几年的经济发展有其特殊性,即市场空白多,有了资本,投到哪儿都能占那么一块发展起来,因此前些年就出现了很多搞多元化经营的企业,产生了跟风效应。从市场经济长期发展来看,这不是一种典型意义的道路,不是大多数企业能够成功的路子。因为市场竞争一定是专业化竞争,经济学开山鼻祖亚当·斯密第一个讲到的就是分工,讲专业化如何促进发展。国际上许多大企业几百年来都是在一个领域里折腾,使之成为自己的强项,站稳了脚跟后才涉足其他领域。在一个方面当龙头老大比在10个方面当“凤尾”要强得多。企业“做小”与“做大”很不一样。现在很多民营企业还是抱着机会主义的态度,对一夜暴发式的增长很迷恋,这是一个通病。过去百分之几百的增长率是可能的,那是市场发育初期。现在市场变得拥挤,竞争日趋激烈。因此,要走一条踏实路线,追求正常的平均利润率,每年如果有20%~30%的增长率已经相当不错了,接下来的事情是搞积累,搞开发。要在专业化上下足功夫,不要整天想着出奇制胜“再创辉煌”——“做大”之后的战略要变,民营企业都面临这个问题。
钟朋荣:有一本书叫《二十四条商规》,专门总结国际上大集团公司的经营经验教训,其中一条是“千万不要轻易去搞新的行业”。现在中国有些民营企业发展很快,企业领导者头脑发热,以为无所不能,却弄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搞多元化是要分散风险的,到头来反而加大了风险,品牌扩散,企业弱化,甚至出现致命危机。
刘伟:中国民营企业的生存领域一直不是规范的产业,只能称作“亚产业”,也就是容易进去,也容易解体、转型。现在民营企业搞多元化几乎成了一种风向,从产业发展看这是个“大陷阱”。由于种种原因造成的壁垒,使得民营企业难以介入制造业、金融业、农业等产业求发展。它们只能在这些产业之外的边缘领域寻找生存空间。“亚产业”更依赖科技进步,虽然机会较多,但缺乏稳定性和成熟的发展。中国的民营企业现在无论在技术、资金、市场上都没有能力驾驭“多元化”这匹野马,它们应该在自己的主打产业上多下工夫,搞纵深开拓,这才是一种长期战略。如果一口气搞“短平快”,无异于饮鸩止渴,不利于民营企业的发展。
魏杰:多元化经营是要有前提的:一是企业的主业发展已经到了一个非常高的程度,市场占有率、技术水平、管理水平都无懈可击,产业的发展余地到顶了,剩余资本还有一大坨;二是进入的领域必是优势所在。这两者缺一不可。现在一些民营企业主业还未搞好,就急着铺摊子,借了钱往里扔,结果统统被套死,是企业自己把多元化变成了一个大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