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安城的深冬,天阴森森的,浓重的白雾笼罩着整个人间大地,寒气在大街小巷里肆虐,人们却早早的起来了,浑身上下裹着厚重的棉袄,他们又开始了今天的生计。
一缕缕青烟从宣凉府房屋顶上袅娜地升腾出来;大门外的院落里,几只瘦弱的鸟儿在泛黄的树枝上来回跳着,回廊里,几名侍女仆人开始忙碌起来。
“翠儿,我们快点把花瓶拿到前厅里去,可能没过多久就要有客人来了。”侍女小菊及翠儿各抱着一大盆大丽菊,匆匆从后院里走来。
今天是腊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是宣凉薄琴出嫁的日子,此时刻的她,正由跟随多年的秋燕及府里特地派来的三名侍女伺候着,一身艳丽新娘袍服,穿花绣蕊,紧接着,秋燕从妆台上拿起一支金光闪闪的双凤衔珠发簪及两支嵌着绿色宝石的发簪,小心插入宣凉薄琴入云的发髻里,然后又麻利地将数枝淡雅的百合戴上,霎时间,宣凉薄琴更加顾盼生辉,仿如一朵开在晨光里花儿将宣凉薄琴映衬的娇艳无比,更胜下凡的仙子,只是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秋水般的眼里噙着泪花,并没有女儿出嫁时的欢欣与喜悦。
“小姐,好了呢!非常漂亮哦!”兰兰打量着端坐于梳妆台前的宣凉薄琴,微笑着低声说道。
“秋燕,灵玉你们把我打扮的那么漂亮,又有什么用?再漂亮的花朵,还不是一样的要往火坑里送,还不如早些枯萎的好。”宣凉薄琴头也不抬,两行泪水从美丽的脸庞无声滑下,滴落在衣服上,将艳丽的新娘服弄湿了一大圈。
“小姐,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可别不高兴哦,小姐就安心的嫁过去吧!大少爷远宏踏实,诚恳,大舅母也实在,贤淑,还有姥姥的疼爱,小姐去了那里,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秋燕其实也知道宣凉薄琴心中的苦楚,只是她清楚的知道,女儿家的命运,哪能由得了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宽慰她罢了。
“想那华林哥哥,如今家道中落,漂泊在外,他纵然喜欢你,可是哪里比得上远宏府上的殷实。”
“吃点东西吧,关武城路途遥远,万一在路上饿着了,可不好哦!”秋燕从偏房里拿出瓜果点心,递给宣凉薄琴。
“秋燕,我不饿,把它们都拿下去吧!”宣凉薄琴望着茶几上精致的茶果,没有任何食欲。
宣凉府前厅,前来送贺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宣凉老爷及夫人谢桂丽微笑着迎接每一位亲戚朋友,忙的不亦乐乎。
正说着,府外的爆竹声再次响起,循着爆竹响起处望去,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八个身着浅红色服裳侍女,她们笑容可掬,手捧富贵牡丹,踏着乐曲,正缓缓而来,后面紧跟着的是一身洁白服裳,吹吹打打的仪仗队伍,再后面就是一座红色布帘,前面挂着大红鸳鸯结,四周插满鲜花的新娘轿,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马车,行人,浩浩荡荡,似乎要将整个轩安城都挤满了。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宣凉府上的人们欢呼起来,都争着要亲眼目睹一下这豪华的迎亲队伍。
“小姐,外面好热闹,也许是关武城的人来了。”
兰兰推开窗户,外面振天的爆竹声及欢呼声立即涌了进来,直振得宣凉薄琴头晕脑胀。
时至午后,前来宣凉府贺喜的人们已经将整个府上挤得水泄不通,就连府外数十丈处,也站满了人。宣凉府的侍女仆人忙早已经忙得手忙脚乱。宣凉老爷及夫人刚送走一波宾客,紧接着又来了一波,似乎永远都有迎不玩的客人。
前厅两旁则是老爷及夫人为宣凉薄琴备好的嫁妆,有大红锦缎被,狐裘皮袄,明亮的铜镜,精致的木盆,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等,应有尽有,关武城谢府前来迎亲的聘礼则有锦缎布匹,翡翠宝石,胭脂水粉等上陈之物,一时间整个宣凉府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祝贺声,歌舞声不绝于耳,好一派富丽堂皇景象。
“新娘呢?怎么没有看见新娘子?”
“新娘也是你随便看的嘛!肯定是藏在深闺里了。”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声,立即一个声音还了回来,于是旁人呵呵的笑起来。
“咦,早上还是阴冷天气,现在太阳却已经出来了呢!”
“黄道吉日嘛!这么好的烟缘,这么大的喜庆,老天爷肯定也会开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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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就这样嬉闹着,欢唱着,舞动着,直到三更天才渐渐散去。
东厢房里,宣凉薄琴几乎一夜未眠,由秋燕、兰兰、灵玉及紫嫣陪着,二更过后在秋燕及紫嫣极力劝说下,才勉强合了一会儿眼。
四更一过,宣凉薄琴的心又开始悬了起来,因为五更是吉时,在这一刻里,宣凉薄琴就要离开养育多年的父母及故土了,她不住的环顾着东厢房的一切,那张睡了十八年的床,陪了自己十八年的桌子茶几,那窗户,那梳妆台,一事一物,都要永别了,宣凉薄琴看着看着,泪水再次决堤而下。
“好了,小姐别再难过了,等一下就要出门了,那么远的路程,会很辛苦的,休息一下吧!”秋燕忙拿起手绢小心替宣凉薄琴擦去脸上的泪滴,劝她吃了一块糕点,然后扶着她躺了下去。
突然外面的炮竹声急促地响起来,歌舞声,管弦声也随之飘进了东厢房,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打开,四五名身着华贵服裳的女子,紧跟在喜娘身后,在门外列成两行,恭迎新娘出阁。
霎时间,宣凉薄琴的心突然剧烈的跳起来,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秋燕见状忙倒了一杯热茶给她了下去,才有所缓解。
“吉时已到!请新娘出阁上轿!”随着喜娘的一声高唱,宣凉薄琴已经被秋燕及兰兰搀扶着,在声声炮竹及阵阵歌舞声里,离开了东厢房,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宣凉府及养育她多年的父母,往另外一个世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