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压着枯木向前推进,如同在雪地里蹒跚前行的老者。人是如此,战事亦是如此。更何况,此时的宋镶正处在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窘境里。
武柯禁不住外面几位将领的再三央求,硬着头皮捧了盏茶进来了。
帐内很是明亮,宋镶负手伫立在作战形势图前,逆着光,只能看见他侧脸的轮廓。
寂静而又强硬的气压下,武柯顿时心跳如雷。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宋镶头也没抬,目光紧紧锁着墙上的形势图,伸手捞过一只烛台,蹲下去专注地思考起来。
武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去时,却见税然挑开帘帐疾步走进来。
税然没料到武柯会在这里,只略微瞥了他一眼便又迅速走到宋镶旁边,他将手中的信封递过去:“王爷,密函。”
宋镶站起来打开一看,唇畔顿时勾起笑:“传庞率、何超、陈闽沣进来!”
武柯身体一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出去传话。
几位将领本就守在外面,听见宋镶的传召后忙不迭进入帐中。
刚一进来,几人均被帐内冰窖般的温度冻得一哆嗦。环视左右,庞率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帐中竟然未设炭盆!
原来,此次跟随宋镶作战的士兵大多来自南楚南境,对京城的严寒尚未适应,供暖方面需求量较大。而近日连续不断的前方告急,让本就不大宽裕的军费雪上加霜,更何况军队粮饷尚且紧缩......木炭的补给便多多少少有些勉强了。
面对身先士卒的宋镶,几人一时有些感慨万千。
税然察觉到三位将领的不适,恰到其时地送来了披风,待几人换上之后,便见宋镶正好出来了。
见三人早已等候在外,宋镶略微颔首示意,不等几人行礼,他率先抬手示意免礼。
“几日以来,诸位为战事殚精竭虑、费心劳神,宋镶在此先谢过了。”
三位将领纷纷阻拦,宋镶坚持行了一礼后,才继续道:“多亏了庞将军同我演的一出内讧,如今时机已至,大家请随我来。”
宋镶将形势图上的险要关塞在沙盘上一一指出:“如今南面的防线已经溃散、剩下的三面防线亦是在逐渐后撤,幸而占据了险要的地势,才不致使宋熹轻易攻下。”缓了缓,又补充道:“我猜这也是他不敢大举进攻的原因,双方人数上悬殊不大,若是强攻,必定伤亡惨重。”
“然,我方虽有地形上的优势,但倘若对方人数再有一倍,便可轻易将我们围困在此地。”庞率眉头紧紧锁住。
北越太子所率的一队轻骑已至山脚,奔波千里赶来却未有任何作为,想必也是在隔岸观火。
“庞将军所虑甚是。”宋镶含笑点点头:“可若是以南面为饵,诱敌深入至我方腹部,再以三面之力围而歼之,如何?”
在场的人无不纷纷吸气,庞率有些犹豫:“此乃兵行险着......”
“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宋镶拍了拍庞率的肩膀,将手里的密函递过去。
“这是?”庞率愣住,不解地看向宋镶。
宋镶弯了弯嘴唇,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只见庞率原本拧起的眉头渐渐松开,板着的脸上也渐渐浮现一抹喜色。
过了许久,宋镶听见他颤声道:“善。”
晴空万里下,寒风所经之处仍旧凛冽。符楚在士兵的指引下来到前帐时,恰巧听到帐内传出男子爽朗大笑的声音。
习惯使然,她脚步一顿,在帐门口停了下来。
符楚来得晚,不知南楚皇室的规矩,可凫茈生于此长于此,自然是极懂分寸的,遂上前劝道:“主子,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符楚还以为这又是南楚的礼数,心里不疑有他,于是点点头答应了。可正当凫茈打算扶着她转身离开时,恰巧被出来办差的税然撞见。
税然也愣住了,回过神来连忙行礼:“请符主子安。”
“免礼。”符楚虚手抬了抬。
税然直起身来,笑着解释道:“符主子可是来看王爷?如今王爷正在帐中同三位将军议事,恐多有不便。要不奴才先陪您四处走走,赏一赏这附近的景致如何?”
还没等她来得及回答,帐内的宋镶听见响动,朝外面问了声:“何人在外面?”
税然抬眸瞧她一眼,转过身朝帐内老实交代:“王爷,符主子来了。”
“进来。”
宋镶才和三位将领聊得热血沸腾,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了几分愉悦,他一边看着沙盘一边思考着,听见税然禀报符楚来了,想也不想,直接抬手让人进来了。
帐内寂静无声,符楚进来时明显感受到了三道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自在地咳了咳。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镶身体一僵,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一看,见是符楚来了,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了。
“你怎么进来了?”
刹那间,几乎是话音刚落,符楚条件反射似的,扭头转身便往外走。
宋镶反应过来赶紧追出去。
符楚只觉得自己既心酸又委屈,她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向门口走着。突然,只感觉一阵劲风朝自己袭来,她大脑一懵,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已被宋镶捏住手腕,后脑勺被人扣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掉进他怀里。
“放手!”她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