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的是我这做饭的手艺,真真是……和我师傅一脉相承。
看着桌上各种被烧焦炒糊的野菜,还是眼前的地瓜粥看起来可口。算是吃了顿饱饭的我被老道人带去了供着祖师爷像的那间礼堂。
说实在的,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这外表看起来就是个破旧茅草屋,内里不光纤尘不染,甚至是让人置身其中都感觉空间宽大了不少。
对此,那个脸上一副欠揍表情的老道人只是呵呵笑着,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些听不懂的话,后来实在是被我问烦了,才摆了摆手说库房有书让我自己看去。
我跟着他来到挂画像的那扇木架子的后面,不禁一愣。
只见后方一个小隔间的地方,场地不大,但堆满了纸人,符箓,还有一些个桃木剑,器皿等等。
老道人走过去,挑挑捡捡,拿了些法器让我抱着。
我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就见他扒拉开一堆黄布,从后面抱出个大坛子递给我。
我接过来时,差点没抱住。老道人赶忙扶着,同时脸上有些紧张。
看着老道人如此稀罕,我也不由得好奇道“这里面是啥玩意啊?”委实是这一大罐子真的不轻,以我的脑袋自然是猜不出里面什么玩意,难不成封印着什么几千年的大妖怪?
老道人语气严肃道“这是道神灰!”
“道神灰!”我一字一字极为郑重的念了一遍,转头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用秘法烧制的香灰里面留有道法大家生前的一点神性,也就是掺了点你祖师爷的骨灰在里面,辟邪用的。”老道人解释着,我有些愣愣的看着手里捧着的这玩意,心想着这里面可都是祖师爷啊,这要是洒了。
默念着祖师爷保佑的同时,把那坛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外面的地上。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问道“师傅,你这拿出祖…额,道神灰出来是让我…”
老道人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而笑道“反正放那放着也浪费了,倒不如给你用用,反正祖师爷他老人家好说话的很,没事的。”
我有些无语,同时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允许自己死后烧成的灰给掺在坛子里然后关键时刻还能作为驱邪利器给他扬了去。这也太厉害了吧。
其实除了拿出这坛子祖师爷…道神灰之外,顺带着,老道人拿了些黄纸小人,然后递给我一支笔,说“你去山下小溪里洗笔,用送神的手法去洗,洗完再用请神的手法对着笔尖吹三口气。”
我借过他给的符箓对着笔看了看,随即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送神和请神的手诀咋掐来着?”
老道人吹胡子瞪眼道“我不是饭前才教过你嘛?”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给忘了嘛。”
老道人叹息一声又演示了两遍,问我记住没。我连连点头说记住了,接过笔就往山下跑。
来到小溪边,掏出怀里的小本本看了几眼默念几遍上面的咒语,就从怀里取了几张画好的黄纸念了念敬神的咒语就往水里一泡。再取出笔,笔头毛发赤红,一看就是平时沾了朱砂也不洗,但笔尖却是金光闪闪。我凑近了看,上面凝结的颗颗粒粒莫不是金粉。但一想到这道观穷兮兮的,能用的起金粉这玩意?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便瞧见水里翻滚了一下,突然跃上来一条通体泛红的大鲤鱼。那条红鲤身上是肉色夹杂着斑点的大红,看上去灵性十足。
在我惊呼出声时,那大鲤竟是不慌不乱,只是面对着我直勾勾的盯着,眼睛像是人一样,有着智慧的光芒。
这鱼成精了?竟然不怕人。我如此想着,却见那鱼张了张嘴,对着我手中的笔,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不过鱼好像是不用眨眼睛。
心下我也不免产生了个念头,不急着拿黄纸擦笔,而是把笔尖点在水面上。就见那大鲤呼呦一下游到我笔前,张着嘴,那笔尖流出来的金色便顺着水流进了这鱼嘴里。我诧异不已,但见大鲤眼睛转向我,似乎在寻求我的同意。我竟然能懂他意思。
想着,这世道鱼精也不容易,就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那鲤鱼张大了嘴,开始往肚子里吸水。随着第一口的吸入,鲤鱼停了一下,转而身子像是发生了突变,我瞅见那鱼身上的红斑越变越小,转而肉色越来越亮,接着那鱼继续张嘴细着,我就瞧见那鱼开始长须,本就蛮长的鱼须顿时长了有三四寸长,同时身子也开始膨胀。
我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心想着乖乖,这鱼是要变身了。
但我还没跑,也是因为这鱼没有恶意,况且我还在想他成了精不也还是条鱼,难不成还能上岸。
继而那支有不少年头的毛笔上头金色已经全化,金水被大鲤吞个干干净净,接着笔肚上的赤红也散开,自上而下的开始溶解。
鲤鱼继续吸着,但身形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反而开始缩小了。
我瞅着那冒着金光且越来越小的小金鲤,想着笔上的颜色都快化了,要不跑路吧。
可在那闪着金光的小鱼缩小到小拇指大小的时候,毛笔被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给抬了起来。
我望着那虽然还握在我手里,但根本不是我抬起来的毛笔,心下五味杂陈,因为那鱼也飘了起来。合着,这鱼成精了还能在天上游啊。
之前的大鲤悬浮在笔前,身子如同一条小蛇,隐隐看起,头上似有角,身下长出四只肉肉小小的爪子,看样子已经像是要化蛟了。
我记起,洗完毛笔要用请神的手诀对着毛笔吹气。但看着那小雏蛟,心下一横,就捏了个手诀,握着笔的同时,朝着上面连吹三口。
呼的一下,那小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笔身上渡了一层淡淡金光,上面伏有一条蛟龙,头对着笔尖,似是在吞吐。
事后,当我拿着笔回到道观的时候,师傅搁那等了我好半天了。
“你上哪去了?咋洗个笔要洗半天?”老道人说着,猛然看见我手中那金光灼灼的毛笔,惊骇的无以复加。
“这这这……徒儿你从哪得来的!”老道人上前一步,就把脸凑到我手中,口中啧啧称奇。
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他说了一通,老道人捻须笑道“师祖当年倒是斩过一条恶蛟,那蛟本已到了化龙关键地步,因心劫未过,自知时日无多便心生恶念,要拉着一众百姓为他陪葬。师祖出手,替天行道斩下蛟龙一角一尾,也留了他一命,让他散去道行重新修炼。如今,他借了咱栖云宗的运,想走道家正统一脉修炼大道,也算与我们有缘。”
我顺着老人的手,去看。笔上蛟龙果真有一半脑袋上是没有角,而且尾巴断了一截,难怪看起来很是奇怪。
“师傅,既然祖师爷那么厉害,那为什么咱们这混的这么差?”我甚至开始怀疑,这老道是不是挂着那栖云宗的名号,在外行那招摇撞骗之事。不过好像他也没什么值得骗得东西。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老道人回身望了眼正殿,殿内,阴影下,祖师爷的画像微微浮动,好似在回应老道人的注视。
“那得从五十年前说起”
我正襟危坐,准备听一听这关于我门中一段兴衰的往事,就见老道人张口道“主要还是听我师兄他们说的,那时候我随几位同门下山去兴善事,就在我们走后不久,就来了个妖怪,那妖怪化身女子身状,从山下一直屠戮到了山门。门中高手无数,可也奈何不得那女子。直到后山闭关的长老们纷纷出来,这才稍微止住杀戮。告诉我的那位师兄也是那段时间逃了出来。他躲在后山一处密室中,在那和几个同门一起待了有两天,两天里山上一直在打。打的昏天黑地地动山摇。他抖起胆子开了密室门,准备带着一群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走。就见东北方的天空中,一道长虹拉出一条壮阔的声势。在微微亮的天穹中,光芒比之星辰还要耀眼几分。”
“祖师爷回来了!当时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那一道长虹笔直砸在了山顶,整座山岳顿时寂静无声。随即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怒吼,似是一头野兽,也似女子哭泣,那位师兄抬头看的最后一眼,就见山顶上一头身披鳞甲,体型硕大几乎有小半个山头那么高的怪物朝着天空怒吼。然后,他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师祖站在他面前。与印象中那个一直儒雅,风度翩翩甚至不像是个年岁一甲子以上,倒像个二三十岁年轻后生的道门祖师爷满眼泪水,神态疲倦的对他说着一些话,可他听不到。他聋了。他大声喊着,可耳朵里没有他自己的声音。在那之后,师祖丢给他一些银钱,还有一掌门玉印,便起身往山下走去。”
我听的有些唏嘘,老道士双眼泛红,似是回忆起他的往事。
他说“当我回到道门的时候,就剩下那位聋了的师兄,像个傻子一样在破败的山门里游荡。他时而大笑说着师祖回来了,道门有救了。时而大哭,哭声中是一个个熟悉的人名。时而疯疯癫癫,骂着喊着我看不见也听不见。时而昏昏沉沉,就躺在乱石堆里,奄奄一息。”
“我和几位同门,照顾了师兄一段时日,可最终师兄还是死了。死前他像是清醒过来,把他知道的看到的都和我们说了一遍,那枚掌教玉印他不知道丢在哪了。我和几位同门一起,在山上找了有三十年吧。”
“三十年,三十年啊!”老道人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有些感慨,问道“没找着?”
老道人有些自得,他从怀里摸了摸,拿出一块只有手指大小,但通身晶莹剔透,一瞧便不是凡物的玉件。
他握着这枚玉件,也像是握着栖云宗最后的气数,老道人说“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土里找。这三十年里,栖云宗再大,那土都被我们翻了十几二十遍了。你猜猜我最后在哪找到的?”
我摇了摇头,老道人也不卖关子,他说“在山门下的栖云宗立碑前。我打小也是个孤儿,和你不同的是我连我爹娘都没见过只知道自己是被师祖给捡了回来。在路过山门时,师祖回头笑望着问我觉得这个家够不够大。师祖带我回栖云宗让我能活命,派我跟着巡礼堂的大师傅后面,这才有口饱饭吃。对我而言栖云宗就是我的家,道观中所有人便是我的亲人。如今道派凋零,门下弟子也都觉栖云宗这名号不详纷纷出走。”
我拍了拍老道人的背脊,一时间竟有些无言。
老道人唏嘘一阵,他反而安慰我道“总之,先把你的事情处理掉吧。我道宗神通无算,你身上因果虽重,但既入我宗,便是斩了红尘,只一心修道。若是有邪祟来扰,祖师爷保佑,也定让你安然无恙。”
说着就让我把东西搬回屋子,他端着朱砂,走进我屋。
他先是在门上贴了几张黄符,又念叨着把一个个小人摆在我屋子的四角,拿出一把阴阳铜镜放在门框上。我瞅了一眼,看见铜镜锈蚀不堪,没由来的问了句“师傅,书上不是说,器物损坏,法术便不怎么管用了嘛?”
老道人倒是坦然,他道“能用就给用上,万一管用呢?”
我本来信心满满,但听此言,觉得这老道很不靠谱。
“脱了衣服,为师给你画上驱魔符箓。”老道人布置的差不多了,端着朱砂,掐着笔走到我身边来。
我把上半身衣服脱了,露出后背给他。老道人拿毛笔先在我后面比比划划,好半天才用毛笔沾了沾水在我后面开始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