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单熟悉了下山河令的使用方法之后,由披甲山神带领我快速前往苍茫山脉的山神府邸。
临近山中,一股妖气已经浓郁的宛如实质,灰白色的雾气弥漫在森林里。前方不时传来野兽的嘶鸣,似乎是在争强食物亦或是在划分领地。
披甲山神显然对这一幕比我感触更深,一路上默默无语,山河令的用处显然比我想的还要夸张。
几乎在来到苍茫山脉地界的同时,一股无形的巨力便裹挟着我们来到山中的一处静谧的地方。
山神解释道“古时山川河流皆是有灵性,有些自然而然演化出灵智来,这些随山川河流相生的原始神灵能随心所欲的指挥境内的一切事物俨然成了一方小世界。直到后来人皇定九州,划分天地,给各个地方的大小神灵都封正为山神河神,而有些在战争中消失或是自己不愿拘束在一地的神灵,则主动放弃这一权利,于是天地之间关于土地河流的掌控,便衍生出了这一山河令来。而我这块不过只是苍茫山脉中一个小的碎片罢了。不过掩护我们是绰绰有余。”
我听他解释,心下也了然。同时也在想,山河令这样的东西天庭竟然能随意颁发,想来也是大手笔。不过要是万一落在有心人的手里,岂不是对付起来很麻烦。
我把这一疑虑说了出来,因为眼下我们的局势也正如此。
山神却让我放心,他道“至于为什么要得是天庭册封的才作数,就是因为,这下发到我们手中的山河令其实不是原本那块,而是个仿品。包括现在人间皇帝宫殿前那尊象征天下九州的气运大鼎也不过是个低劣的仿品罢了。真货都在天上呢。”说着,他指了指头顶。
我想也是,倒是自己多虑了。
在请来的二位动手之前,我和山神肯定是继续潜伏着等待时机的。在这过程中,我好奇的问道“先前在屋子里的那位,也是天上的将军吗?怎么和你们一样下凡来了?”
聊到那位,山神神色有些骄傲同时很快又黯淡下去,他看向我,先是问道“仙长可曾听过白虹上将?”
我想了想,似乎有所耳闻,问道“是天宫中奉值西极天的那位?”
山神点了点头,他眉宇间有些沧桑,道“屋中那位大人便是白虹上将玉泽将军。我等本是供职于将军麾下,负责西极天以及相邻地上的凡事。本来西极天的事物多是与当地有关,而西边多是蛮族与精怪,故而一直不受天庭那边某些人的待见。”
“事情就发生在某年的春天,将军出行去给西方主事元君祝寿,路经一处山谷,见两只妖怪互斗,本无意干涉,但突然心生所感。念到众生皆有灵,故而出手,救下精怪一命。那妖精刚幻化成人形,便被另一妖怪盯上,浑身上下血肉模糊,险些要丧命。”
“将军念其修为不易,便帮它疗伤,走前留下丹药让其好生修养,以后一心向善。也是在那场法会上,将军结识了一位散修,而这位散修便是导致将军,背弃天庭的理由。”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的插了句嘴,多问一句“民间有传闻,是白虹上将军心生魔念最终自废仙根,绝了仙途重新转世轮回去了?当然,在看到将军本人,这种说法不攻自破,但我好奇的是将军真的只是因为结识魔修而被打下凡的?”
山神摇了摇头,他继续道“西极天那边的情况和中原这边不一样,从没有这么多正邪神魔的讲究,只分善恶。那位将军结识的散修确实是魔修不假,却是心入魔道,身修善业,想着以逆推的方法去彻底解决魔心的恶。”
我听罢不禁咋舌道“是个狠人啊!”魔道之所以为人所不耻,便是以疯狂,无节制为己心。比如,最简单的杀心过重,看见什么东西在眼前都想要去破坏毁灭,便是杀心入魔。
不少修行者在过程中被自身强大的力量所带偏,本心有了动摇,魔心一起,不加以控制便很快就会入了魔道。
很多时候,散修这个称谓不那么好听便是因为魔修大多出于此。
不过接下来我才理解为什么山神那么唏嘘了。
那位白虹上将玉泽将军因为在天上与人斗闷而有了心结,想那位以魔身证善道的散修能帮忙化解。便有了后来几次会晤,而后就连那位魔修自己也没想到,那被他控制的很好的一丝魔性,怎么就跑到白虹上将的心中,以至于后来出现的一位女妖与将军纠缠不清,而后西极天的军政两级分化,后来白虹上将弃神位落入凡尘,因内心深处的魔种未除最后又入魔道,酿成了北荒之地的大杀戮。本该被压入地府,魂飞魄散的,最终被人悄悄保下三魂七魄,这才重修了人身,也花了千年才根除魔性。
只不过,这些本该是秘闻的,但山神是白虹上将的旧部,而下一任掌管西极天军政的便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是曾经跟着这位玉泽将军多年,视之为兄为父的袍泽,在同样被贬下凡后,终于在某日忍不住吐露给手下这些心腹。
我听罢,扬了扬眉头,有些不确定道“那与将军纠缠不清的不会是之前的那位清幽吧?”
山神摇了摇头,我松了口气,但听山神道“将军和那位妖帅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次来寻我们麻烦的白蝎便是将军当年救的那妖怪。”
我心说不是这么狗血吧?但仔细一想,不然也解释不清为什么提到白蝎那名为清幽的蛇精那么大反应,感情是碰到原配了。
如此想着,又看向山神,有些好笑道“那你们和那白蝎也算是自己人啊?怎么关系弄的这么僵?”
山神呸了一口,他道“那蛇蝎妇人不过是利用我家将军,现在又委身于南边这位妖王。我老大实在是气不过就去找她理论,结果打了起来,结下梁子。这不,我们来这里之后,她三天两头就派人来找我们麻烦,这次更是派人越境不说,还出手擒了我们不少弟兄。若不是天上那厮,我早就带人把那贼人窝都给她烧了。”
山神显然是憋住了委屈,我见他骂的兴起,但感觉到身旁一股强大的妖气出现,顿时把他嘴给捂上。
就感觉那妖气猛然出现,又裹挟着无数劲风朝天边飞去,来去的速度极快。
等到四周大大小小不少的妖怪也都跟着去了,这才对山神道“人都走了,咱们可以干活了。”
山神,显然是被刚刚那股妖气给吓到了,只见他满头大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模样甚是小心,他道“要不,再观察一下。”
我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他这天兵当的,成天不是扒些个小道消息就是遇事哭哭啼啼的。不过我倒也随意,手上随意画了两道符竖着就放出去,那两张黄符立马就跟两盏孔明灯一样,飘在空中。
我对着他说“分头行动,这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救出来。”
那山神也不磨叽,把山河令丢给我,他道“这里我比较熟,这东西给你用吧,口诀就是我路上念的那些。”
我接过他扔过来的牌子,朝他竖了个拇指,高声道“咱们外面见。”而后跟着前面的符纸往前奔去。
符是阳气挑灯符,道门中引路符有很多种,但一般而言,阳气挑灯符是使用最常见也是相对来说比较好用的一种。
一路上,避开了不少妖卒守卫,靠着山河令,我一路来到了一间山凹处,此地四面环山,下头有个深不见底的深潭。符纸落在潭上便不动了。
我站在潭水前,望着对面盘腿坐着的一个满脸胡渣的壮汉,眼睛盯着他手中也握着的一块山河令,有些尴尬道“阁下,怎么称呼?”
那壮汉却是抬头认真看了看我,他道“我认识你!”
那声音很是粗犷,但我能清楚的听到他在说什么,于是不待我问,就见他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同时身上肌肉虬结,他重重喘息道“几年前,就在浮云山上。”
壮汉身高一寸寸暴涨,转眼间已经有两丈高了,而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我看见他脸上,身上毛发渐渐茂密,遮盖身形的同时,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赫然醒目。陡然想起,好像那年在山上是有一只虎妖在。
“倒是遇见故人了啊!”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眸低敛,脸上微笑也在那一瞬凝固了下来。
那壮汉突然朝我猛地扑来,下一秒,还有个人形的壮汉陡然化身为一头巨型猛虎带着无匹的霸气冲杀而来。我见他双眸赤红,就听见一声咆哮,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虎妖来势凶猛,我闪身躲开之后,虎妖尾巴似钢鞭朝我扫来,虎尾迅猛异常在空中挥舞出破空声来。
我往后一个跳起,带起地上一阵尘土。烟雾之中我转身朝下,那虎妖往上跳跃,转眼我挥拳如满月,那一拳重重砸在虎妖额头上。
我双目漆黑,眼眸中那两点红芒死死盯着被我一拳之下砸的怒火中烧的虎妖。它扑腾的手拍向我,我却一把把它虎爪扣住,同时身上青筋暴起,我面色狰狞,对着那可怖的大脸也回以一记咆哮。
深潭旁,似有两头野兽在厮斗。只听得一声声咆哮怒吼充斥在林间,山野。无数鸟雀惊飞,妖怪战栗。
“是虎猖?”有一匹灰蓝色的饿狼回头,身后一众狼妖也随着他把身子转了过去。
就见那灰蓝色的头狼嘶嚎了一声,几十匹狼妖跟着它往回赶。与此同时,更多的妖怪在往那争斗处汇聚。
虎妖被我骑在脖子上,虎妖不断的扭曲身子虎尾如鞭抽在我的背上,一下又一下我被他抽打出鲜血来却也不放手,我用双脚死死夹住他的脖子,双手不断做大鼓捶状,一拳拳轰击着脑瓜,饶是铜头铁骨也在我拳头下打的头昏脑胀。
虎妖跃起拿后背撞山,在地上翻滚,一阵灰尘四溢,但我就是死死的抱住他,手上不停,依旧狠狠击打着他的脑袋。
我身上鲜血直流,骨骼寸寸碎裂,拳头更是血肉模糊隐约可见骨头森然露在外面,滚烫的热血包裹着一层层的劲力一拳复一拳的落在硕大虎妖的头顶上,终于,我扬起手臂挥拳狠砸之下彻底击碎了虎妖的头盖骨。
那猛虎咆哮着跌倒在地,我把手掌伸进刚刚捶碎的头颅,两只手一用力,就听见一声低吼那虎妖整个头颅被我掰开。我对着他那已经昏迷的脸又咆哮了一声,可是却没有人再回应我。
就见,我从那虎妖身上跳下,双手颤抖,肩膀那块一道疤痕从脖子直接划拉到肚子那,硬是不被我当回事。
可战斗一结束,我便觉得浑身上下的气力都在消散。我眼眸的黑色也在渐渐退散,整个人因为流血不止而有些晕晕沉沉。
我从虎妖身下拿了那山河令,随即在跳进深潭前从怀中把大鲤唤了出来,之后身子往前一软,就感觉潭水冰凉,而后整个人快速的往下降着。
意识短暂的空白了一段时间,猛地我睁开了眼睛,就见身下的大鲤正带着我往一处洞穴里飞去。
而在我周围,有十来个不同样貌,但都身上散有淡淡金光,想来便是那群被困的山神了。
其中一人见我醒了,便连忙道“仙长,您伤势过重且先静养,我等随这灵兽往外赶去便可。”
我挣扎着,还是把大鲤收了回来。一众人落在地上,我解释道“妖帅认得这蛟龙,若想安然离去,还得靠遁法。”只是,说完这两句便额头冒有金星,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身旁嘈杂声不断,我却在想麋鹿这家伙怎么不出现,还有…
远处天空中闷雷不断,显然是有人已经在斗上了。
四周越来越多靠近的妖气,其中有几个明显不低于刚刚重伤于他的那虎妖。
这时,就见一位年迈的山神手持山河令,他对着众人沉声道“诸位袍泽,便由在下断后。”
对于他的话,其余人皆是沉默了有一会儿,但也都默认了。
大家在他胸口皆是锤了一拳,唯有一位年岁最轻的山神,对他道“伍长,我不走,我和你一起。”
那年迈的山神只是冷眼瞪着他,嘴里说道“这是命令!”而后就见那年迈山神对我行了一礼,他道“护好仙长!”
众山神这才轻掩眼角泪水,拽着我往后奔去。
我们走后不久,率先赶来的是那灰蓝色的饿狼,他眼冒绿光,身后一众狼妖从林中走出,将那年迈的山神包围住,强大的妖气死死的困住那山神。
手中山河令隐约化为一把大戟,那老将两手握住大戟,手指在上面摩挲眼神中是那沉练了无数岁月后的寂静。
饿狼望着那老将,犹豫中,吐出一个杀字。
随着他的咆哮,无数狼妖扑了上去,老将仍是巍然不动,下一刻他挥起大戟,如同许多年前一样。
我的营救计划基本已经告就,随着撤出苍茫山脉之后,接应我们的也是最开始遇见的那位小老头。
他见着我伤势惨重,还好被一群披甲山神围着给带了出来,他脸上喜出望外,忙不迭的朝前带路道“可算是出来了,现在就差你们了。”
我被转移到了原先的那间山神府邸,乌鸦早就不在这里,它带着收集上来的山河令往外飞去,同时让小老头把剩下来了的山河令收上去也给它。
洞中光线昏暗,一群人围坐在一旁,却都很沉默。我脑子还是晕的,同时,胸口那处撕裂伤传来的剧痛又无法让我真的安心入睡。
他们七手八脚的弄来一堆药材给我敷上,其中有一昧是麻醉的。只不过他们弄错了剂量,现在我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只能瞪着个眼珠子,双目涣散的看着穹顶。
也可能是我那股劲力用完,本就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的地方,这下子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不过,怎么没见着洪文武?那小子呢?
我意识还没有涣散,只不过是身子不能动,有些疲惫至极。就听见身旁有个声音在说着“将军还没下落,洪文武还在山里寻找。”
“会不会是在老乌山那边。”
“石姬生性狡诈,估摸着可能是送回妖国押去她的领地了。”
“这次的事情上面再不管,老子也不当这什么狗屁山神了。”
……
随着声音渐渐小去,我听到天空中一声霹雳响起,众人纷纷起身外出看去。
就在屋子里都走光了时,我却感觉到有一人坐在了我的床脚。
她的手掌落在我的伤口上,随着她的抚摸,伤口一寸寸开始愈合,我听到她有些心疼道“还疼吗?”
可惜我现在说不了话,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
她的手掌游走在我的身上,来自她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好似昆虫的小须,在我的心底里轻轻的抓挠。
“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白蝎会死,不过不是死在我们的手里。苍茫山脉中一直有一个秘密,年岁太久了你要是不来我都差点想不起来。”
“那伤你的虎妖在你走后还活着,不过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呀,老是不记得要下死手,所以因果才这么重。”
“先闭眼睡一会儿吧,马上就带你回家了。”话音刚落,眼前一黑,我的意识顿时消散,犹记得胸膛,传来一股暖意。我还有许多问题憋在胸口,但这一切都没办法问出口。
女子默默的把伞收了起来,在她身后,乌鸦和麋鹿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那位被许多人尊称一声娘娘的女子只是回头,笑望向那二位灵兽,她道“该是收尾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