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是否还记得多年前的一起“挖眼小孩”的案子，这件案子当初被广大网友称作中国式“悬案”，其实广大网友看到的只是很小的冰山一角，事实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我之所以敢说这句话，那是因为我所在的悬案侦查组很快就接手了这个案子。
所谓的悬案侦查组与一般的重案组有些类似。不过重案组是专门负责各种大案要案，而我们是专门负责全省范围内连他们都侦破不了的悬案。只有经过重案组定性为悬案的硬骨头才会上报到我们悬案侦查组。
“挖眼小孩”的案子一被定性为悬案上报后，省厅马上要求我们一个星期内破案。
那时我还只是个愣头青，刚从警校毕业不到半年。这件悬案也是我毕业之后参与侦破的第一件案子，因此时隔两年我依然记忆犹新。
当时这次任务我们悬案侦查组一共只派三个人下去，一个姓葛，名字不详，因为我们省厅的人谁见了他都是叫声葛老师或者葛老。他五十多岁，是我们悬案侦查组的老人，也是省里的侦查专家，法医专家，痕迹学专家，几乎可以说他就一部刑侦领域的活字典。
还有一个叫张怡寒，24岁，比我大两岁，是个很漂亮的师姐。不过她虽然漂亮，却是我们省厅知名的女汉子，很凶，我很怕她。她是我们一个大队的，平时一起上班的时候老是喜欢骂我。
我这个实习期的警员之所以有幸参加这个案子的侦破，那是因为正好碰上我们大队的人都有任务出去了，所以才把我也派出去凑个数。否则我一定还在单位打杂，整理资料。
我们三人到案发地之前，早就把下面呈报上来的资料研究透了。
案情的大概情况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被人挖掉了双眼，嫌犯身份、年龄均不详。
有目击者称看见小孩儿是被一个男人带走的，也有目击者称小孩儿是被一个年轻的黄头发女人带走的，还有不少网友在网上评论说肯定是贩卖器官的人贩子所为，更有不少人评论说挖掉小孩儿眼睛的人就是小孩儿的亲伯母……众说纷纭，不过我们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一杆称。
我们三人一到案发地连公安局都没去，就直奔案发现场。
我们去的第一个案发现场就是小孩儿被挖掉眼睛的地方。只可惜由于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天，到过现场的人太多，现场破坏太严重了，我们转了将近两个小时，几乎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我们悬案侦查组办案一般很少依赖案发现场，毕竟我们办的案子都是在定性为悬案后才接手，有的甚至是几年前的案子，怎么可能在现场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这次去案发现场其实也只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发现一些一般刑警注意不到的线索。
按照我们葛老的说法是，我们这次去小孩被抠掉眼睛的案发现场，主要目的是为了分析凶手当时的心理活动。具体点说就是，看看案发现场的地形地貌，分析凶手为什么把小孩儿带到这里来抠掉眼睛？抠掉眼睛之后他当时打算去哪里？挖到眼珠后为什么又将其抛到离作案地点不远的草丛里……
经过这么一分析，我们就能得到很多对我们有用的线索。比如我们在现场呆了一会儿后，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众多网友说的“凶手是人贩子”的假设是不成立的。
道理很简单，小孩儿的眼睛是被在周围随便折断的树枝挖取的。如果是贩卖器官的人贩子所为，他们绝对不会用树枝去抠掉眼睛。难道这个人贩子连淘宝几块钱就能买到的手术刀或者到处都有卖水果刀都买不起一把？
再则，如果是贩卖器官的人贩子所为，他费尽心机到手的眼球为什么要丢掉？既然他人都能跑掉，难道拿个眼球跑路会增加他的负重？显然以上两点都是说不通的。
那么既然排除了是人贩子所为，我们就可以进一步地把这个案子暂时定性为熟人作案了。理由很简单，假设小孩儿是被人骗来这里的，如果不是熟人，小孩儿不认识他肯定不会跟着嫌犯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们还能推理出来的一点重要线索就是，如果真是熟人作案，那么和小孩儿本身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小孩子还那么小不可能和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因此，我们就推断为，凶手很可能与小孩儿的父母有什么过节。这样一来，我们排查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警察办案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根据线索把排查范围逐渐缩小，凶手自然就浮出水面了。
离开小孩出事的案发现场后，我们马上就朝他伯母自杀的郭家院子的那口水井赶去。小孩儿的案子发生之后，很多人都怀疑是小孩儿伯母干的，网上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因为小孩儿的伯母就是一个年轻的黄头发女人，结果这个小孩儿的伯母受不了舆论压力，直接投井自杀了。
其实，我们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定下了这件案子的侦查方向。根据我们了解的多方面资料显示，受害者的伯母是个胆小怕事的老实人，而且据说她还很疼受害者，并且生前也没有任何精神疾病。
加上受害者一家人和他伯父伯母一家关系一直很好，从来没有过什么冲突，也就没有害人动机。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佐证，据当地村民说，受害者伯母晕血，一个晕血的人怎么可能用树枝抠掉一双眼睛？要知道，用树枝扣掉一个人的眼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下手的时候自己身上都会溅到很多鲜血，那么她自己早就晕过去了，还怎么抠别人眼睛。
根据我们多方面了解和调查，很多线索都表明那个受害小孩儿的伯母并非自杀，而是他杀。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个聪明的犯罪嫌疑人看见很多网友都怀疑是小孩儿伯母挖掉了他的眼睛，所以他就谋杀了小孩儿伯母，制造出一个小孩儿伯母畏罪自杀的假象。
换句话说，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查小孩的双眼是被谁挖的，而是查小孩伯母是被谁杀的？
事实上，这件案子之所以会被定性为悬案，主要是因为小孩儿伯母死了，出了命案。否则，需要我们悬案侦查组去办的大案子数不胜数，单单只是一个孩子被挖掉眼球的事情，省厅怎么会让我们悬案侦查组来限期破案。
我们来到小孩伯母家里的时候，是找当地一个派出所辅警小李带我们去的。本来派出所的所长准备亲自陪同我们的，可我们不想扰乱基层的日常工作秩序。由于小李是这个郭家村的本地人，对当地的人和地形都很熟悉，我们便只带了他这么一个辅警过来。
我们一走进院子，就看见门口不远处有口被帆布盖起来的水井。帆布周围压了很多砖头，井口上面还压着一块厚实的门板，值得注意的是，门板上还放着一块上百斤的大石头。
掀开石头等物之后，那口井才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井口直径只有一米左右，周围用数块红砖砌成了一个满圆，高约二十公分。
当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院子空荡荡的。据那个陪同我们的民警说，小孩儿伯母去世之后，他伯父一直在医院陪着他，因此院子已经没人住了。
我们在屋子前前后后和井边转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天就黑了。当地辅警小李在天黑之后不停地催促我们明天再过来看，可葛老师和张怡寒师姐没发话，我一个见习警察也不敢吭声。
后来小李见我们不搭理他，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几位领导，这，这院子经常闹鬼……”
对于他的话，我们三人都是付之一笑。我们悬案侦查组破获过很多牵扯到鬼神的案子，最后发现都是危言耸听，子虚乌有，所以我们谁都不会相信小李这种鬼话。
小李见我们不相信他，又继续说道：“是真的，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这院子很邪门儿，村里很多人自杀都往这口井里跳，并且有时候还能听到院子里有人叫救命，有女人哭，哭得好惨……”
“李哥，你也是警察，怎么还信这些？”我有些鄙视小李。虽然他是辅警，可他年纪比我大，我还是尊称他一声李哥。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村里的村民……”
听见小李那么一说，师姐张怡寒突然来了兴趣，只见她对我微微一笑：“小林，我觉得小李说的这事是个很重要的线索，这口井估计有问题，你去井下看看……”
听见张怡寒那么一说，我和小李一下全傻眼了。我们俩全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一脸阴笑的张怡寒。
张怡寒见我有些不乐意，脸色一下就变了：“你去不去，不去明天滚蛋！”
这个师姐就是这样，人长得确实挺好看，可在我们整个省公安厅，认识她的人没几个敢招惹她这个男人婆。
我知道张怡寒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如果我不乖乖下去，明天真的会被她撵回去，这样我可就错过这次跟着葛老师学习的好机会了。
简单思考了一下，我被逼无奈，只好去准备绳子和手电准备下井。
我在院子里找来一根绳子，把绳子固定在院子的一棵树干上，将一把强光手电咬在嘴里，然后就顺着绳子朝井下慢慢滑下去。
就在我脑袋马上就要进入井口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小李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那样子好像很害怕似的。
当时我还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下那小子胆子真小。不过就在我脑袋刚一下到井里时，马上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尤其是背后突然觉得有些凉飕飕的，这令我不由地想到小李之前说这个院子经常闹鬼的事。
本来我是不相信那种事情的，可此刻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漆黑的井里，加上这井里前几天刚死过人，搞得我也有些害怕起来。
扭头看了看，井壁上部挺干燥的，不过越往下越潮湿。当时我只想赶紧下去瞧瞧快点离开这鬼地方，便赶紧下滑，一直滑到快接近水面的时候才停下。
这口井不算深，从地面到井底的水平面只有六七米。我当然知道张怡寒叫我下来是检查什么，便马上在在井底四周仔细打量起来。
果然，很快我就有了一些发现。我在四周的井壁上发现一些很深的指甲印，有的地方甚至还带着一些鲜血。单凭这一点就能再次印证孩子伯母是他杀而非自杀。如果是自杀，她投井后绝对不会拼命挣扎，把井壁抓出那么深的手指印。
不对，我们研究小孩儿伯母死后的尸检报告时，好像没提到指甲里面有异物的事。虽然我有些纳闷儿，可当时也没时间去深想，赶紧用双脚缠住绳子，右手吊着绳子，左手从嘴里拿出手电给上面汇报情况：“师姐，井壁上有些很深的抓痕，应该是死者生前留下来的。”
“是吗？”张怡寒蹲在井口冷声说道：“用手机拍几张照片上来……”
我知道自己只要再拍两张照片就能完成任务了，便赶紧把手电叼在嘴里，伸手去口袋摸手机。可就在我刚摸出手机的时，另一只抓住绳子的手突然滑了一下，我一紧张手机突然脱手，我赶紧伸手去抓手机。结果这边抓着绳子的手又滑了一下，紧接着，我就嗵地一声掉进井里。
这口井很深，我掉下水后脚都没有碰到井底，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赶紧扑腾几下浮出水面。
然而，就在我刚浮出水面时，突然感觉到脖子后面好像有团毛茸茸的东西。
微微扭头一看，发现我身后水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我能感觉到这是一个长发女人，她背对着我，我之前感觉到的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应该就是她漂浮在水中的头发……
“啊……”当时我一回过神来就发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我就好像火烧屁股一样赶紧抓住绳子往上爬。可是我还没爬出一米，上面突然射来一道强光，紧接着就是师姐的一声冷喝：“瞧你那熊样儿，没见过尸体吗？”
我抬头看了看，师姐蹲在井口，脸上尽是鄙夷之色。不过听见她那么一说，我心里一下好受多了。
我赶紧低头往下一看，只见一具很庞大的尸体正在水里浮浮沉沉的，我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如果只是尸体我当然不怕，在悬案侦查组呆了半年，各种尸体我也见了不少，对那玩意儿早就免疫了。刚才我反应那么强烈，那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想着小李说的那些事情，一看见背后突然多出个人，自然而然的就往那方面想了。
由于这口井比较小，硬邦邦的尸体浮在水面上无法平躺或者趴着，只能竖立在水里漂浮着。所以刚才我看见她时，她就好像站在水里一样。
弄明白原来她只是具尸体之后，我心里舒服很多。紧接着，我就开始仔细打量这具已经肿胀的不像样子的女尸。
人死之后，那些寄生在其体内的细菌由于失去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会疯狂生长繁殖。这些数量惊人的细菌可以产生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这些腐败气体充盈在死人体内，就会令尸体变成一个充足了气的人形气球一样全身膨胀。这就是传说中的巨人观。很明显，我眼前这具女尸就已经形成了巨人观。
形成巨人观的一般都是那些高度腐败的尸体，由于其全身软组织充满腐败气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整个尸体肿胀成了一个乌绿色的巨人，很难辨认其生前容貌。
此时摆在我眼前的这具女尸就是这样，样子非常吓人，看得我是又害怕又想吐。主要是尸体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怪味实在太难闻了。虽然早就听很多前辈说过有巨人观这回事，可第一次看见，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太恶心了。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尸体弄上来？”就在这时，上面又传来师姐张怡寒的冷喝声。
“师姐，这尸体已经形成巨人观了，这么大我一个人怎么弄？”我有些无语，这娘们儿也太不近人情了。
“刚刚你下去的时候没看见尸体吗？”葛老突然从井口探出脑袋问了一句。
“没，没有啊！”我有些不解葛老为什么会有那么一问。
“尸体之前难道在水下？”葛老说到这里突然脸色大变：“不好，小心尸爆，赶快上来……”
“啊……”我一声惊呼赶紧顺着绳子往上爬。
听见葛老那么一说，我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了。以前听很多系统内的老人说过，在处理溺死在水中的巨人观尸体时一定要小心，因为冷热空气温差有时会导致尸体发生爆炸。一想到尸体突然爆炸，肠子内脏溅自己一身的情景，我差点当场吐了。
当时我也顾不上想太多，只是卯足了劲地拼命往上爬。就在我脑袋刚探出井口，井下就传来“嘭”地一声巨响。
我只感觉到井底突然冲出一股很强的冲击波，伴随着这股冲击波的是一股其臭难闻的恶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那股冲击波喷出井口的，还是自己吓得一下跳出井口的。
总之我刚爬出井口，就感觉到头上稀里哗啦地落下来一阵小雨。扭头看了一下，井口周围方一两米内全都湿了，落下来的水显然是被尸爆冲出井口的井水，周围还有不少乌绿色的人体内脏和残肢碎肉。
看见我这狼狈不堪的样子，躲得远远的张怡寒居然还在捂着嘴偷笑。而一旁的小李早就连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看见他一吐，我也马上跟着吐了。
开始是吐晚饭，晚饭吐完了就吐清水，总之我感觉到自己的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清水吐完之后，我又呆呆地楞了很久才回过神。
也是亲身体会过才明白，这种形成巨人观的尸体发生尸爆时威力居然还很大。主要是储存在尸体内部的气体太多，压力太大，加上尸体又是在那种封闭的环境里爆炸的，那股瞬间释放的动能确实不容小视。
很明显，刚刚那具尸体本来是因为某种原因沉在井底的，可能由于我跌下水后搅动了井水才令她浮出水面。由于井底的温度和水面的温度相差很大，冷热温差导致尸体内部的气压产生剧烈变化，会引起尸爆一点都不奇怪。
难怪葛老一听我说尸体之前是在水下就马上叫我快点上去。还好他老人家反应快，否则尸爆的时候如果我还在井里，虽然不至于被炸死，可一定比现在惨多了。
当时由于天色已经很晚，加上我又浑身都是尸臭味，吐得不成样子了，这种下井捞尸体碎肉的活张怡寒不可能干，葛老一把年纪了想干了也干不了，显然没法再继续工作。
于是张怡寒只好打电话给白曲县公安局叫他们派人来封锁现场，派人去井里打捞尸体碎块，因为这些尸体碎块是确定死者身份的重要线索和依据，必须全部捞起来拿回去“拼图”。
等县公安局来人之后，葛老和张怡寒给他们安排了一下工作，我们四人才撤离现场。
本来小李是想直接回家的，可师姐张怡寒不肯放他走，硬叫我拉着他一起回到我们入住的酒店。
回到酒店后我赶紧钻进房间浴室洗澡。我把酒店挂在墙上的一盒沐浴露及一盒洗发水全部洗完了，足足洗了一个小时，身上还是带着一股尸臭味。
花露水喷完了一瓶还是遮盖不住那股尸臭，最后是葛老师叫酒店餐饮部的服务员去给我找来一大盆新鲜的香菜，我用香菜把身上全部擦了一遍，那股尸臭味这才神奇地消失。
我洗完澡，和葛老他们一起出去吃了点东西，回来后已经十二点多了。然后我们三人便一起对小李来了个“三堂会审”。
原来张怡寒师姐留下小李主要是想弄清楚小李之前说的闹鬼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她怀疑小李之前说的院子闹鬼以及有人叫救命的声音，很可能就是那个死在井里的女人在“呼救”。
不过，经过张怡寒师姐一番询问，小李的回答却令我们大家全都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
按照小李的说法，那个郭家院子在两三年前就开始闹鬼了，这和我们之前的猜测的答案明显有很大的出入。
不过小李说的另外一件事情令我们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他说，郭家院子最近几年每年都有几个人投井自杀。这口井还有一个别名叫“阎王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