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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安东侯府,杀机四伏

苏瑾心惊,便知定是自己去洛府看洛谦,不慎走漏了消息。见安绍芸这阵势,苏瑾自知她们是存心来对付自己的,只能佯装镇定的扫一眼在场的众人,“安大小姐既是冲着苏瑾而来,又何必多此一问。”

安绍芸冷哼,“安东侯府在这辽州城的地面上,万人敬仰,谁敢说半个脏字。哪知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贱人,不守妇规不守妇德。今日,就算我打死你也不为过。”

“怎么,这么快便要清理门户?”苏瑾冷冷的望着花颜,此事恐怕也有她的兴风作浪,“安绍芸你别忘了,就算我犯了七出之条,要处置我的也是你哥,而不是你!你若不服,便去请侯爷的休书来,我随时都可以离开安东侯府。”

“离开,岂非太便宜你!”花颜干笑几声,眼底都绽放着不可忍耐的激动。尤其听到苏瑾说的,去请休书一封便能离开侯府,更是喜不自禁。

苏瑾目光陡沉,“去请侯爷来!”

“不必了。”安绍芸仿佛已知苏瑾会这般,笑得诡秘而森冷,“我哥不在侯府,所以现在……你的命就捏在我的掌心。”话锋一转,“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最不济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嫂子。若是传出去,安东侯府的颜面岂非毁于你手?因你这下作的人,不值!”

“你想怎样?”苏瑾不信,安绍卿会让她死。她不会忘记安绍卿新婚之夜的诅咒,她的出现,只是为了见证父亲的苦难和安绍卿的残忍。

他要她生不如死,又岂会放任她死得不明不白。

耳边传来安绍芸的冷喝,“来人,把夫人请入柴房。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视。”

话音刚落,家丁们的棍子齐刷刷的指向苏瑾。面色微白,苏瑾别有深意的看了无双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骄傲的走向柴房的方向。

只要无双还在外头,她便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无双的唇颤了颤,若不是苏瑾的眼神,她必定会随苏瑾去柴房。主仆二人,无论如何都不愿分开。

望着安绍芸与花颜得意的笑容,无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及至二人走开,无双撒腿便朝洛府跑去。

夜,暗夜,带着几许朦胧的月光。快要入秋的夜,已经没有夏日的燥热,透着一丝寒凉之意。

安绍卿翻身下马,快步走向府门。如风在后头紧紧相随,不敢玩忽职守。

蓦地,如风顿住脚步,望着高耸的墙头许久。

“怎么了?”安绍卿微怔。

却见不远处的墙头,一个黑影从墙头直接摔进府内。说是摔,也确实一点都不为过。只是就算小贼,也该有点身手才对。爬个墙还要费老大的劲,刚到墙头又摔进府里,只怕不是什么小贼。

那身影……

“侯爷?”如风俯首,“属下立刻去拿下他!”

“慢着。”安绍卿的眸子骤然眯起如弯月,冷凉如水,“也许是场好戏。”

语罢,疾步朝府内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所幸墙下是一片绿荫,否则真要将人摔个半死。无双在暗处偷偷喊了一声,“洛少爷,这边!”

黑影挣扎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朝无双跑去。二人在半路上晃晃悠悠了很久,终于走到柴房门前。只是柴房落了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小瑾?小瑾你在里面吗?”月光下,是洛谦消瘦而苍白的脸颊。

当他得知苏瑾被扣在柴房,洛谦险些发疯。奈何他势单力薄,只能夜半翻墙而入。刚才那一摔,还险些折断洛谦的腿。

趴在门缝处往里头观望,只看到满目的漆黑,急得洛谦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谦哥哥?谦哥哥是你吗?”里面传来细若蚊蝇的声音。黑暗中,纤细的食指从门缝里探出来。

洛谦欣喜若狂,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指腹相抵,指尖轻轻贴到一处,那是他们惯有的标记,只属于彼此的暗号。

门内,苏瑾在黑暗里尽展笑颜。

“小瑾莫怕,我一定放你出来。”洛谦低语。

“谦哥哥……”

“莫怕。”

苏瑾知道,洛谦是个弱不禁风的儒雅书生,能踏入安东侯府,必然是费尽浑身解数。眼眶渐渐湿润,终归还有洛谦在,终归她不是一人苦苦坚持。

“要不要我帮你?”

陡然间,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

稀薄的月光下,安绍卿傲然伫立,银辉下将他的背影拉得颀长无比。他惯是这样的冷漠,眼底没有丝毫情愫,只有深潭般的深不可测。

洛谦手上一松,铁钩“咣当”一声落地,当即怔在那里,半晌没有回神。

安绍卿旁若无人的走来,踩着凉薄的月色,恰似神祗。与生俱来的气质,大有不怒自威之色。

拾阶而上,安绍卿颀长的身影挡在门前,苏瑾透过门缝看他。

月光照在他的身后,淡淡的光无限散开,勾勒出他忽明忽暗的脸部轮廓。逆光里的男子,美则美矣,冷则冷矣,却是这样的可望而不可即。

心头微微一惊,苏瑾有些慌乱,“不关谦哥哥的事,是我让谦哥哥来救我的。你若要责罚便责罚我,放谦哥哥走。”

“你倒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逆光里,看不清安绍卿的表情。

“你想怎么样?”洛谦本是个文弱书生,只能挡在门口。

可事实上,谁都知道,面对强势逼人的安绍卿,洛谦毫无还手之力。

安绍卿骤然扣住洛谦的肩头,疼的洛谦呀呀叫着,额头当即渗出冷汗。

见状,安绍卿笑得邪肆,“这般无用,也敢踏入安东侯府的大门?”转头冲着内头的苏瑾讥讽道,“你偏就喜欢这样的人?如此书生,堪与相护哉?百无一用是书生,诚不欺余!”

语罢,安绍卿带着几分嫌恶,轻而易举的甩开洛谦。

洛谦的身子往前一颤,好一阵头晕目眩。

所幸无双眼疾手快,一把将洛谦搀住,“洛少爷?”

“如风。”安绍卿冷喝一声。

但听得黑夜里一声冷剑出鞘,门锁应声落地。

安绍卿推门不入,站在门口冷眼俯看愠色伫立的苏瑾。

微光里,苏瑾眸色雪亮,紧抿的朱唇带着极度隐忍的怒意。

不知为何,安绍卿的视线在触及她坚韧的目光时,骤然缩了一下。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她。

心,蓦地疼了。

疾步奔出房门,苏瑾自安绍卿身侧擦肩而过,快速来至洛谦身旁。绝食已久的洛谦,如今已是气喘吁吁,面色惨白。

“你太过分了。”苏瑾愤愤不平的瞪着缓缓转身的安绍卿。

“哦,是吗?”安绍卿笑得无温,“要不要我将他送入官府,治他一个私闯侯府之罪,不知苏大小姐意下如何?如风……”

“慢着。”苏瑾慌了神,“安绍卿,不要!”

安绍卿斜睨苏瑾一眼,极为满意她脸上的惊慌失措。仿若把玩的物件,肆意在手中戏耍,“不要什么?”

敛了神色,苏瑾退开一步,站在距离洛谦一丈之处,“谦哥哥是为我而来,所有的过错由我一人承担。”

“谦哥哥?倒是叫得很亲切。”安绍卿讥诮而轻蔑,“我倒忘了,你们是青梅竹马订的娃娃亲,如今这副样子,教我于心何忍?苏瑾,若你想离开侯府,我绝不拦你。”

“不!”苏瑾很清楚,一旦离开侯府,她的父亲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侯府半步。

眉睫不断颤抖,苏瑾扭头望着翘首期盼的洛谦,眼底那一抹浓重的欣喜让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好疼。

洛谦握住苏瑾的手,“小瑾,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儿。不管去哪都好,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手心微凉,苏瑾弱弱的抽回自己的手,倔强的抬头看他,“对不起谦哥哥,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他都答应让你走,为何你还要留在这里。今日是锁入柴房,那明日岂非会要你的命?小瑾,跟我走,我照顾你一生。”洛谦声音哽咽。

扬起凄楚的笑,苏瑾回望着满脸戏谑的安绍卿,他不就是想她难受,想让她受折磨吗?事实是,他做到了。

一步一顿,当着洛谦的面,苏瑾走到安绍卿身边。

痛心伫立,面上却要绽放极美的微笑,“洛家再好,哪比得上侯府的荣华富贵?谦哥哥,你是个好人,可你担不起我的一生,也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这辈子除了侯爷,我不会爱任何一个男人。”

洛谦的身子陡然剧烈颤抖,微白的唇抖动得厉害,忽然间泪如雨下。

苏瑾低眉,心如刀割。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却从未说过这样撕心裂肺的狠话。她不知道什么是爱,因为从未刻骨铭心过。但她深知,洛谦对她的包容和执着。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吧!

这辈子,她都将失去被爱的资格。

下一刻,洛谦黯然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开。

呼喊声卡在喉咙里,苏瑾的唇张了张,终究没能发出丝毫声音。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滚落唇边,好苦。

谦哥哥,保重……

小瑾,我知道你有千万个不得已的苦衷要留在侯府,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就像小时候那样,就算所有人都说你错了,我还会站在你的身边。

只希望有朝一日,在你狼狈无力的时候,我还能有机会亲口告诉你:你还有我!

安绍卿骤然捏起她精致的下颚,大拇指的指腹狠狠抚去她眼角的泪。力道之大,教苏瑾倒吸一口冷气,疼得蹙眉。

“怎么,心疼了?刚才演得不是挺好吗?浪费了眼泪倒是可惜,可惜他看不到!”安绍卿宛若胜利者,每一句都刺着苏瑾的心,非要她鲜血淋漓才肯罢休,“换做我是你,只会落荒而逃的男人,不要也罢!”

苏瑾不想再争辩,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眉目间的灰暗缓缓漾开,眼底的空洞教人害怕。苏瑾冷笑一声,“趁了侯爷的心意,侯爷可还满意?”

“自然。”他冷笑。

“伤害别人,你就会快乐吗?”她敛尽锋芒。

一语既出,安绍卿的眼底瞬时划过转瞬即逝的光,教人看不出那是什么。心,陡然一震。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会刻进人的骨髓,与血液融为一体。

指尖轻微抖动,安绍卿揶揄轻笑,“如此美人,便是哭了也好看。可惜,太过矫情。既然你觉得当个夫人太委屈,便去后院,那里有的是下作之人。正好与你为伍,也算全了你的身份。”

语罢,安绍卿拂袖而去。

“小姐?”无双心惊。

侯爷的意思,分明是……将苏瑾打入冷宫?

苏瑾低眉,真好,至少没有连累谦哥哥。至少她的心疼,谦哥哥不会看见。除了无双,谁也不会看见。

可高墙内,没有秘密。一大清早,苏瑾被罚入后院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整个侯府的笑柄。外头的流言蜚语开始不绝于耳,更有绘声绘色的传,苏瑾与人苟合,才会惹怒侯爷落得如此下场。

一时间,谣言满天飞,声声不堪入耳。

“听说了吗?侯府夫人去了侯府后院做苦力,那真真是作孽啊!”

“可不是,听说昨晚上有人悄悄潜入侯府,竟是与侯府夫人私会,哪成想被侯爷抓到。果真是丢尽了颜面。”

“好似侯府夫人是苏家的?”

“便是那个被当做江洋大盗抓起来的苏家。”

“莫怪教出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这样的爹,生个女儿也是下作无比。侯爷仁厚才会收了她,谁知她竟不知收敛,做出这样无德之事。换做旁人,早就乱棍打死了,打发她去做苦力,那都是轻的。”

“可不是,应该浸猪笼,直接埋了算了。”

两个老妇一边嚼着耳根,一边怀抱脏衣服走着。

见着安绍芸端坐在不远处,随即低下头,快步从她眼前一溜烟小跑而过。

“贱人!”安绍芸怒不可遏,“安东侯府何时受过这样的耻辱?”

“可不是吗,如今不单单咱们侯府里,外头也是谣言满天飞。表姐,再这样下去,只怕全辽州城都会知晓我们侯府的丑事。你说万一传到京城,那对表哥的声誉……”花颜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安绍芸咻然起身,目光飒冷如刃,带着几许杀气。

眸色一转,花颜靠近安绍芸一步,附在她耳际低语,“我听说,昨晚上真的有男人偷偷潜入侯府,表姐你猜,那个男人是谁?”

心头一顿,仿佛已有答案。

安绍芸袖中的手,不由的蜷握成拳,“是谁?”

花颜笑得妖娆,“洛家少爷——洛谦!”

话音刚落,安绍芸恨不能现在就将苏瑾拆骨入腹,“洛!谦!”

“没错。试想一下,现如今除了洛家那个傻儿子,谁还敢靠近苏瑾一步,那不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吗?”花颜笑得如花绽放,“表姐,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生气。人家那是自小的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也是情理之中。想想也是可怜。一个嫁做人妇,一个苦苦等候。”

说完,花颜故作惋惜的轻叹一声。

“苏瑾已是侯府的夫人,洛谦何以还傻乎乎的凑上去?”安绍芸恨然,“那贱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念念不忘?”

“只怕有什么狐媚功夫,否则哪能将洛家少爷玩弄于鼓掌之中?”

“狐媚?那我便撕碎她的脸,看她拿什么去招摇?”安绍芸拍案而起。

有花颜在旁煽风点火,让她的愤怒几乎达到巅峰状态。

“撕碎脸有什么作用?”花颜凝眉,目露凶光,“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洛家少爷都不会放弃。表姐你想啊,洛家少爷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出了名的痴情,若是你撕破了贱人的脸,那洛家少爷还不得更疼惜不已、纠缠不休吗?表姐这是何苦,反倒成全了他们的情义。”

“好!很好!一个个都痴心对吧?一个个都觉得我们安东侯府好欺负吗?”安绍芸咬牙切齿,眸光狠戾无温,“既然她活得不耐烦了,那我就成全她。”

话音刚落,安绍芸便直奔后院而去。

花颜笑逐颜开,屁颠屁颠的跟在安绍芸身后。

这一次,还真的有好戏看了。

不远处,如风靠在廊柱后,低眉望着怀中抱着的冷剑,唇角勾勒出轻蔑的笑意。女人!果真如侯爷所料,一刻也不得安生。

只是……

耳际是安绍卿的吩咐:别教她死了。

神情尽敛,如风轻轻摇头,目光远远落在远方天际。女人总爱纠缠不清,所以他宁愿独善其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一种女人,天生是毒药,沾不得!只一眼就会陷入,就会危及性命。可惜,安绍卿没能明白。

远远的,如风若有所思的望着安绍芸离开的方向。心中掐算着时间,她们应该快到后院了。

果不其然,安绍芸一脚便踹开后院的大门。凌厉的目光快速扫过,却没有发现苏瑾的身影,眼眸霎时冷若霜寒。

宁静的后院小木屋前,无双愉快的洗着满满一盆子的衣服,“小姐莫怕,这些事无双都会,不会让小姐吃苦。”

苏瑾凄然一笑,看了眼不远处成摞的脏衣服,“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无双笑着。

这里挺好,没有倾轧,不会有人伤害小姐,落得清静正合无双心意。

不容分说,苏瑾端起一侧的洗衣盆,撩起袖管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她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做过这些事情。别说做过,就连人家洗衣服,她都是第一次看见。

“小姐?”无双微怔。

自从苏家没落,苏瑾几乎收敛了所有的大小姐姿态。除了骨子里残存的倔强,她几乎一无所有。

无双鼻子酸涩,险些掉下泪来。

“也就是你,肯留在我的身边。”苏瑾低着头,没让无双看清自己的表情,“爹爹入狱,苏家的人逃得逃,散得散。就算有几个留下来,也是因为还惦记着苏家的财产。只有你无双……傻姑娘似得,倔得九条牛都拉不回。”

当初她试着赶无双走,无双却死活不肯。

无双悄悄用衣角抹去眼角的泪,不想惹苏瑾难过,“当年没有小姐,无双早就死了。无双这条命都是小姐的,小姐有用得着无双的地方,就算死,无双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说什么死不死的?傻话!”苏瑾嗔怪,眼底噙着泪,“以后就我们两个了,不许再提死字。我们都要好好的,等爹爹回来,我们一起到关外去,再也不回来。”

“无双都听小姐的。”无双连连点头。

“只要再坚持,爹爹就还有希望。”苏瑾深信。

无双哽咽,“无双会陪着小姐,等老爷回来。”

寂冷的高墙,还有些许温暖,足以暖透人心。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顺着声音出处望去,苏瑾不由凝起柳眉站起。

又是她们!

无双起身,立刻站到苏瑾身侧,“小姐?她们来做什么?”

“来者不善。”苏瑾心知肚明。

尤其见到安绍芸怒气冲冲的表情,以及花颜幸灾乐祸的姿态,心中更是明白了大半。好吧,这帮女人,又来找自己的麻烦。

花颜见着苏瑾面不改色,劈头就道,“你倒是会躲,竟躲到这里享清闲来了!”

“若是清闲,你不妨来试试?”苏瑾看一眼地上的洗衣盆,满满一盆的脏衣服,带着一股汗腥味,“何况,我若想躲,又岂会轻易被你们找到?”

被苏瑾这样反驳,花颜顿觉颜面扫地。仿佛理都在苏瑾那边,她倒是十足十的无理取闹。而事实,确实如此。

花颜语噎,脸上的尴尬与窘迫可想而知。

蓦地,花颜想起安绍芸,便又壮了胆子,“苏瑾我且问你,昨儿个夜里,洛家少爷是不是来找你?”

“洛少爷是来救小姐的。”无双嘴快,一下子脱口而出。

苏瑾有心阻止,也是来不及了。

一瞬间,苏瑾看到安绍芸黑沉得不能再黑沉的脸,心头咯噔一下,隐隐浮现极大的不安。不好,只怕要出事。

花颜得意洋洋的笑着,邪邪的打量苏瑾一身素锦的模样,颇有胜利者的炫耀,“啧啧啧,真看不出来,苏家大小姐也算是名门闺秀,如今嫁做人妇,还敢夜半私会其他男子,难怪落到现在的下场。呸,活该!”

“你胡说什么?小姐和洛少爷是清清白白的。”无双愤慨。

“清白?都不清不白了,还在这里说什么清白,简直是笑死人了。”花颜眼底的嘲讽,还有句句刻薄,让苏瑾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苏瑾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无双,“何必浪费唇舌,与这些人在这里争执。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把活干完。”

“你说什么?”花颜愠怒。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苏瑾不紧不慢的坐回去,旁若无人的学着无双的模样搓洗衣服。见状,无双撇撇嘴,顾自坐回去干活。

“你!”花颜当下怒不可遏。

这般的视若无睹,将他们当做透明人,实则是最大的羞辱。

当事人尚且不为所动,他们一个个却迫不及待的要处置苏瑾,倒让安绍芸有种自取其辱的错觉。仿佛,错的是他们,而不是镇定自若的苏瑾。

看一眼周旁的水缸,安绍芸凤眸眯起,上前用水瓢舀了水,不容分说的从苏瑾头上泼下去。一瞬间,苏瑾发髻凌乱,打破了她原有的宁静和淡定。

“小姐?”无双一声惊呼扑了上去,却换来花颜等人的哄笑。

沁冷的感觉,从头到脚,由身体到内心深处。彻骨寒凉,人心在这样的深宅大院,竟凉薄到这样的地步。

苏瑾默默拂去额头的散发,浇湿的发髻紧紧贴在她姣好的面庞上,微白的面颊带着几许愤怒过后的绯红,更显容颜清丽。

安绍芸愣在那里,她如此对苏瑾,苏瑾却是不悲不喜。这样的出乎意料,反倒让安绍芸觉得有些无措。

“你们现在可以滚了!”苏瑾凌厉的眸子无温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直教人心生畏惧。

“你说什么?”花颜不敢直视苏瑾的眼睛,却还要壮着胆子顶上去。

苏瑾狠狠的将视线定格在略显畏惧的花颜身上,一步一顿的朝她走过去。嘴角邪冷的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说,你可以滚了!你们——都可以滚了!”

小姐?

苏瑾这样的表情,连无双都觉得害怕。心底寒凉,是她没有保护好小姐,才让小姐受此羞辱。

“今日不处置你这贱人,你就不知道安东侯府的规矩……”花颜音色颤抖。

“啪”的一声脆响,还不待花颜说完,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径直将她打翻在地。花颜不敢置信的瞪大眸子,惊恐的望着眼前傲然伫立的苏瑾。

“下次你再敢说贱人两个字,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苏瑾低狠的吐着冰冷的话语,“记住,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是唯一的侯府夫人。听明白了吗?”

安绍芸冷笑几声,“以后就不是了。”

“你们想做什么?”无双忙冲上来,挡在苏瑾身前,神情慌乱至极,“不许对夫人无礼!”

花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脸上刺辣辣的五指印,一把拽住无双的手,想把无双拽开,“表姐,别跟她客气。”

婢女们一拥而上,一条白绫立时缠上苏瑾纤细的脖颈。

“不要!你们要做什么?不许碰我家小姐。”无双挣扎着,奈何摆脱不了花颜。下一刻,无双狠狠咬在花颜的手背,切齿之恨,咬得花颜哇哇直叫,手背鲜血淋漓。

花颜松手,无双疯似的冲上去,用身子狠狠撞开牵扯白绫的婢女。脚下一软,苏瑾无力的跌倒在地,脖颈上的白绫宛若白无常的铁链,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还愣着干什么?”花颜暴怒,捧着流血不止的手,疼的一身冷汗。

还不待无双解开苏瑾脖子上的白绫,婢女们重新冲上去,再次一左一右的扯动,眼看就要将苏瑾活活勒死。

在昏暗中的世界里,苏瑾听见脖颈处传来刺耳的声音。那是白绫在缩紧,是生命最后的靡靡之音。

电闪火石间,一道寒光从天而降。

白绫瞬间化为粉碎,如雪漫天,纷纷扬扬的落下。

如风稳稳落地,长剑归鞘,却仍是那副垂眉顺目的姿态。他就站在苏瑾跟前,高傲冰冷,好似周围的一切与己无关。

“如风?”花颜一怔,忙不迭冲安绍芸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安绍芸上前一步,冷下眉眼,“你来做什么?”

“这句话,该问大小姐自己。”如风怀抱冷剑,不冷不热。

“如风你让开,今日我要清理门户。”安绍芸不甘心让苏瑾逃过一劫。

无双已解开苏瑾脖颈上的白绫,当下落泪。

苏瑾终于缓过神来,奋力的咳嗽着,脖颈处一道鲜红的勒痕触目惊心。

好险,差点就死在这里。

如风回看苏瑾一眼,所幸无碍。这才抬眼去看傲慢的安绍芸,以及畏缩着躲到安绍芸身后的花颜。眉色一敛,如风扳直身子,“小姐请回。”

“你说什么?”如风第一次违逆她的意思。

“今日有如风在此,必保夫人周全。”如风漠然伫立。

“你!”安绍芸上前一步,迎接她的却是如风没有出鞘的剑,横当在她身前。

耳边,是如风千年不变的冰冷口吻,“小姐请回!”

“我哥让你来的?”安绍芸忽然回过神,心下漏跳一拍。

如风的眼睑抬了一下,“爷在花厅等你。”

听得这话,安绍芸面色稍变,而后恨恨的瞪了苏瑾一眼,“我们走!”

眼见着安绍芸离开,花颜忙不迭紧随其后,仿若战败的逃兵。

“多谢如风大人!”无双扑通跪在如风跟前,重重的磕两个响头。

如风依旧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多看无双一眼,视线远远落在前方,“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身驾轻功,宛若清风,拂过无痕。

花厅里,坐着悠然自得的安绍卿。氤氲的雾气充斥着整个花厅,淡雅茶香,果然是极好的。

花颜低头走在安绍芸身后,再不似方才的趾高气扬。

“哥?”安绍芸唤了一声,顾自在安绍卿对面坐下,伸手便去斟他沏下的香茶。

“站着。”安绍卿不冷不热,一直摆弄自己面前的茶具,也不看她们一眼。

一瞬间,花厅内的气氛宛若跌至谷底。

安绍芸虽然一贯嚣张跋扈,但对于安绍卿还是有些忌惮的。安绍卿一句话,她便是安家大小姐,也能让她光着脚走出安东侯府。

尽管,她知道安绍卿未必会这么做,但……他是安绍卿,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他惯会做这些个让人预想不到的事情。

故而花颜对安绍卿的恐惧,便不言而喻了。

安绍芸极不情愿的站起身子,不悦的撇撇嘴,“哥,你做什么?”

“听说张员外家的公子贪恋你的容貌,想要上门提亲,被你早早知道,派人痛打了一顿。”安绍卿不紧不慢的说着,指尖绕着茶杯口慢慢抚着,神情惬意。

“那个张员外家的公子,仗着家里有些个家底,就爱调戏良家妇女。上次我便亲眼看见,这样的不齿之徒,我岂会下嫁。何况,就凭他这样的家世,岂能配得上我安东侯府。我要嫁的必然是谦谦公子,抑或书香门第。”安绍芸据理力争。

闻言,安绍卿轻叹一声,“很好,这才是我安东侯府的女子。你放心,昨儿我已经打断他的腿,想必这辈子,他都不敢再觊觎安东侯府的一切,包括你。”

一言既出,连安绍芸都怔住。

张公子是纨绔子弟,打一顿受点惩戒原也活该。只是让对方残废,未免有些太过认真。到底,张家也就这么个儿子。

看出安绍芸的窘迫与惊愕,安绍卿仰头将杯中的香茗饮尽。

杯子重重落在桌面上的声音,震的安绍芸与花颜同时抬眼看他。

心头,各自惊恐。

“绍芸,父母离世时叮嘱,让我务必照顾好你。在这世上,我也唯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只是,身为女子该有女子的矜持。如今仗着我宠你,都敢杀人了?呵,还真是了不得?”安绍卿直视安绍芸的瞬息万变的脸色。

安绍芸的面色乍青乍白得厉害,心头噗噗直跳,“哥,我没有。”

“嗯?莫非是我冤了你?”安绍卿冷然。

“不是,我只是……”安绍芸低下眉眼,没有再说什么。

安东侯府的事情,什么时候能瞒过安绍卿的眼睛。多得再多也不过是可笑的掩饰,安绍卿最恨欺骗。

起身,安绍卿一步一顿走向安绍芸。

手,无温的落在她精致的脸颊,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细腻的肌肤,“听着绍芸,我允许你任性,但别让我看到你的手沾血。这辈子,都不准!”

若是杀人,有他这个长兄已经足够。他不想自己的妹妹,亦沾染血腥,最后迷失了原本的天性。

“哥?”安绍芸愣在当场。

“好了,回房去。”安绍卿冷然转身,不叫任何人看清他的表情。

闻言,安绍芸垂首走出去。

见状,花颜忙不迭跟着出门。

谁知身后一声低呵,“花颜!”

身子赫然扳直,花颜面色泛青,许久才怯懦的转身,忙不迭赔笑脸,“表哥,有、有事吩咐?我、我……”

“最近你很忙?”安绍卿邪肆冷笑,“比我这个表哥都忙。”

“没、没有。花颜一直在房里绣绢,鲜少出门。”花颜急忙解释。

安绍卿拿起桌案上的小茶壶,壶口上还冒着腾腾热气。拎着茶壶,安绍卿一步步走到花颜跟前,若无其事的握住花颜的手。

见状,花颜心花怒放。不觉笑靥绽放,轻语唤了一声,“表哥!”

谁知下一刻,安绍卿竟镇定自若的将滚烫的茶壶,毫无顾忌的放置在花颜的掌心,滚烫的灼热惊得花颜厉声尖叫。

手,急速缩回。

茶壶应声落地,茶水溅了一地,冒着热气腾腾的烟雾。

手心被烫的通红,花颜紧扣自己的手腕,被烫伤的手止不住颤抖。她不敢置信的抬眼去看转身背对着自己的安绍卿,“表哥你干什么?”

“疼么?”安绍卿转身而立,背对着她。

花颜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已是一身冷汗。唇色惨白,晶亮的眸子,溢出点点泪光。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下一次,你若再敢挑唆绍芸杀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安东侯府的规矩。明白吗?”这是安绍卿的警告。

花颜泪落,“明白了!”

安绍卿当即拂袖而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夜凉如水,安绍卿伫立月下,遥望着不远处的阁楼,深锁的是心与念,何时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侯爷。”如风悄无声息的站在安绍卿身后。

“他还是不肯说。”仿佛是预知的结果,安绍卿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依旧清清冷冷。

半垂着头,如风没有做声。

许久,安绍卿的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心痛,“她在那里。”

“侯爷何必耿耿于怀,时也命也,天注定。”如风转身靠在廊柱上,半眯着眼睛,怀中抱着冷剑。

四周寂冷,鸟语虫鸣,分明是个极好的月色,竟惹得多少离人泪。

挪步,安绍卿缓缓朝后院走去。如风知道他要去哪,倒也不闻不问。主子的心思如风懂,却也似懂非懂。

木屋里昏暗的烛光下,苏瑾端坐床沿,无双站在身后细心的为她捋发。

“小姐的头发真好,就像缎子一样。”无双由衷欣羡,手中的篦子轻轻滑过她的长发。如墨的光泽在黑暗中尤为显眼,像极了上等的绸缎子,烛光里乌黑油亮。

许是白日里淋了水,苏瑾觉得身上不太舒服,约莫染了风寒,“就你会说话。”

“无双是真心的。”无双笑了笑,“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闻言,苏瑾一声轻叹,没再说什么。

心软之人,如何救父?

窗外,人影浮动。

无双一惊,“小……”

还不待喊出口,苏瑾示意她别喊。

隔着窗户,她能清楚的看见外头男子的身影,那脸部轮廓,那身影分明是安绍卿其人。只是……那一刻她心中忐忑,若他进来,她该如何?若他一直不进来,她又该跟他说什么?

窗外的安绍卿并不打算进来,只是侧着身子站在外头,方才还能听见房内两人的谈笑,如今却安静得出奇。

斜睨缝隙一眼,只见主仆二人静静梳理发髻。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能岁月静好四个字来形容此情此景。

昏黄的烛光下,苏瑾面若桃李,眉目间与生俱来的清丽脱俗。饱满的唇,带着几许不对称的微白。那双抚上云鬓的素手,指节泛着微凉的青白。墨发白裳,衬着她精致的面颊,盈盈一笑间,犹似那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低头冷笑几声,安绍卿转身离去。

翩然间,只留下一句,“你可以走了。”

房内,苏瑾眉睫微挑。

他的意思是……

她获释了?

心中,五味陈杂,是替安绍芸来道歉的?

到底人心寒凉,到底她什么都不是。

回廊处,如风紧跟安绍卿身后,“侯爷是为了马术大赛?”

顿住脚步,黑暗中,安绍卿深邃的眸子绽放着熠熠之光,“还有半月,是该好好准备。我没有心思可以放在她身上,放她出来只是不想绍芸胡来。”

出了后院,安绍卿眸光沉沉如暮霭。

他深信苏瑾有能力保护她自己,试想一下,一个江洋大盗的女儿,如果连自保都不会,死也不冤。

“今年是否该隆重些?”如风问。

这次马会是安绍卿继承侯爷爵位后的第五次,算是五周年。何况,正好赶着八月十五之后,可谓是双喜连逢。灯会尚且喧嚣热闹,那这马会自然也该好好置办。

“你看着办。”安绍卿思虑片刻,“传下去,今年马会得胜者赋额外奖赏。本侯可当场满足其一个愿望,前提是不违背伦理纲常,不违背公理道义。”

如风眉心微动,轻轻颔首,“是。”

见如风离去,安绍卿不紧不慢的走到一座阁楼之前。

阁楼的门上落着重重的锁,仿佛里面藏着极为珍贵的宝物。

手,轻轻贴在精雕的红木门板上,镂空的花纹就像女子精致的五官,有着凹凸不平的轮廓。安绍卿面色黯然,神情之哀伤,竟是难得一见。

月色下,年轻的男子怅然伫立,指尖柔和的拂过门面上的每一个花纹。这样的专注,与平日里的安绍卿判若两人。

不是不痛,是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痛。

不是不想,只是想得太久,连自己都会忘了身处何地。

芷若,你说对吗?

月,清冷,寒凉,宛若人心,更甚人心。

过些时候便是十五灯会,你可是最喜欢那里的热闹,你还记得吗?

心在疼,却只有自己知道。

安绍卿一声轻叹,转身走开,脚步沉重,只留下月中一抹落寞的背影。

一大早,花厅里寂冷非常。

安绍卿若无其事的吃着早点,花颜畏惧的坐在安绍芸身旁,烫伤的素手如今包着厚厚的绷带。将受伤的手悄悄藏在袖管里,花颜不敢抬头看安绍卿一眼。

这个外表儒雅的侯爷表格,内心深不可测,做起事来狠辣无比。

“你的手怎么了?”安绍芸不明就里的问。

花颜的心砰砰乱跳,忙赔笑脸,“没、没什么,只是被、被茶水烫着了,大夫说没事。”

说到最后,花颜已经声如蚊蝇。脸,因为紧张而微微泛起潮红。

见状,安绍芸轻蔑讥诮,“真是不中用。”扫一眼外头,“怎么今儿个她倒摆起谱来,是一千一万个不愿见到我吗?哼,真是矫情。”

言外之意,当然是说苏瑾。

安绍卿没有抬头,放下手中的筷子,冷冷走出去。

“如风!”安绍芸叫住门口的如风,“我哥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侯爷惯来如此。”如风俯首。

安绍芸冷笑,“他是我哥,难道我还不清楚他的脾气吗?”

如风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看一眼安绍芸,“夫人病重。”

“病重?那个罪……那个女人?”安绍芸撇撇嘴,“怎这般没用,我也没做什么,何至于这般矫情。也亏得哥哥,竟还会对那样的女人动心思。换做是我,任其自生自灭岂非更好,还……”

收到如风传来的霜冷目光,安绍芸啧了一下嘴,“当我没说。”

“小姐可知差点要了夫人性命?”如风转身,面无表情,“以后,离夫人远点。”

一个个竟都偏帮着贱人,安绍芸心头凛然。

一个罪女,不说她辱没门风倒也罢了,来了侯府,竟然迷得哥哥团团转,如风三番两次的对自己出手。果真是矫情,惯用柔弱博同情。

她倒要看看,这个苏瑾在搞什么鬼。说不定,她就是想让哥哥心软。

苏瑾,你这是什么身份,也配让我叫你一声大嫂?

呸!

我的大嫂,必得名门闺秀,必得贤良淑德。

你一介江洋大盗的女儿,妄想踏入安家,我便让你怎么进来的,怎么滚出去。安东侯府,岂能被你这样的女子,毁了百年清誉。

断不能让哥哥为你沉陷!绝对不能!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能!

丢下碗筷,安绍芸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身后,花颜如释重负,手掌疼痛依旧。

无双小心翼翼的将冷毛巾敷在苏瑾的额头,微红的面颊,发烫的身子,让苏瑾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端着水盆,无双走出房间。这个时辰,小姐的药也该煎好了。

如风识趣的站在门外,安绍卿不动声色的走了门。

原本清幽的房间,此刻到处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床榻上传来微弱的低吟,伴随着低沉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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