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见我伸出了手,凌欢有些意外,不过说归说,马上就跨步上前也伸出了手掌,细腻的小手一下子滑到了我的手心里。
冰凉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思绪直接被拉回了现实,刚想着要把手松开的时候,却发现凌欢的四指已经紧紧的握住了我的虎口,想挣脱掉已经是不可能了,我暗骂自己竟然会如此失态,但是凌欢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眼角微挑,脚步轻盈,看样子,她好像还很高兴?
“到底走不走啊?”
“走!”
我们两个牵着手,一路走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对于牵着手走的我们两,男的嫉妒,女的无视,我们就这么走着,一直到老夏家别院的门口才停下来,凌欢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掌,后退了小半步,站在了我的身后。
别院的大门没有关严实,透着一条缝,站在门外已经能够听到了老夏爽朗的笑声了,我咧嘴一笑,上前一步,推开了大门,陈旧的木门带着富有年代感的“嘎吱”声被推开,我大步走了进去,凌欢乖巧的跟在了我的身后,永远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哟!我当是谁呢?你小子还知道回来!”一个已到暮年、两鬓斑白的老人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见到自家大门被推开,便起身望去,看到来的人是谁之后,立马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一脸的狂喜。
“老夏!”我直接上前,张开双臂,给老夏来了个用力的熊抱。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来来来,今晚咱们一定要好好的喝一杯,一醉方休!”老夏率直而又高频率的声音震得我耳膜有些生疼,不过我并没有感到不适,相反的这才是记忆中的老夏,爽朗,豪迈,颇有武侠之中的大侠风范,一点都没有变。
“老夏,其实当时我、陆子然还有吴梓希回来过,只是你当时不在家,不过,这次可不行啊,今天我还要赶回上海,明儿个还得去趴分挣钱呢~~”我笑着说道,同时用力的拍了拍老夏的胳膊,上下打量着,老夏这么多年除了头发白了,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完全没有七十岁老人的疲态。
“我说你小子,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对吧,但是这人情,可是花了钱也买不来的啊?”老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勾着我的肩膀,唠叨了半天,不过见我执意要回去,也不好阻止。
“算了算了,老夏,我有话跟大鲸说。”这个时候内屋传出了声音,吴梓希从屋里走了出来,我朝着屋内望去,荣小渲也在,坐在木质靠背椅上,安静的玩着手机。
“好吧好吧,那就留下来吃顿饭,我去买些熟菜,还有弟妹啊,你自便哈,就当自己家一样。哈哈哈”老夏眯着眼笑着,脸上的褶皱聚拢在一起,特别的和蔼可亲。
我被老夏的话搞得有些尴尬,倒是魔女竟然波澜不惊,除了标准的微笑之外并无其他,似乎是默认了老夏的认亲,这个时候我也不太想专注于这种琐碎的小事,吴梓希的事情才是今天的重点。
只见吴梓希穿了一双拖鞋,下半身也只是随意的穿着一条睡裤,从他的装扮看来,昨晚,他们两人应该在老夏这里过上了一夜,我不相信凭着两人过去的那些事情,昨天晚上会不发生什么。
“你们两个大男人好好聊,我进去找漂亮妹子聊聊天。”凌欢朝着我笑了笑说道,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怕凌欢口不择言,不过此时也不好驳了凌欢的面子,只能祈祷凌欢能够收敛一下脾气,不要把气氛搞得太尴尬了。
凌欢走进屋里之后,院子里就剩下我和吴梓希两个人了,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吴梓希坐在老夏的躺椅上,双臂撑着双腿,眯着眼睛,吞吐着烟圈,我坐在他的旁边没有说话,其实我知道吴梓希现在心中特别的矛盾,和荣小渲的感情死灰复燃,然而家中却已经有了娇妻侯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着实棘手,我在等,等他主动告诉我他现在的真正感受。
“大鲸,这次我可能……”连续抽了两根烟之后,吴梓希弹了弹烟灰,缓缓的说出了第一句话,字句低沉,却铿锵有力。
“你真的决定了吗?你要知道,若是选择离婚,受到伤害的可是一个无辜的人,过去固然美好,但是你真的愿意放弃现在,沉溺于过去吗?”作为多年的挚友,我自然是知道吴梓希现在的想法以及决定,若是没有狠下心来,他是断然不会带荣小渲来这个地方的。
“呵呵,大鲸,你这话……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啊。”吴梓希苦笑了一声,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在林芊芊刚走的那段时间里,我认识的每个人,几乎都跟我说过同样类似的话,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矛盾的一个状态。
我不否认吴梓希的想法,毕竟过去的美好没有一个人能说散就散,以我个人而言,我就是一个最为典型的失败案例。
“哎……你说的没错,或许我是最没有资格说你的一个人,不过,老吴,我觉得你还是再想想吧,为了你的妻子,也为了小渲子,你想想若,是因为她你离婚了,到时候无论是在舆论压力上还是家庭矛盾上,你和小渲子要承受多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错过她了,十年了!大鲸,已经十年了!!十年前的我们,年少轻狂,为了那些不着边际的梦想,为了家人不顾一切的反对,我放弃自己所爱,十年之后才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我真的不想再蠢一次!”吴梓希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用那双老旧的棉拖鞋在地上踩了踩。
内堂的荣小渲和凌欢坐在了老夏家里,有说有笑,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只是十年过去,物是人非。
我本来还会担心两女有些生疏,不过现在看来两人谈得还是挺融洽的,荣小渲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她不喜欢掖着藏着,而凌欢的个性简直就是荣小渲的放大版,两女一来一去,就熟络了,我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吴梓希烟盒里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小小的院落里面烟雾缭绕,满地的烟蒂,老吴眯着眼,躺在了躺椅上,四肢无力,精疲力尽的样子显得有些颓废,人的一生面临的多种多样的抉择,每一个抉择都会指向不同的道路,所以,以我的角度来说,这次吴梓希面对的将是他未来人生的走向。
“即使再愚蠢的决定,那也是自己犯下的过错,如你所言,若是过去的我,一定会鼓励你勇敢的和荣小渲走下去,毕竟有些人一辈子都难以经历这跌宕起伏轰轰烈烈的感情,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老吴,我们都快要三十岁了,不能再以以前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了,你有你的交际圈,有朋友,有家人,这个社会就是残酷的,它已经不允许我们这个年纪继续享受着年少轻狂的放肆,我们只能低头迎击,因为你的身后,就是你的一切,你不能只为了你一个人,你明白吗?”我语重心长的说道,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我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相当有说服力。
“哎……你让我再想想吧……”吴梓希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我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的心里还是不甘心,等了十年的感情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可是现如今的境地,进一步是悬崖,退一步是低谷,两者他都想要而不想要。
“想什么想!”就在此时,凌欢牵着荣小渲从内屋走了出来,两女手拉手,显得亲密无间,我顿时头皮发麻,眼看着吴梓希逐渐认可了我的观点,魔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蹦跶出来,不是捣乱吗。
“你别捣乱!”我有气无力的说道,当然我知道在魔女面前,我说的话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你才是捣乱呢,人家只是结了个婚而已,离了不就好了,而且我听说,这是父母之命,根本没有一点感情基础,你倒好,怂恿人家放弃争取了十年的感情,你这个迂腐不化的旧社会臭老头,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你不知道啊!”凌欢盛气凌人,手插着小蛮腰,瞪着眼珠子,来到我的跟前,微微仰着头,指着我的鼻子便是一顿教训。
我眉头一皱,看向吴梓希问道:“你这婚是你父母指定的?”
吴梓希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又抽出了一支烟,荣小渲紧靠着坐在了他的身边,双手紧紧握着他的双臂,担忧的望着吴梓希,两人此时的态度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哼!连事情都没有了解清楚就像知心大姐一样的,在那里开什么心理辅导课,小渲,你别理这个木头,我完全支持你,一个人有几个十年,更何况是女孩子,自己所爱就要好好争取,即使与全世界为敌那又如何?你的身边站着的不是你需要保护的人,而是在关键时刻愿意为你挺身而出朋友!”凌欢越说声音越大,到后来更是像发表演讲一般,说的慷慨激昂。
我顿时脸色煞白,我刚才说的话几乎是一瞬间被凌欢完全推翻,若是我刚才说的完美塑造出了一个挺身而出、舍身为他人的英雄的话,那么现在凌欢说的便是一支英勇善战、所向披靡的军队,可怕的是,我竟然打心里觉得凌欢说的话比我更有说服力,但是男人的自尊和自负却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作祟了。
“鼠目寸光,你难道想让老吴和他的家庭作对吗?”我也是拔高了音量,本以为这句话一出,凌欢会有所收敛,可是谁知道,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线一般,仿佛直接引爆了她内心的痛处。
“家庭?自以为能够给子女最好的东西就是家庭?不顾及子女的感受的父母还有什么资格说爱,王宇煜我还真是看错你了,我原本以为你重情重义,是条汉子,可是没想到你却是这么一个不分黑白只,会沉溺于别人付出的失败者,你觉得家庭、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但是我告诉你,你错了,因为你穷,你家里穷,你没有一个孤独的童年,你没有一个人在家里饿到昏厥的无奈,没有一个人坐拥一屋子的玩具却只能自言自语的经历,没有在每个生日只能看着一桌子的外卖而没人陪伴,冷冷清清的悲哀!你现在跟我谈家庭?在我们这样的家庭,父母眼里只有金钱!”凌欢酥胸起伏,面目狰狞,小脸挣得通红,这些话如同是枪林弹雨一般对我进行着无差别的扫射,让我无力还击。
她竟然骂我穷!说我不可理喻!还说我不分黑白!顿时一腔怒火在我胸膛酝酿。
“不可理喻!”我涨红了脸,凌欢接近于临界点的爆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这也是第一次凌欢对着我发这么大的火,我站在娇小可人的她面前,就像是面对着千军万马一般,竟然感觉孤立无援。
凌欢之前就说过,她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刚才的说法其实也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仿佛就像是在阐述自己的经历一样,无论是在气势还是在言辞上我都败的一塌糊涂。
“今儿个你自己回去吧!小渲我们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凌欢说罢,拉起荣小渲就要走,荣小渲竟然也没有拒绝,吴梓希也没有阻止,荣小渲像个乖孩子一样跟在凌欢的后面,直到门外一阵响亮油门的轰鸣而起,卷起了滚滚尘土,直接消失在了马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