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之日已定,定在了下个月的月末,说那天是百年不遇的吉日,旺夫,旺家,旺事业。
既与言辞已经约定好,她也不管这些琐事了,如今该是着手处理花府了。
花有枝捻着手中的花生米,素雅的脸上阴厉起来。只要一想到她在花府的这些年,怎能叫她不恨?
若不是几年前,她在辛玉琬的帮助下,得了这权势,如今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吧?毕竟一个天生天养的孩子,谁在乎她的死活?
吃丫鬟小厮吃剩的,穿丫鬟小厮穿剩的,即便是这样,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也要有事没事的过来,指桑骂槐一下,更甚至,婶娘,祖母院内的,直接过来搜刮,搜着能卖钱的,直接拿走,但凡她跟两个小丫鬟有一点反抗,就是一顿毒打,她小时候又瘦又小,派给她的两个丫鬟也是病的病,瘦的瘦,主仆三人,来一阵风都能吹倒。
辛姨娘有她的难处,为了她的安全,不能明着护着她,只能在暗地里帮助,而她在花府不当家,本就没什么势力,哪能天天照顾的周全?
如今她要离开了,可受过的苦,怎么消的了?
之前没动花府,只不过,这还算是她的容身之处,也就是个容身之处,所以是时候了。
花有枝依然捻着花生米,语气变的温和平静“青灵,让你打听的杨言五什么情况?”
“今个刚得了信,却如小姐所言。”
“娘亲是谁?”
“玉氏之前的贴身丫鬟叫小桃的。”
小桃?小桃?花有枝心里嘀咕。
青灵又说“奴婢今儿得了信特意打听了一下,玉氏房内的宋嬷嬷得了银子,给了点消息,说是小桃是十四年前得了瘟疫已经被安葬了。”
“谁办的?”
“老夫人身边的人。”
呵呵,有意思了。
“二老爷还是每年固定的时间去善心寺住上个把月?”
“是的。”
花有枝把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盘子
“把得了的信传给玉氏吧。”
“是。”青灵转身就要走。
“慢着,”花有枝又想了想“二老爷过几日又要去善心寺了,玉氏再一去,少不了要闹腾一番,如此这般,老夫人怎么能闲着呢?这几日把当年办那事的人找到,一起给送过去,也省的大家弄不明白当年的事。”
“是。”
“去吧,钱,不够,去库房拿便是。”
“是。”青灵退下。
花有枝眯着眼睛,数着盘中剩下的花生米,心思飘向了很远的小时候。
那一次,辛玉琬出门求佛,不知是何事,耽误了行程,没有及时回来。她也就没了饭吃。走投无路之时,只好顺着院里的狗洞爬了出去。几天没怎么吃饭的她,没走多远就饿晕了。醒来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正给她塞花生米,小小的她,满脸泪水,她知道食物的重要性,那个时候,谁能给她食物,谁就是她的恩人,朋友。
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指节修长,手上还有阳光的温度,温暖又柔情“要吃饭,吃饱了,长大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小少年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话还在,花生米的清香也还在,吃花生米也变成了习惯。久吃,她才知道,这花生米的好,容易隐藏,容易携带,既能果腹,还可以长期储存,这等食物,那小少年随身携带,定是个跟她一样的苦命人。
“是呀,吃饱了,才能长大。长大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若时光能记得她吃的苦,受过的痛,能不能换成一次与他的相见,能告诉他一声,这些年,她都在乖乖的吃饭,乖乖的长大,乖乖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花有枝拉回思绪,又想起来什么,对着内外喊了一声“青秀,你进来。”
门外的青秀快步走进来,福礼“小姐。”
“这几日,我快成亲了,福王府再不得势,也不是花府能得罪的,她们也不敢在这个时段翻出什么大浪来,你趁着这个空档,去乡下找一下祁嬷嬷。”
祁嬷嬷的大儿子会一些武功,是目前花有枝身边武功最高的,想起在青楼遭遇,身边若没个武功高强的确实不行,这以后进了福王府,用处更大着呢。
青秀跟花有枝一起长大,花有枝的心思也略懂一二,了然,这是让她去提升一下武功。
“小姐,是有谁要害您吗?”毕竟青秀目前的武功,一般人也不是她的对手,要不然也不能每次去青楼办事,也只带她一人。
“防患于未然。”那个福王显然不是表现出来的纨绔,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不碰触到她的底线,她也不会挡别人的路。
“是,奴婢给您收拾一下嫁妆,再去。”
“不用,嫁妆有老夫人的人收拾,你也插不上手,还不如去做有意义的事,对了,多带些银两,多留些给祁嬷嬷。”
青秀心里十分感激,祁嬷嬷对青秀和青灵有恩,却对小姐没做过什么大恩,可就是因为她和青灵,小姐才每次掏心掏肺的对祁嬷嬷好,她们跟小姐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才有现在的生活,可小姐却从不吝啬爱和钱财,对小姐一分的爱,哪怕只是当初施舍的一件麻衣,一口干粮,小姐都要成百上千的回报,不管怎样险恶的人心,不管怎样艰苦的条件,小姐对自己人,还是那样纯净善良。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能感觉到小姐的心是那样的冷淡孤寂,也是了这世上有几人能经历那痛苦的童年。
“是,小姐。”青秀告退转身抹掉挂在眼角的泪珠,无以回报主人恩,当牛做马报恩情。
吩咐好一切,花有枝闭目养神,口中弥留花生的香甜,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在做梦,梦见手持如意称,挑起她的盖头来的是那个纯真温暖的小少年,他说“要吃饱饭,才能长大。”
花有枝笑了,拍拍头,自言自语“还想呢,都要嫁入福王府了,就忘记他吧。”
这么多年,她早就应该死心了。她得了势,第一件事便是差人去寻当年的他。可,用那个时候他的画像怎能寻到十几年后的他呢?
她只有将他的每一幅素描送给每一个画舫,只希望上天能怜悯她的心意,让她如愿一次。
她只有这一个愿望,却那般的小心翼翼,可终究还是落空了。
花有枝苦笑,看来,她真的不适合求取什么。
求嘛求,从来不是她能求来的,老天爷呀,还是不疼她的,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