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大学校园,大一。
在高中表现出来的叛逆心理,此刻就像没有了围栏的野草,疯长。
没有来自家长或老师的约束,到处都是求而不得的珍贵自由。
伍蓝在这种情况下,人生的方向有了偏转。事情很多,偶尔能回忆起来的总是那么几件。
凌晨两三点,校园里面大概或许应该是不会再看到其他人的,除了伍蓝。当然也有例外,那段时间学校正在新建寝室楼,有一次晚上两点多回寝室的时候,看到一个建筑工人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两瓶啤酒,伍蓝路过的时候没有害怕,反而有一些温暖,他不知道那个人的故事,或许是单纯地睡不着,或许酒瘾犯了,或许在愁他的孩子的学费。
是的,他去网吧刚回来。
其他人都在睡觉。
他没有,他要等天亮。
天亮了。
早晨的阳光把朝气蓬勃这四个字洒向了人间,尤其钟爱校园,室友们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开始起床去上课,伍蓝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他的课程,自然是翘了。
所以期末得到的那些不过六十分的成绩也在情理之中。
他一边听着别人的窃窃私语,一边心里告诉自己真的无所谓。
他承认自己多愁善感,但他也相信他不会走向极端,他总会给自己一点余地,然后去放松自己越过它。比如那个自己最好的异性朋友,那次放假他一如既往存在的心血来潮,他去了她的城市去找了她。
“你为什么不事先商量好?”
“你这样我很多计划都被打乱了。”
伍蓝摸了摸鼻子,说了句“对不起”。
“你这样真的让我感觉很累。”
“而且每天没什么事也要发消息,聊一些无聊的话题。”
“我感觉我们的友谊变质了。”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吧,伍蓝听着她说,就想到了她曾经说的以后以后怎样怎样。
“拜拜。”最后,她说。
“嗯。”伍蓝回答。
三天假期,他一个人在那座城市待了两天。
他想他这样应该是真的做的不对,他没有在一个安静的晚上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喝一瓶啤酒抽一支烟然后对着头顶那一方天空嘶声裂肺地喊一句“我一定要改”,他只是默默地想应该改一改。
没改掉。
比如他喜欢且暧昧了一年的女生,他一直没有对她说喜欢。
之后她脱单。
之后她去服兵役。
某天他借着酒意给已经脱单的她写了信。
现实不像童话故事,所以结局也来的不冷不热,他也没有什么接受不接受。
半生中遇到的人太多,在球场上,公交车上,或者出去旅游的过程中,总会有那么几个让你初见如故的人,互相说着有趣的经理,谈着过往及将来。末了留下联系方式,约定着有了时间畅谈人生不醉不归云云。
后来伍蓝有幸看到了三毛的一句话,说是“别人稍一注意你,你就吐露心声,你觉得这是坦率,其实这是孤独”。伍蓝看了之后愣了几秒钟,然后想了想。具体想了什么,除了当时那几秒,他之后再也记不起。
所以那些人之后再也不见踪影不闻音讯的事,伍蓝也就不再疑惑。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来的,原因大概也就这么多,伍蓝一边继续在极端的边缘徘徊,一边试探着自己给自己的底线。
不过庆幸的是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毕竟吃一堑长一智,他给自己设了道墙。
墙外是热闹的世界,另一面,已经多久没人靠近过了。
记得苏轼有首蝶恋花.春景,下阕是: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作为墙外人,恼自然恼的合情合理。
而另一边,荡完了秋千,提了提裙角,蹦蹦跳跳地跑回闺房。
不是说不寂寞,只是不懂寂寞。
虽然伍蓝从来不承认。
没有人比他更颓废,别人想起了他或许会组织一下语言说“伍蓝啊,挺好的,就是有点不上进”,要他自己来说的话,他只会说的很客观――
一个垃圾。
他感觉很丢人,但他还是要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这样客观不这样直白,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毕竟再怎么精妙的谎言,也骗不了说谎者自己。
“留级吧。”辅导员找到他。
伍蓝没说话,他想他现在来得及。
“要不――留吧。”家里来了电话。
“好。”伍蓝点了点头。
伍蓝就这样离开了这个班,退出了这个班群。
那段灰色的时光里,琴文帮了他多少,他不用算也知道有多少。
伍蓝看着白琴文撕开了包装纸,把糖放进了嘴里。
“其实你可以留着明天吃,晚上吃糖对牙不好。”
“我用冷酸灵。”白琴文特意使了下劲,“咯嘣”一声把糖咬碎,假装得意地看着伍蓝。
伍蓝给了个白眼,意思说你真幼稚。
白琴文回了个白眼,意思伍蓝没懂。
“晚安。”
“晚安。”
凌晨一点半,路灯还亮着。
却不再发光。
因为光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
伍蓝睁开眼,感觉头有点晕,身体有点虚弱,他一只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醒了?”牛军坐在桌子边,看起来有点憔悴。
“我睡了多久?”伍蓝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月。”
“她来了好几次。”
伍蓝知道牛军说的是夏冬。
“其实你不用一直待在这里。”伍蓝看着牛军。
“这不是你一直没醒怕你出事么。”牛军摸了摸他的胡子笑着说道。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嗨也没什么事,就是之前答应你的事我没帮到忙,还让你教了他们那么久。”牛军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事先没告诉你是什么条件,这不怪你。”伍蓝顿了下,“我在白城看到了你们。”
“那我――”
“你的事我会记得的。”
牛军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双手抱拳给伍蓝行了礼。
“谢谢。”
伍蓝点了点头,牛军退了出去,然后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探着身子。
“还有事?”伍蓝问。
“那个你睡了这么久,要吃点什么我等下让人送过来。”牛军答。
“一份菜汤,再带点牛肉和酒。”
“好。”
牛军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等一下。”
“怎么了?”牛军听见伍蓝的声音,又探了进来。
“等下饭菜你送过来吧,我们一起喝点酒。”
“好!”
伍蓝又重新躺了下来,看着房顶。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还问了那个人一句“你是谁”,他没有回答就消失了。
真的有点饿了。
。。。。。。
白城。
桌子上是一大锅牛肉,两坛酒。
李本拿起酒坛,给对面那个空碗里倒满,酒顺着坛口酒流了出来,落在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酒水有点混浊,酒气却很浓烈。
“听闻皇朝皇城里有一种烈酒名叫醉春风,无风自飘,可过十里。”李本倒满了酒,放下了酒坛,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有清酒。”
清酒当然不是一般的清酒,而是和醉春风齐名的清酒。
仙师入凡掌控凡权之前几日,火云国主览当天在后阳宫里喝过一杯。
“价值千金。”阿成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肉,只是看着李本给他倒的酒,回了一句。
“是啊,这么多年,从知命境到摸天境,还是没有喝过,太贵。”李本拿起筷子,翻着锅里面的牛肉。
“不过无论是醉春风还是清酒,我还是喜欢我们的浊酒。”
“因为便宜。”
李本放下筷子端起碗,看着阿成。
“你能不能不要总跟我反着说话。”
阿成没有回答。
“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起喝过酒了。”
这是一句感慨,并不是问题。
“你忙着拿战功。”阿成了回答他的感慨。
李本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
“忙着修炼。”
“忙着处理边塞的事情。”
“为了这些,你用了很多让我,和让曾经的你不耻的方法。”
阿成说着,李本听着,他的碗举在胸前,一动不动。
“说完了?”
“说完了。”
阿成说完,李本看着他,阿成也看着他。
“我知道”。
李本说。
阿成没说话,也端起了碗。
一饮而尽。
有些人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说出来,便都会明白。比如李本的道歉,比如阿成的接受。
“等下我们去趟玉门关。”
“好。”
“你还记得那次。。。。。。”
太阳还剩一丝,草原上个余晖慵懒而美艳,没有声音,安静,平静。
如果有炊烟。。。。。。
。。。。。。
牛军带东西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汤有点烫,可以等下再喝。”牛军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点上了蜡烛。
伍蓝从床上坐了起来,洗了把脸,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一起吃吧。”伍蓝率先动了筷子,“说说吧,你之前的事。”
牛军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
“我之前是皇朝皇城的禁卫军,甚至还是一个禁卫军的小统领。”
“有一次花灯节我带我七岁的女儿出去放花灯,有一个小孩不懂事,过来抢我女儿的花灯。”
牛军顿了下,接着说:
“我就教训了几句,那个小孩子的哥哥就来了。”
“那个人,权利很大?”伍蓝听到这问了一句,接下来应该猜的到发生了什么。
“是,然后我就被发配到了这里,已经十几年了――十二年了。”牛军把碗里的酒喝完,迟迟没有放下,“不过还好他没有为难我的妻子女儿。”
没有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之后哭诉自己有多委屈有多痛苦想要怎样怎样,事情的来龙去脉,牛军说的很简单也很清楚。
伍蓝没有看牛军,他想现在不去看应该会更好一点。但他的表情伍蓝却是知道的,情绪的压抑,声音的哽咽,伍蓝听的出来。
“我回去帮你看看。”伍蓝说。
牛军给自己倒满了酒,有些洒了出来,他的手有点颤抖,他端起的碗也有点颤抖。
“我敬你!”
伍蓝点了点头,想了下想说句“不客气”。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人推开了门。
李本和阿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