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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1 -

屋子里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姐坐在桌子上,郝飞坐在对面摸着她的腿说着什么。他见苏岩进来,把小姐从桌子上拽下来让她先出去,小姐边走边说着什么委屈的话儿。

郝飞说:“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再找你。”

小姐出去后,苏岩对郝飞说:“我要是再晚进来一会儿,你是不是就不光摸腿了?”

郝飞说:“不能。你不知道,这个骚货也就是腿还行。”

郝飞殷勤地给苏岩拿烟倒水,满脸笑容。东扯西聊了一会儿,苏岩忽然说:“求你一件事儿行吗?”

郝飞说:“什么事儿?”

苏岩说:“你给安排个人儿呗!”

郝飞说:“什么人?”

苏岩说:“我有一个朋友从外地来,想要找个女人。”

郝飞说:“真的……假的?”

苏岩说:“我知道你这儿的小姐都不出台,你看能不能为我这个朋友……”

郝飞说:“没问题。你把他领到夜总会,我给他挑几个最好的……”

苏岩说:“我这个朋友不想找小姐。他想找个学生。”

郝飞说:“学生我可不好找。”

苏岩说:“你不用找学生,你找一个小姐假装成学生就行。”

郝飞说:“那没问题。”

郝飞嘴上说没问题,心里却觉得问题很大。

一个人民警察竟然公开让一个开妓院的找小姐!

- 2 -

牛东新要组织一次文化交流。他打电话问苏岩能否赏脸。苏岩问,怎么个交流法?牛东新说,研究研究浪漫。

苏岩说:“一个浪漫研究个屁?”

牛东新不高兴了:“这叫什么话?”

苏岩说:“你别生气,我是不明白你到底要研究什么?”

牛东新说:“我们准备从历史、文化角度探讨一下浪漫的起因和发展。”

苏岩笑了。

牛东新说:“你别笑。你就说晚上有没有时间吧?”

苏岩说:“我没时间。”

牛东新说:“那好吧!”他挂断电话,没多久又打来电话,还是希望苏岩能够赏脸参加这次文化交流。从马良的事儿之后,牛东新总找苏岩。苏岩有点烦了,他不想和牛东新来往太密切。

苏岩说:“牛老板,你是有身份的。你邀请我是给我面子,但我确实没什么文化,我怕去了给你丢脸。”

牛东新说:“老弟,你来吧,你来能给我长脸。”

苏岩见牛东新这么说,再推辞也不好。他说:“你这个文化交流在哪儿搞呀?不会在茶馆吧!”

牛东新说:“不在茶馆,在饭店。”

参加文化交流的有副区长刘耕地、电视台节目主持人郭秋梅、报社主任记者郭鸣武,还有从南方来的一位作家钟骅。苏岩在这些人当中地位是最低的,他有点尴尬。

牛东新向刘耕地介绍苏岩:“刘区长,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苏岩搞不清楚是否应该和刘耕地握手,平时见他都是在主席台上,现在离得这么近有点别扭。

刘耕地主动握住苏岩的手说:“你也不像个警察呀!”

牛东新说:“他怎么不像?”

刘耕地说:“多文质彬彬呐!你看陈凯鸣,一瞅就是警察!”

牛东新笑了,像是要说什么,苏岩怕牛东新说难听的,赶紧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牛东新说:“刘区长,你怎么说陈凯鸣一瞅就像警察呢?”

刘耕地说:“你看他那眼睛多凶啊!每次他向我汇报,他一瞅我,我就不舒服。我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呢!”

郭秋梅附和道:“刘区长,您说得真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每次采访陈局长,我都不敢瞅他的眼睛。”

大家就座的时候,郭秋梅想要挨着刘耕地,牛东新没让。他让郭秋梅挨着苏岩,又让郭鸣武挨着郭秋梅。他说:“你们都姓郭,又都是记者,你们俩好好看着苏岩。这个警察不老实。”

那个南方来的作家,被牛东新安排在了主宾的位置,牛东新、刘耕地分坐在两边。刚进房间的时候,苏岩没太注意钟骅。这个南方人很不起眼,小鼻子小眼睛小个头,皮肤一点光泽也没有,感觉像是发育不良,如此其貌不扬,却被安排坐在了主宾的位置。

刘耕地举起酒杯,代表全市人民对钟骅光临本市表示热烈欢迎。大家鼓掌,苏岩也跟着鼓。郭秋梅闪亮的眼光聚焦到钟骅的脸上。

钟骅客客气气地表示了感谢。开场白之后,刘耕地大声地说笑着。屋子里笑声不断,有些话并不可乐,可他说完大家都跟着乐。郭秋梅乐得眼泪都出来了。有领导在场,一般只能听领导有说有笑,牛东新却不时地插话抢话,但刘耕地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

刘耕地喝了两杯酒之后,站起身对大家说:“各位慢慢用,省里来了一个检查组,我还得去陪他们。”

大家站起来。刘耕地穿好了外衣说:“大家请坐。”他转身和钟骅握手:“到了我们这里,好好玩玩,有什么困难尽管吱声。”

钟骅说:“谢谢区长。”

大家目送领导出屋,牛东新送刘耕地来到了门口,他小声地趴在刘耕地的耳边说了什么。刘耕地笑了,亲昵地拍了牛东新的肩膀一下。苏岩想起了陈凯鸣说过的一句话,有点像电视剧了。

刘耕地走了以后,牛东新说:“我们是文化聚会,本来没邀请刘区长参加,但他一听说我们的聚会,说什么也要参加。领导嘛,咱们也不能拒绝呀!但说良心话,他在吧,咱们这个文化交流也真不太好开展,说深了吧,怕领导误会;说浅了吧,就失去开这个会的意义了。嗨,还好,刘区长还有新的活动!”

苏岩说:“他没活动,他也待不下去了。你看看你刚才,哪儿有你那么说话的,你不是在撵区长嘛!”

牛东新很得意,他知道苏岩是在变相抬高自己。牛东新谦虚地说:“我可没撵刘区长!是他自己走的好不好!再说了,我撵他,我得喝多少酒啊!”苏岩说:“你不喝酒你也这样!今后,你这个毛病得改一改,上次你看你把刘区长说的,好像你是他爹似的。人家毕竟是副区长,你得给人家留点面子啊!你这样,真不好!”

牛东新不敢往下接了,他摸不清苏岩是真心捧他还是要耍他。牛东新急忙打住这个话题,他说:“好了,现在我们言归正传。我们今天继续文化大讨论,人为什么要浪漫?苏岩,上次,你由于工作忙没有来参加我们的讨论,今天,你可以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大家开始发言。

郭秋梅说:“浪漫是一首爱情诗,每次读它的时候都会让我心潮起伏!”

郭鸣武说:“你这哪是浪漫呐,你这是高血压!你现在应该吃片药了!马良你知道吧,他就是血压高了还不吃降压药,结果永远离开了我们。”

郭秋梅说:“真的?”

郭鸣武说:“真的,不信你问苏岩。”

郭秋梅问苏岩:“是真的吗?”

苏岩说:“别听他胡扯。马良是心脏病犯了。”

郭鸣武说:“心脏病不错,问题是什么引起的呀?”

牛东新说:“说浪漫怎么还讨论起心脏病和高血压了。赶紧的!都正经点儿。我们这是在学术探讨。”

这种文化沙龙苏岩头一次参加,他感觉挺好玩!

郭鸣武说:“什么是浪漫,浪漫就是新鲜。郭秋梅像你,现在有人给你送鲜花,你还能觉得浪漫吗?不会了,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从农村出来的那个村姑了。你现在是主持人,有的是给你送鲜花的,你觉得不新鲜了。所以,再给你送多少鲜花你也不觉得浪漫了。”

苏岩说:“那也不能给她送花圈呐!”

郭鸣武说:“那得看什么样的花圈,如果花圈上有钻石有项链……”

郭秋梅说:“郭鸣武、苏岩你们这两个犊子,都滚!”

苏岩说:“你让我们滚干什么,郭鸣武说得有点道理,真的,参加你们的文化聚会,我增长了不少知识。”

郭秋梅说:“你们说的都是歪知识,反正我觉得浪漫是很崇高的。”

郭鸣武说:“那可不见得,浪漫有时候也很下流。比如像你这样的女人,平时接触的净是高尚的男人,他们总是给你稳重、成熟、有修养的印象,但我认为,这些崇高的男人你已经看够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刺激。如果现在你被一个流氓强奸了,妈呀,你会觉得人生还有这么浪漫的事儿呢!”

郭秋梅满脸通红:“郭鸣武……”

郭鸣武说:“不准骂人。郭秋梅,我只是举了个例子。”

郭秋梅明面上是节目主持人,暗中却是牛东新的“小蜜”。见自己的心上人有被侮辱的危险,牛东新急忙转移话题。

牛东新诚恳地问郭鸣武:“那要是让小姐感到浪漫怎么办?”

郭鸣武说:“那就得和小姐谈恋爱!你想,小姐天天接触的都是嫖客,哪儿有人和她们真诚地相爱呀,你要是和她恋爱的话……”

牛东新说:“恋也没用。书上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郭鸣武说:“那是因为你不是真情实意。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我有一个朋友,上学时可穷可穷了,连学费都交不起。他的女朋友真够意思,偷着去夜总会当小姐,挣来的钱不仅供他念书,还给他买名牌衣服、名牌鞋。我这个朋友是个书呆子,起初以为女朋友去夜总会只是陪人喝酒,后来知道还陪人上床之后,就不高兴了。他把她给他买的鞋、衣服都撇到了她的身上。女朋友问他,你这啥意思?他说,这些破衣服破鞋我不要。女朋友可伤心可伤心了,从那之后,就离开他了……”

苏岩说:“郭鸣武,别讲了。”

郭秋梅说:“为啥呀?郭鸣武快告诉我,后来怎么了?”

郭鸣武想接着讲,苏岩火了:“你要是敢接着讲……”

郭鸣武有点怕苏岩,他说:“为啥不让我讲呀?”

苏岩说:“我听过了!”

郭鸣武说:“你听过了?得了吧!这个事儿,我谁都没告诉,你在哪儿听的?”

苏岩看了看牛东新。

牛东新笑了。

郭鸣武也笑了。

郭秋梅着急地问:“郭鸣武,到底咋回事儿呀,你快告诉我。”

郭鸣武说:“你问牛老板吧!这个事儿是他给我讲的!”

郭秋梅又看着牛东新,牛东新不好意思地说:“最初是苏岩给我讲的。”

郭秋梅又望着苏岩:“你告诉我,后来到底怎么了?”

苏岩说:“找机会,你让牛总告诉你吧!”

在几个人高谈阔论的时候,钟骅也一直兴致勃勃地听他们胡说八道。

苏岩把目光移向钟骅:“我们让你见笑了!”

钟骅说:“没有没有。”

苏岩想要和钟骅更多地聊聊,但却被牛东新巧妙地引开了。

这个文化沙龙聚餐搞得热烈且圆满。吃完饭,牛东新让司机送客人,他则坐苏岩的车回去。车上,牛东新大概是喝多了,他撕下面具,得意地说:“这些傻×文人还挺有意思,说讨论浪漫就真的能说出一大堆来。苏岩,你帮我想想,还什么有意思,下次咱们换一个话题讨论。”

苏岩说:“那就讨论一下傻×吧!研究研究什么是真傻×,什么是假傻×,什么是装傻×,什么是天生就是傻×!”

牛东新笑道:“好好好!下次,我们就研究研究傻×吧!这帮文人就属于天生就是傻×,还一个个以为我真的喜欢文化呢!文化有鸡巴毛用啊?钱!钱才是最有用呐!你看因为我有钱,有文化的得围着我,有地位的得陪着我。今天,他妈的其实我就是想给钟骅摆摆谱!苏岩,你说是不是达到目的了?”

苏岩说:“牛老板!看起来,光有钱没文化也真不行。”

牛东新不解地看着苏岩。

苏岩说:“你刚才这些话要是不说,你本来是在装傻×。一说呢,你就成真傻×了!”

- 3 -

宾馆大堂里很静,在西侧的角落里,有一个优雅的咖啡厅。苏岩假装打着电话,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这个咖啡厅。有两三个男女稀稀落落坐在沙发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他们的脸。

苏岩若无其事地穿过大堂向电梯走去。来到电梯前,两部电梯上的楼层显示屏,不停地变换着数字。电梯里可能有人,苏岩决定不坐电梯。他推开旁边的小门,沿着楼梯慢慢地走着。

楼梯里静极了,苏岩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来到518房间的门前,苏岩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他按了一下门铃,电子铃声在静寂的走廊里十分清脆。依然没有反应。苏岩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亮着灯,没有人。

床上的被子有压过的痕迹,刚才应该有人躺在床上看电视。

屋子里弥漫着微弱的香水味。

苏岩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香烟。香烟抽到一半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走廊的地毯吸收了声波,声音极轻,但苏岩听得一清二楚,这是他的本领。他有很多本领,一些人听不到的响声,他能听到,一些人感受不到的痛苦,他也能察觉。

脚步声在518房间的门前停下了。

开门的声音。

门开了。

一个女孩迎接着苏岩的目光羞涩地走进来,她有着学生一样清纯的面孔。她关好门,礼貌地说:“你好!”

女孩走到苏岩的跟前。苏岩的旁边有一个单人沙发,她犹豫了一下,坐在了苏岩对面的床上。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苏岩说:“刚才在大堂里,我已经看见你了。”女孩很惊奇,“你看见我了?”

苏岩点了点头,这是他推测的。

女孩低下头诉苦道:“我都等你快两个小时了,我觉得没意思,就到下面喝咖啡去了。刚才,我看你进来就回来了。”

苏岩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呢?”

女孩有些得意:“我有直觉。”

苏岩警觉起来:“你是不是认识我?”

女孩摇了摇头笑了:“看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就认为应该是你!”

苏岩心里很讶异。刚才穿过大堂时,他还觉得自己镇定自若呢!

苏岩说:“你叫什么名?你可以说个假名。”小姐们都有假名。

女孩说:“那我告诉你我的小名吧,我叫莎莎。”

莎莎有两条修长的腿,一条压在另一条之后,她看起来很像个淑女!

苏岩看着莎莎,莎莎躲闪着苏岩的目光。

苏岩说:“我这是第一次嫖娼,也不知道该怎么嫖,你不要见笑。”

莎莎满脸通红。小姐还会脸红?

苏岩十分好奇,他分析这个莎莎可能是才当小姐不久。

莎莎说:“别说这个词好不好?”

苏岩说:“哪个词?啊,你是说嫖娼是不是,那不说嫖娼说什么呀?”

莎莎说:“洞房花烛夜!”

苏岩笑了。

莎莎说:“笑什么?”

苏岩说:“也没蜡烛呀!”

莎莎说:“出去买。”

苏岩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拿起了自己的包:“你家离这儿远吗,20块钱打车够不够?”

莎莎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岩:“我自己有钱。”

苏岩把一张钞票递给莎莎:“刚才吧,我和你是在开玩笑。我不是你的客人。你的客人今天有事儿来不了,我来就是通知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莎莎没走,看着苏岩。

苏岩不耐烦地瞪着她:“我说话你没听见呐!”

莎莎吓了一跳,这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苏岩说:“你快走吧!”

莎莎起身离开了。

苏岩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抽了一支香烟,袅袅升起的香烟与莎莎身上留下的香水味道弥漫在苏岩的周围。

走出宾馆的大门,向停车场走去时,苏岩隐约地看到墙角有一个人影。他绕过自己的车突然来到了墙角,是莎莎。苏岩冷冷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莎莎很紧张:“我……”

苏岩说:“你在监视我?”

莎莎说:“没有。”

苏岩说:“我送你回家吧!”

夜色有些朦胧,苏岩拉着莎莎缓慢地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

莎莎讨好地说:“我看你不像那种人!”

苏岩笑了:“你是说我不像嫖客是不是?一看你就没经验。像嫖客的都是假嫖客,看着不像的才是真嫖客!”

莎莎还执着地说:“你保证不是!”

苏岩又烦了,他不愿意莎莎老说话。他说:“我过去是嫖客,但现在不是了,因为我有了妻子,我妻子对我非常非常好,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儿。”

这是一个崇高的理由,莎莎果然不吱声了。

车前明亮的灯光伸向远方。

穿行在黑暗的夜色里,苏岩喜欢这种感觉,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他在想着过去的一个夜晚,那个夜晚好像已经很久了,又好像还近在咫尺。

- 4 -

牛东新说郝飞开夜总会不是为了挣钱,本来是想让苏岩觉得郝飞不好惹,让苏岩别再找郝飞的麻烦,可苏岩更觉得有必要好好查查郝飞。

开这么大的夜总会不是为了挣钱,为啥呀?是不是利用夜总会玩什么阴谋诡计呀?

苏岩决定和郝飞认认真真地玩一把。他故意让郝飞给自己找个小姐。这个小姐回去会向郝飞汇报说,没和苏岩上床。郝飞死也不会相信的,一男一女在宾馆里不上床干什么?骗鬼呢!郝飞会认为小姐是因为怕苏岩不敢说实话。郝飞会窃喜的。他认为苏岩和他都是一样的人了,这样,郝飞就会对苏岩放松警惕。

苏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为了检验这种效果,第二天,苏岩特地找到了郝飞。郝飞对苏岩真是热情有加,苏岩也是亲切无比,两个人宛如兄弟一般。

郝飞向苏岩表示,今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吱声,苏岩决定试探试探他。

苏岩说:“郝老板,你夜总会接触人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破案线索,告诉告诉我?”

这明显是希望郝飞说出盛斌的下落。但郝飞想了想,却告诉了苏岩另外一个线索。

- 5 -

苏岩把车停在了胡同口,锁好,便和高军向胡同深处走去。他们边说边掏出了手枪,顶上了子弹。苏岩压了一下。高军说:“枪还没修好啊!要不,你换支新的吧。”苏岩说:“不换。这支枪救过我的命,说什么我也不换。将来,我要把这支枪供起来。”

两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了胡同的深处。现在是白天,胡同里很静。走到从东数第四个门,苏岩趴在门上听了听,一点动静也没有。高军说:“他们肯定都在里面睡觉。”

苏岩踩着高军的肩膀,翻进了院子里。他轻轻地打开了门。高军进来之后,他们一前一后地进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有两张床,一共有三个年轻人正在睡觉。地上放着几块铜瓦,这应该是他们昨天夜里辛勤工作的结晶。

这三个年轻人都不到20岁,他们在工厂里偷了铜瓦卖钱后就去电子游戏厅玩耍。郝飞的司机也常到游戏厅里玩,他看出这三个小孩有问题,就和郝飞说了。郝飞于是把这个线索告诉了苏岩。

苏岩和高军把熟睡的年轻人一个个弄醒,苏岩用枪指着他们。高军用他们自己的皮带将他们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押他们往外走的时候,苏岩命令他们拿起地上的铜瓦。他们的胳膊被皮带捆着,拿着铜瓦十分费劲。这样做不是折磨他们,是为了更安全。他们胳膊上缠着皮带,手里还拿着这么重的铜瓦。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一点跑的念头也不会有了。

押着他们来到了车前,苏岩怕把车的内饰弄脏了,让他们把铜瓦放在了后备箱里。苏岩找出两条毛巾让他们把手擦干净。这三个孩子明白是啥意思,他们擦得十分卖力,进到车里后都把手放在自己身体上。

回到了公安局,从停车场押着他们往公安局大门走的时候,苏岩忽然看见莎莎站在路边。在公安局门前,押着三个盗窃犯,苏岩的身份已经清清楚楚地暴露在莎莎的面前。

苏岩本以为莎莎会躲避他,她们这种人最怕见到警察,但莎莎却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苏岩。

苏岩和她打招呼:“你在这儿干什么?”莎莎说:“我身份证丢了,来办身份证。”苏岩指了指公安局西侧的一个小楼:“那是接待大厅,你到那儿去办吧!”

莎莎顺着苏岩手指向西侧看去,那个小楼前面有围墙。她说:“我怎么过去?”苏岩说:“你从前面绕过去。”高军对苏岩说:“你领她去吧!”苏岩看了看身边的这三个犯罪嫌疑人,露出为难的样子。莎莎对苏岩说:“你要是不方便就不用去了,我到前面再打听打听吧!”

苏岩说:“要不,你就在这儿先等我一会儿。”莎莎高兴地说:“行。”

在公安局的走廊里,高军问苏岩:“她是谁呀?”苏岩说:“我家邻居。”

“她在哪儿上班?”

“安全局。”

“什么科?”

“法制科。”

“安全局有法制科吗?”

“有。才成立的。”

回到办公室,按照有关程序,苏岩开始准备为这三个年轻人做笔录。这个样子像是已经忘记有人在等他。高军提醒苏岩:“那个女孩还在门口呢!”

苏岩说:“可不是咋的!”他安排了别人协助高军弄这个案子。

临出门前,高军的嘴角扬起,微微笑了一下,他说:“你不用着急回来。有什么事儿,我给你打电话。”

苏岩有点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不就完了,越大方,高军越不会多想。这么一整,反而做贼心虚了。

苏岩领着莎莎来到了公安局户籍接待大厅。负责办理身份证的警官名叫许万夫,苏岩和他不是很熟。许万夫见到苏岩进来很热情。这时,有五六个人排队等着办理身份证。他把苏岩直接叫到了旁边的窗口。苏岩把莎莎的申请表、户口等递给了他。苏岩说:“我家邻居。”许万夫说:“照顾照顾呗。你给我们科长打个电话,办证费就免了。”苏岩说:“多少钱?”许万夫说:“50块钱。”50块钱还值得向他们科长张回嘴!苏岩说:“不用,你给快点就行。”这时,莎莎掏出100块钱递给许万夫。许万夫没接。他办完手续,对苏岩说:“50块钱,我给你免了。”苏岩说:“谢谢。”许万夫对莎莎说:“你后天下午过来取证就可以了。”莎莎说:“谢谢你。”她的模样笑眯眯的,有点小鸟依人。许万夫笑道:“不用谢。下次你身份证再丢的话,你直接过来找我就行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苏岩扫了一眼申请表上的内容,莎莎的名字叫刘芳。苏岩笑了笑,名字像贤妻良母啊!

莎莎今天打扮得也不像小姐了。她穿着牛仔裙和旅游鞋,没有抹口红,也没有擦香水,倒真像个学生了。

走出了接待大厅,莎莎说:“你中午有事儿吗?”

苏岩说:“干什么?”

莎莎说:“你给我省了50块钱,我请你吃饭吧!”

知道是警察了,还敢请吃饭。这个小傻×是装傻呢还是真傻呢?苏岩觉得挺有意思的。他问:“你请我吃什么?”莎莎说:“请你吃肯德基行吗?”苏岩差点笑出声来。他一本正经地说:“肯德基都是你们这些小孩喜欢吃的。”莎莎说:“那你喜欢吃什么?”苏岩说:“我什么都不喜欢吃。你不用请我吃饭了。”莎莎说:“你看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得谢谢你啊!”苏岩说:“不用谢了,我中午有事儿。”莎莎还坚持:“那晚上呢?”

看来莎莎是个真傻×!

苏岩说:“别晚上了,中午我请你吧!”

莎莎高兴地说:“真的?”苏岩没吱声。这个小姐应该送精神病院。

苏岩开车拉着莎莎在街上转悠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饭店。

林河这个地方很小,经常在社会上抛头露面的,差不多天天都出没于这么几个像样的饭店。这些人大都喝完酒又接着到夜总会这类地方寻欢作乐,他们很容易认出莎莎,苏岩不想让这些人看到他和莎莎在一起。

莎莎见苏岩不停地在街上转悠,便向苏岩建议说:“郊区有一个狗肉馆挺不错的,要不我们去看看。”

狗肉馆位于郊区的一条小河边,景致不错,饭店的名字叫斯诺比。斯诺比是动画片里一条大狗的名字。苏岩说:“这个饭店的名字起得有点意思。”莎莎对此内情很了解,她说:“名字是饭店老板的儿子起的,开始老板不用,但用了之后,客人都说名字起得好玩,有意思。”莎莎还趁机感慨了一下:“现在大人们都越来越没意思了。”

装有过沧桑经历啊!

莎莎领着苏岩进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雅间。她把菜谱递给苏岩,让他点菜。苏岩让服务员出去,然后冷冷地问莎莎:“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莎莎说:“你是警察!”苏岩说:“知道我是警察你还请我吃饭?”

莎莎笑了:“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不吃饭吗?”

苏岩火了,他指着莎莎:“你要点儿脸行不行!”

莎莎愣愣地看着苏岩,“你骂我干什么?”

苏岩说:“你太给脸不要脸了!”

莎莎说:“我……我怎么了?”

苏岩说:“你这个傻×!就这么两下子,你还出来当什么小姐?”他气呼呼地站起来,“我是警察,你还敢请我吃饭!我告诉你,你今后出台最好别让我抓住。我对待小姐就会一样,教养、满贯!”出门前,苏岩还强调说:“你三年出来之后,我抓住你还是满贯。”

20世纪90年代,警察的权力很大,像劳动教养在公安局内部就能批准。当时,劳动教养和蹲监狱差不多,这个权力让警察有了很高的尊严。那个时候,小姐、嫖客包括流氓、歹徒,见到警察是真迷糊!

- 6 -

抓获的这三名盗窃犯罪嫌疑人都是在校的中学生。他们本来住在学校里,后来在校外合伙租了一个平房,为的是可以整天整夜地上网吧打游戏。打着打着没钱了,他们就开始想办法。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是第五化工厂的保卫科科长。这个孩子和其他的孩子说,咱们到工厂去偷铜瓦卖得了。这个工厂的经警都认识他,他们要是去偷的话,不会引起怀疑。于是,三个孩子肆无忌惮地盗窃工厂的铜瓦。

苏岩通知了孩子的家长,家长们全都吓哆嗦了。那个保卫科科长起初还想和苏岩套近乎,苏岩没给他好脸,警告他要调查到底,如果和他本人有关的话,连他一起处理。这个家长脸色惨白地发誓道,孩子们到工厂偷东西,他确实一无所知。苏岩也认为他说的是实话,但他把孩子教育成这样,不吓唬吓唬他,他不会长教训的。

家长们疯狂地找关系挖门子,希望苏岩能对他们的孩子网开一面。明年三个孩子就要高考了,公安局要是处理了他们,他们的前程就没有了。苏岩说:“就他们这样天天旷课上网吧,本来也不会考上的。不如干脆直接送进监狱里,你们也省得操心了。”

家长们听苏岩这么一说就差跪下了。他们苦口婆心地哀求,表示只要不处理他们的孩子,罚多少钱都认。三个孩子都不够18岁,可以从轻处理。苏岩请示陈凯鸣。

陈凯鸣说:“你抓的人怎么你还来说情呢?”

苏岩说:“他们都是孩子!”

陈凯鸣笑了:“难得你这种人还有慈悲心,行啊,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但一定要让孩子及家长们吸取足够的教训。”

苏岩说:“那就狠狠罚款吧!现在只有钱才能让他们吸取教训。”

陈凯鸣说:“可以,但千万不能乱来。”

苏岩刚回到办公室,牛东新就推门走了进来。

苏岩说:“你来干什么?”

牛东新说:“我来邀请你参加我们的文化聚会。这次讨论的中心议题是傻×。这还是你提供的,所以,我正式来邀请你!”

苏岩笑了:“你滚蛋吧!有什么事儿快说。”

牛东新是替保卫科科长的儿子来走后门的。

苏岩说:“你们什么关系呀?”

牛东新说:“朋友。”

苏岩说:“朋友怎么的?朋友也得讲原则啊!”

牛东新表白自己:“你还不了解我嘛,我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苏岩,这个面子,你一定得给我。”

苏岩假装为难地说:“老牛,我不是不给你面子。这个事儿不好办。这个案子有三个孩子,我把保卫科科长的儿子放了,那其他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家长知道走后门,去告我怎么办?”

牛东新说:“那干脆三个孩子全都放了呗!”

苏岩说:“都放了就得把我抓起来了!老牛,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呐?你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但你不能插我身上呀!”

牛东新生气了:“苏岩,那我不为难你了!”他离开苏岩的办公室,找到了陈凯鸣。陈凯鸣客客气气地给牛东新倒了一杯矿泉水。牛东新说:“我自己来,自己来。”牛东新看了看书架上的书,问陈凯鸣看没看过《时间简史》。陈凯鸣说,看了是看了,但没看完。牛东新说,你得好好看看,这个书太深刻了。他还谈了自己读书的心得,他说,看了《时间简史》,忽然觉得自己每天拼命挣钱显得十分可笑。

陈凯鸣怕牛东新谈起来没完没了,就对他说:“我一会儿要去开会,有什么事儿,你赶紧说吧!”

牛东新说了事情经过,希望陈凯鸣说句话把人放了。

陈凯鸣显得十分为难:“牛总,这个事儿,我也不太好办。弟兄们辛辛苦苦地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抓来了犯罪嫌疑人,我一句话就放了,今后我还怎么要求他们努力工作啊!”

牛东新说:“那三个小崽子都是孩子,你说话,大家会理解的。”

陈凯鸣说:“既然这样,你直接找苏岩吧。这个事儿他自己完全可以做主。”

牛东新说:“我找了,他不给面子!”

陈凯鸣说:“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嘛!”牛东新说:“这个小白脸对我有意见了。”

陈凯鸣笑了:“因为啥呀?”

牛东新说:“啥都不因为。陈局,你不知道啊,他老欺负我!”

陈凯鸣说:“不能吧!”

牛东新说:“怎么不能,你看他在你面前像个人似的,他跟我说翻脸就翻脸。这个兔崽子,气死我了。陈局,你就给说句话吧,孩子的家长现在急得都快跳楼了。”

陈凯鸣说:“早干什么了,现在才着急。老牛,我不是不给你面子,既然你和苏岩闹别扭了,我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干涉他办案了,要不然,我今后在干警中就没有威信了。这么的,你再去求求苏岩。”

牛东新没办法,又回到了苏岩的办公室。他只好实话实说:“苏岩,那个保卫科科长的老婆让我睡了,她知道咱俩关系好,在我办公室哭一上午了。你说,咋办吧,你得帮帮我,就算大哥求你了。”

苏岩说:“那我更不能帮你了。我要是帮你,就等于在害你!保卫科科长知道你和他老婆的事儿,他用枪把你毙了怎么办?”

牛东新说:“我睡他老婆过去好多年了,现在早就不来往了。”

苏岩说:“为啥呀?”

牛东新说:“她现在长得满脸都是褶子,还能和她睡吗?”

苏岩说:“你都不和她睡了,还用得着这么帮她吗?”

牛东新说:“毕竟过去有过一段感情,做人得讲良心啊!”

苏岩说:“既然这样,你找我们局长说说呗,他会理解你的。”

牛东新说:“没法找!你们局长之所以喜欢和我交往,就是因为我为人正派不搞女人!”

苏岩说:“那你到底正不正派呀?”

牛东新说:“我基本正派吧!”

苏岩觉得差不多了,就叹了一口气:“老牛啊,你对我一直不错。这个忙我说不帮也得帮你啊!这么的,办个取保,你让家长把钱交了,先把孩子都领回去吧!”

牛东新说:“我代表孩子们的家长向你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办完事儿之后,牛东新问苏岩有时间吗,他继续邀请苏岩参加文化聚会。

苏岩说:“你要是想请我就直接说,我又不是什么文化人,你整这个借口多让我难为情啊!”

牛东新说:“我说请你,你能去吗?”

苏岩说:“那得看你请什么了,你请我喝茶我不去,你要是请我吃饭,我保证去。”

牛东新笑了:“早说呀。我活着最大的快乐,就是与朋友们一起吃吃喝喝。”

牛东新和苏岩来到了海鲜世界。走进最大的包房里,钟骅和郭鸣武已经坐在桌旁了。

牛东新说:“不好意思,两位久等了。”

落座之后,牛东新向钟骅小声地解释说:“我们刚才找刘区长去了。”他故意神秘兮兮地说:“公安局要调整班子了,我帮苏警官运作运作!”他指了一下苏岩:“不久的将来,这将是公安局最年轻的副局长!”

苏岩的脸红了。牛东新这小子什么话都敢说!

郭鸣武举起酒杯,笑嘻嘻地:“苏局长,恭喜你啊!”

苏岩说:“严肃点儿,从今往后,你得对我客气点儿了!”

郭鸣武说:“我不是一直对你挺客气嘛!苏岩,当了局长,你得请请我,别忘了,我曾经给你写过报道。”苏岩感动地看着郭鸣武,深情地说:“忘不了。我就是将来死了化成骨灰,我也忘不了你。”

苏岩和郭鸣武嘻嘻哈哈了半天也没和钟骅说话。

钟骅主动举起酒杯对苏岩说:“苏先生,祝贺你了!”

苏岩赶紧举起饮料说:“钟先生,你太客气了!”

钟骅喝了一口酒,苏岩喝了一口饮料。

苏岩一直想搞懂这个钟骅到底是干什么的,说他是作家,苏岩觉得不像。

苏岩说:“钟先生,最近写没写什么新作呀?”

钟骅说:“最近,我在搞一个项目,没时间创作了。”

苏岩刚想问什么项目,牛东新急忙插话说:“苏岩,你看过钟先生写的书吗?”

苏岩说:“没有啊!”

牛东新对钟骅说:“下次想着,你带一本送给苏警官。”

钟骅说:“不用下次,我现在包里就有一本。”

钟骅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苏岩,书名叫《操盘手》。

苏岩诚恳地学着南方话说:“钟先生,给我签个字。”

钟骅拿起笔在书的扉页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请苏先生雅正”。

作家的字太难看了。

苏岩问:“操盘手是什么意思?”

牛东新说:“就是卖算盘的!”

苏岩说:“你正经点儿。”他看着钟骅问:“钟先生,我不太懂,我只知道,操盘手好像是炒股票的吧?”

钟骅点了点头,用笨拙的普通话解释着。大概是说,操盘手可以控制股票的价格。只要操盘手愿意,就可以想赚多少钱就赚多少钱。

苏岩说:“能吗?”

郭鸣武指着钟骅解释说:“他就是操盘手,这本书写的就是他的亲身经历。”

苏岩说:“是嘛!”

钟骅稳重地点了点头。他说:“控制股票价格得需要坐庄。在股票市场里,只有庄家才会永远不赔钱,而我们这些操盘手就是专门坐庄的。”

怪不得牛东新对钟骅这么厚爱!

牛东新似乎不想让钟骅说得太多。他转移话题说:“我们今天进行的文化讨论是一个新的题目,这是我们敬爱的苏警官提供的。”

郭鸣武说:“什么题目啊?”

苏岩说:“傻×!”

郭鸣武说:“你才傻×呢!”

苏岩说:“我没说你是傻×,我是说讨论的题目是傻×。”

郭鸣武笑了:“傻×有什么可讨论的?”

苏岩说:“傻×才有讨论的呢!”

牛东新一本正经地说:“确实。过去我们以为傻×就是傻×。其实不然,傻×是一种财富,我们要学会傻×,利用傻×,开发傻×。只要搞清了傻×,我们就知道了什么是真傻×,什么是假傻×,什么是装傻×,什么是本来就是傻×!”

郭鸣武说:“牛总,几天不见,你的文化大增啊!这些日子,你一定又没少看书吧!”

牛东新说:“你还不了解我嘛,我这个人最大的快乐就是读书啊!只要有书读,我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搞女人!”

苏岩笑道:“你快拉倒吧!”

苏岩很快地吃完饭,他说:“各位,你们先吃吧!单位有事儿,我先走了。”牛东新说:“急什么呀?咱们还得接着研究傻×呢!”苏岩说:“傻×你们研究吧,我得回去研究案子了。”苏岩像模像样地说了一个什么盗窃案,这个案子晚上局长要听汇报,他得回去把材料整理出来。牛东新说:“你有正事儿,就不留你了。”

今天所谓的文化聚会,苏岩已经感觉出牛东新事先并没有打算找自己来,所以,他吃饱喝足之后,就先退出来。

其实,苏岩并不想走,他很愿意悠闲地边吃边和他们胡扯。牛东新很显然要和钟骅、郭鸣武谈什么事儿,苏岩非常想知道他们想要谈什么,这个神秘的钟骅勾起了他的兴趣。但苏岩知道自己必须走,不走会让人讨厌的。

苏岩无非是一个普通的小警察,他不属于这个圈子。有事儿求到苏岩,牛东新、郭鸣武之流能把苏岩奉为上宾,但没事儿的时候,没人愿意让苏岩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苏岩感觉很孤独。离开饭店,苏岩开车在街道上慢慢地行驶着,夏天的阳光照在苏岩的身上,也没觉得很热。

公安局侧门邻近步行街,苏岩把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女孩们打着遮阳伞,穿着短裙走在街上。被阳光反射的长腿牵引着苏岩的目光。

美丽的面容各有各的不同,美丽的长腿却大同小异。一双交叉晃动的长腿会让苏岩想起过去女友的腿。

一双无与伦比的长腿出现了。

苏岩屏住了呼吸。

绿色的阳伞挡住了女孩的脸,苏岩能看到的除了腿还有苗条的背影。

背影也像啊!

苏岩下了车向背影走去。

原来是莎莎!

莎莎说:“这么巧?”

苏岩十分不自然,但他反守为攻,严肃地说:“你干什么来了?”

莎莎说:“我……来取身份证!”

苏岩说:“不是让你后天取吗?”

莎莎脸红了:“我……记错了。”

苏岩说:“上车。”

莎莎愣了一下:“上……车干什么?”

苏岩说:“拉你进公安局。”

莎莎上了车,小声地问:“进公安局干什么?”

苏岩说:“让你撒谎!拘留你!”

莎莎一点也不害怕,她说:“我没撒谎,我是想来看看身份证做没做好!”

苏岩说:“你这个人可真不咋的,撒谎还不承认。”

莎莎看了苏岩一眼:“我撒谎也是和你学的。”苏岩说:“和我学的,我什么时候和你撒谎了?”莎莎说:“你说你已经有媳妇儿了,其实,你还没结婚呢!”苏岩一脚刹车:“你调查我了?”莎莎紧张地说:“还用调查嘛,都知道。”苏岩笑了。莎莎好奇地说:“没想到你还会笑。”

苏岩拉着莎莎来到了一家高档冷饮厅。屋子里十分幽暗,桌子上放着蜡烛。苏岩为莎莎点了一份冷饮。莎莎慢慢地吃着冷饮,温柔地看着苏岩。苏岩说:“你别瞅我。”莎莎低下了头。苏岩静静地看着莎莎。莎莎说:“你咋不吃呢?”苏岩说:“你别说话。”莎莎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苏岩。

苏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找点儿感觉这么费劲。

苏岩说:“你怎么不找个工作呢?”

莎莎不吱声了。

苏岩说:“嫌挣钱少是不是?”

莎莎还是不吱声。

苏岩说:“你今天找我干什么?”

莎莎说:“我……没找你……不是碰上的嘛。”

苏岩说:“今后最好不要让我再碰到,明白吗?”

莎莎温柔地看着苏岩,苏岩今天对她狠不起来。苏岩说:“我知道你找我想和我套套关系,但你记住,和我们警察套关系一点用都没有,就算你和我上床了,你犯事儿我照样抓你。莎莎,你听我一句话,今后别干小姐了,你太弱智了,你这种智商根本就干不了小姐!”

苏岩开始劝说莎莎要弃恶从良。这一行吧,不能当职业。你当小姐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可这个钱不好赚呐!苏岩举了个例子,某某某过去在南方当小姐,挣了点钱,回来在大厦租了一个柜台,搞服装批发,现在也可不错了。莎莎说:“那我也干服装批发吧!”苏岩想说,你这方面的智商也太低了,你干服装还不如干小姐呢。苏岩说:“那倒用不着。我说这个事儿的意思是你要发挥你的优势,不见得只有干小姐这一条路走。”

莎莎说:“那你给我指一条路吧!”

苏岩说:“现在你的客人当中有没有对你好的大款什么的?”

莎莎说:“没有。”

苏岩笑了:“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莎莎赶紧说:“我说我说,有一个。”

苏岩说:“他是干什么的?”

莎莎又犹豫起来,苏岩说:“你不用说他的名字,你就说他是干什么的就行。”

莎莎说:“他叫李成,好像在郊区干了个什么蔬菜基地。”

苏岩说:“这个人我有点印象。莎莎,你听我话,小姐你别干了,你想办法嫁给他就行了。”

莎莎笑了:“他能要我吗?”

苏岩说:“你现在和他怎么样了?”

莎莎说:“什么意思?”

苏岩说:“和他上床了吗?”

莎莎说:“没有。”

苏岩说:“撒谎。”

莎莎说:“我没撒谎。真的。”

苏岩说:“你要是和我说的是真的,那我可以教教你。”

- 7 -

苏岩利用自己的关系网真的去调查李成了。

李成在郊区经营着一个大型的生态园养殖基地。苏岩以为这个产业还像过去农民扣大棚种蔬菜之类,经过进一步了解,才知道这个产业已经具备相当规模。生态园里全都是无农药的绿色食品,90%以上出口俄罗斯。

星期天一早,苏岩给莎莎打电话,让她与自己上趟省城。莎莎什么也没问就说:“行行行。”苏岩想开一句玩笑:“你也不问问干什么去就行,不怕我把你卖了!”这样的玩笑,不能和莎莎说。说了也不可笑,一个小姐本来就天天卖嘛!

苏岩说在七条路与北京街之间的十字路口等莎莎。

苏岩提前十分钟来到时,莎莎已经站在路口了。

莎莎穿得很得体,像是有文化有教养似的。莎莎上了车,问:“你家在这附近吧!”

苏岩说:“对。”

苏岩选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偏僻,这样莎莎上了苏岩的车也没人注意到。

莎莎上了车蛮高兴的样子,她小嘴不停地说这说那。

苏岩说:“我车开得不好,一会儿上高速,就不要和我说话了!”

莎莎很听话,路上,她果真没怎么说话。来到了省城,苏岩开着车行驶在市区繁华的街道上时,莎莎也不怎么敢和苏岩多说话。

苏岩把车停在了一家豪华商厦的门前。

苏岩说:“进去溜达溜达。”

莎莎跟着苏岩在人来人往的商厦里游荡着。苏岩东瞅西望,亲切地扫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周围是嘈杂的人流,年轻的情侣亲密地挽着胳膊不时地走过。莎莎紧挨着苏岩,她假装无意地也挽住了苏岩的胳膊。

苏岩说:“干什么,装搞对象啊?”

莎莎没吱声,她挽着苏岩的胳膊像没事儿似的。苏岩也没把胳膊抽出来。在金银珠宝柜台前,一个服务员向莎莎兜售一串铂金项链,莎莎说:“我戴不合适!”服务员说:“你气质这么好,怎么会不合适呢?”莎莎说:“我气质不好!”她挽着苏岩离开这个柜台。

苏岩说:“不挺好吗?”莎莎说:“是挺好的。”苏岩说:“喜欢吗?”莎莎把脸靠在苏岩的胳膊上,说:“喜欢,你给我买吗?”苏岩微微调整了身体,说:“想买也买不成,我没带那么多钱。”莎莎说:“你真给我买,我也不会让的。”

苏岩说:“为什么?”

莎莎说:“我可舍不得让你给我花那么多钱!”

他们坐电梯来到了四楼服装大世界。

苏岩像是想起了什么:“莎莎,得买套衣服。”

莎莎说:“买吧!”

苏岩在各个品牌面前徘徊着。

莎莎说:“这套皮尔卡丹,你试试呗!”

苏岩看了看说:“穿上不会太像……”

莎莎说:“像什么?”

苏岩说:“走,咱们换个地方。”

苏岩开车拉着莎莎来到服装批发市场。找这个市场,苏岩费了半天劲儿,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服装批发市场里乱哄哄的,到处是上货的服装贩子。莎莎说:“到这儿干什么呀?”苏岩说:“上几套服装你回去卖呀!”

莎莎信以为真了,她说:“算了吧!”

苏岩不说话,盯着各种服装贼眉鼠眼地来回巡视着。他终于发现了什么。苏岩过去问老板:“就买一套行不行?”老板说:“行,但不能给你打折了。”苏岩说:“我天天来上货,你还不给照顾照顾。”老板看了看莎莎说:“行。这些衣服都是十块钱,你随便挑吧!”

苏岩挑了一套,很认真地穿在身上。

莎莎捂住嘴想笑。

苏岩说:“像吗?”

莎莎说:“像什么?”

苏岩说:“像不像农民?”

莎莎说:“不像,像地主。”

苏岩说:“真的?”他转身问老板:“你说我像农民还是像地主?”老板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苏岩说:“我们是演电视剧的,导演让我演一个农民。我过来挑套衣服。”老板说:“什么电视剧啊?”苏岩说:“《激情燃烧的岁月》。”老板说:“不是都演过了吗?”苏岩说:“导演嫌那个拍得不好,准备重拍一个。”

苏岩给自己挑了一套衣服,还给莎莎挑了一套。出了服装批发市场,莎莎才问:“买这些衣服干什么?”苏岩说:“一会儿用。”

两个人来到了车里。莎莎还问:“干什么用啊?”

苏岩答非所问:“你说的那个李成啊,我帮你打听了。这小子不错!李成干的买卖,别看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挣的全都是实实在在的钱。看着吧,将来咱们市里有钱的,李成肯定能数得上。如果你能嫁给他,你这一辈子就行了。”

莎莎又说:“你告诉我,咱买的这些衣服干什么用啊?”

苏岩说:“你听我说完呀!”

莎莎不吱声了。

苏岩温柔地看着莎莎:“生气了?”

莎莎说:“没有。刚才我一直在听你说呢,你让我嫁给李成。李成能要我吗?”

苏岩说:“我估计是没什么问题。莎莎,你对这个事儿吧,一定要重视。小姐能不干尽量不干。不就是为了赚钱嘛,你当小姐还真就不如去傍大款呢!当然了,大款也不好傍,现在的大款比猴还精。说良心话,傍大款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当小姐。但我为什么让你知难而上呢,是因为你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莎莎说:“什么条件呐?”

苏岩端详着莎莎,莎莎不好意思,脸红了。苏岩说:“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小姐,这是天生的。你看我,别人一看就说我像流氓,我真上火。我像流氓,我还真不是流氓。你呢,是小姐,可你却像个大家闺秀。这都是命啊!莎莎,你要珍惜你现在给别人的印象,趁早悬崖勒马。李成不是喜欢你嘛,从现在开始,你要全力以赴对李成好,让李成更喜欢你,让他有一天爱上你。莎莎,这个事儿挺大呀!”

莎莎深情地看着苏岩。

苏岩说:“你不知道如何让他爱上你是不是?听我的。你不是和他没上床嘛,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千万不能轻易地和他那样。你现在一定要装得非常非常的纯洁。你对他说,你在夜总会只坐台不出台。他可能会问你,为什么来夜总会工作呀,你就说你家有事儿了。你说,你爸总喝酒总赌博,借了一笔高利贷,如果不还钱,别人就得砍你爸的腿。你没办法,你怕你爸少一条腿才不得不出来当小姐。说到这个的时候,莎莎,你一定要哭,眼泪要顺着眼角刷地流下来。”

莎莎说:“我流不下来怎么办?”

苏岩说:“你能,你没问题!我教你一招儿。你万一哭不出来吧,你就想伤心的事儿。”他还举自己的例子:“我上次让两个歹徒截住了,为了制服他们,我就得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怎么装啊,我就哭。我怕眼泪出不来,我就想我爸我妈。他们俩为了我上大学省吃俭用。我妈过去是区委干部,为了我工作都辞了,和我爸去做买卖,你说,他们俩那么大岁数了,一开始就到那个服装批发市场去批发衣服……”

苏岩的眼眶湿润了,莎莎的眼泪落下来了。

苏岩控制住自己:“你看看你哭了是不是?莎莎,我为什么帮你,也是因为你心地善良。我相信,你爸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肯定会帮他的。”

莎莎抽咽着点着头。

苏岩又平静如初,他说:“好。你一哭,我估计,李成就得相信你说的话。他会对你同情,但这时,你千万不能松劲。让他同情远远不够,你必须要让他爱上你!跟你说,正常人爱上小姐比中500万元大奖还难。那怎么办呢?”

苏岩咬了咬牙:“我教你一招儿!你要和李成表明你来夜总会工作的原则,那就是卖笑不卖身。你可以陪人喝酒,可以陪人唱歌,但你决不陪人上床。这一点你必须要强调,懂不懂?”

莎莎下意识地点着头。

苏岩说:“到现在你不是还没跟他那样嘛,你这么说,李成会相信的。莎莎,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你要让他相信你现在还是一个处女!我告诉你,李成这种人别看有钱了成了大款,他骨子里还是个农民。农民找老婆最看重的就是处女膜,处女膜比他的土地还重要。”

莎莎不太自然了。

苏岩说:“我给你说个真实的事儿。有一个农民,名叫牛东新,他有钱了,结婚呢就想找一个处女当老婆。可现在上哪儿找去呢?城里肯定是没了,农村也不太多了。怎么办?有人给他出主意,说,山里差不多应该还有。山里比农村偏僻封建,出现处女的可能性是有的。牛东新就到山里去找了,还真就找到一个。小姑娘羞羞答答,感觉挺像。为了防止出现错误,牛东新打算试探一下。怎么试呢?牛东新和这个姑娘吃饭的时候,假装裤子开了,把那个玩艺儿露出来了。姑娘见到之后,急忙捂住了眼睛,‘妈呀,俺没见过!’牛东新乐了,没见过,肯定是处女。牛东新花高额彩礼把这个姑娘娶回家。洞房花烛夜,牛东新傻了,这也不是处女啊!他问这个姑娘,‘你也不是处女啊!’姑娘说,‘俺也没说是处女啊!’牛东新火了,‘不是处女,你为什么说你从来没见过?’姑娘还委屈了,她说,‘那天你也没让俺把话说完呐,俺说从来没见过是说俺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小的!’”

莎莎边笑边红了脸。

苏岩感慨地说:“莎莎,我说这种笑话,你还能脸红,说明你骨子里还是很纯洁的。真的,如果我不知道你是小姐,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觉得你是个处女!所以,你就大大方方地装吧,你肯定会装得很像的!肯定没人会怀疑你的!”

莎莎显得十分不自然。

苏岩笑了:“我明白你啥意思,你怕你也像那个村姑似的最后露馅是不是?别担心,这太简单了。”

- 8 -

苏岩把车开到一家大医院门前,他让莎莎在车里把衣服换上。车窗上贴着蓝色的防晒膜,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清里面。

莎莎换好衣服下了车。苏岩看到她就乐了。莎莎说:“乐啥?”苏岩说:“有点村姑的意思了。”莎莎还想问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苏岩却径直向医院里走。莎莎急忙跟在苏岩的身后。苏岩也换上了十块钱一套的新衣服,衣服上全是褶子。苏岩心想,转眼成农民了。

医院走廊里类似苏岩、莎莎这样衣着的人并不少见。走在一样的人流里,苏岩没觉得什么,可来到泌尿科门前,就不太对劲儿了。等候看病的人都很时尚!一个个穿得溜光水滑,哪像病人啊!苏岩、莎莎走到这里,显得太不合群了。早知道这样,装农民干什么呀!干这种事儿,苏岩是头一回。在他印象里,医院里农民模样的人很多,他打扮成这个样子无非是不想引来别人的注意。可没承想,在泌尿科门前却是这番景象。衣着笔挺、皮鞋明亮的男男女女像瞅动物似的瞅着苏岩和莎莎。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还走到他们的跟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搁平时,苏岩会迎着目光瞪他。但现在他不想惹事儿。农民嘛,得像农民样。

接待苏岩、莎莎的大夫是个男的,40多岁,主任医师。

大夫问:“你们俩谁有病?”

苏岩看了莎莎一眼,莎莎低下了头。

大夫小声地说:“都有病了吧!”他看着苏岩:“你先得的,然后给你妻子也传染了是不是?”

苏岩说:“大夫,不是这么回事。她不是我妻子,她是我妹妹,我们俩都没病。”

大夫说:“没病你们挂号干什么?”

平时苏岩什么都敢说,可到了这里,他有点难为情了。为了说清来这里的目的,苏岩先详细地阐述了理由,他说:“大夫,我们是望春乡的!我们村子娶媳妇需要很多的彩礼。我这么大了,还没说上媳妇,就是因为我家太穷了,没有足够的彩礼啊!本来,我妹妹准备今年嫁人,娶她的人家给我们家彩礼挺多的,完全够我娶媳妇给别人家的彩礼……”

大夫不耐烦了:“你来看病跟彩礼有什么关系啊?”

苏岩说:“有关系。人家娶我妹妹给我们家这么多的彩礼是因为我妹妹是……处女,可现在她不是了,不是处女,人家就不会给彩礼了,那么我也没有彩礼娶媳妇了!”

大夫看了一眼莎莎:“怎么知道你妹妹不是处女了?”

苏岩的眼泪出现在眼眶里,“上个月,她在道上让人给劫了。我们从报纸上看到广告说,你们这里可以做一个……”

大夫终于明白了:“你看你这个费劲儿,你直接说做处女膜不就完了。”

苏岩说:“对对对,就是做处女膜!”

大夫说:“你们想哪一种?”

苏岩说:“我们也不知道,你看呢?”

莎莎这时满脸通红。

大夫笑了:“都别紧张,现在来这里做处女膜的女孩多的是。”

苏岩说:“是嘛!她们也是为了彩礼吗?”

大夫摇了摇头,“她们是小姐,做这个主要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彩礼。”大夫又笑了:“其实,都差不多。”

苏岩说:“不一样。我们是为了彩礼,她们是为了钱。”

大夫说:“好好好,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你们想做哪一种,价钱都差不多,都是2500。”苏岩看了看莎莎,莎莎脸红地低下了头。

苏岩心想,她真的装村姑了。

大夫很温柔,他和声细语地对莎莎解释说:“别紧张也别害怕。处女膜就是一层薄薄的黏膜,里面有结缔组织、血管和神经末梢。做这个手术呢有这么两种,一种是可吸收线缝合法,另外一种是不吸收线缝合法。你看想做哪一种呢?”苏岩说:“你看着办吧!”大夫说:“那咱们就做第一种吧!”大夫望着莎莎说:“咱们开始做,好吗?这个手术很简单,一会儿就完事儿。”他写了一个单子交给苏岩说:“你去把钱交了。”

苏岩起身走了出来。莎莎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苏岩说:“你出来干什么?”

莎莎说:“不做了,咱们走吧!”

苏岩说:“你是不是嫌大夫是男的?”

莎莎咬着嘴唇没吱声。

一个小姐还这么封建!

苏岩说:“男的就男的呗!你就当他是嫖客,怕什么的?”莎莎不吱声,一个劲儿往外走。苏岩追上去说:“是不是没带够钱呐?这个钱我给你拿。”

莎莎像是哭笑不得,她拉着苏岩的胳膊继续向外走。苏岩不高兴地轻轻推了她一下:“都来了,做完再走呗!”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异样地瞅着他们俩。苏岩虎劲上来了,谁愿意瞅就瞅吧!他不想就这么走了,刚才白费那么大劲儿了。

莎莎脸红地看着苏岩。

苏岩说:“莎莎,你没带那么多钱是不是?没关系,我先给你垫上,将来你再还我不就得了。”

莎莎小声地说:“不是钱的事儿!”

苏岩说:“那是什么事儿呀?”

莎莎十分不好意思。苏岩挺来气,我帮你,你还装上了。

苏岩说:“多大个事儿,你一咬牙就过去了。”

这时,那个大夫走了过来,他拍了一下苏岩,转身往回走。苏岩跟着他回到了诊室。

大夫关好门,不愿意地说:“你在外面喊什么?”

苏岩说:“我……们……”

大夫说:“影响多不好啊,别的患者该以为我们科室出医疗事故了呢!”

苏岩说:“对不起,我……们……”

大夫说:“花这么多钱舍不得是不是?”

苏岩只好点着头。

大夫说:“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你现在是花钱了,但你将来不是可以更多地赚回来嘛。就像你们种地似的,你们撒下的是种子,收获的却是庄稼。”

苏岩说:“现在庄稼不值钱,去年卖了庄稼连买种子的钱都不够。”

大夫说:“是吗?”

苏岩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夫同情地说:“既然这样,你们就别做了。”苏岩说:“不做了,那我的彩礼怎么办呐?”大夫说:“我说不做了,是说不做这个手术了。你不就是想整个处女膜,不做手术也可以办到。”

大夫打开抽屉,找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递给苏岩:“这是一次性即插即用型的。你回去看看说明就知道怎么用了!”

盒子上面写着“贞德红人造处女膜”。

苏岩说:“这得多少钱呐?”

大夫假惺惺地说:“你们这么困难,送给你们,算扶贫了。”

苏岩说:“别别别,你就说多少钱吧!”

大夫说:“既然你非给不可,你就拿250块钱意思意思吧。”

苏岩说:“行行行。”

苏岩出来向外走,莎莎紧紧地跟在后面。他们的不远处,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也跟着他们走过来。

什么意思?

苏岩警惕地用余光盯视着那个男人。

男人走到苏岩的身后,苏岩猛地回身瞪着他。男人吓了一跳。

男人说:“你这么瞅我干什么?”

苏岩说:“你干什么?”

男人笑了:“你们来做处女膜手术吧?我跟你说,用不着。买一个现成的一样管用。”说着他拿出一个同样精美的包装盒。苏岩接过去看了看,同样也是“贞德红人造处女膜”。

苏岩说:“多少钱?”

男人说:“100。”

苏岩把小盒还给男人,与莎莎向外走去。男人在后面喊道:“80!你给60拿走吧!”

- 9 -

莎莎从医院里出来,领着苏岩来到了一家档次很高的饭店。莎莎说:“苏岩,我请你吃饭。”她的表情很幽怨。苏岩想,这是感动了!吃饭的时候,苏岩把“贞德红人造处女膜”放在了桌子上。莎莎拿起来瞧了瞧,脸很快又红了。

苏岩说:“莎莎,这个事儿,你就自己把握吧!既然做这个事儿,就一定做得像真的。其实,如果你不当小姐的话,凭你的条件,你是不是处女,人们也不会介意的。现在谁找朋友还关心这个事儿呀!可由于你是小姐,人们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别看李成现在喜欢你,如果你没有点特殊的东西,这种喜欢很快就会淡的。所以,你和他接触一定要小心谨慎,这都是值得的。小姐这碗饭虽然钱挣得多一点,但你吃得多辛苦啊!说不定哪天就得被抓起来。假如你嫁给了李成,你等于找到一份可以终身从事的好工作!”

莎莎的眼泪落了下来。

苏岩说:“你假装是处女骗李成,不是骗他的钱,你要和他好好过日子,你要一心一意地去爱他!你好好伺候李成,好好伺候他的父母。就这么点工作,你累还能累到哪儿去!这个工作不仅让你衣食无忧,你还会非常幸福。将来你再给他生个孩子,你就什么都有了。即使你老了,你人老珠黄了,李成能嫌弃你吗,就算他嫌弃你,你的孩子能嫌弃你吗!你说,你嫁给李成好好和他在一起生活,这个工作是不是比你当小姐强多了!”

莎莎一只手擦着眼泪,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来摸苏岩的脸。

苏岩把她的手拿下来:“莎莎,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不会与你怎么样的。说良心话,你要不是小姐,我都可能去追求你,但就因为你是小姐,你送上门,我都不会要的。”

苏岩以为这些话会让莎莎无地自容,但莎莎似乎并不在意,她依然深情地看着苏岩。苏岩心想,这个傻小姐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上她了!

苏岩不想让莎莎产生错觉。

苏岩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莎莎摇了摇头。

苏岩伤感地说:“看到你,我想起了过去的女朋友!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最愿意我开车拉着她,可是,我总是太忙了,很少拉她。有一次她让我拉她到省城来买衣服,我都答应她了,后来又变卦了。我特别后悔……你说,就算我是局长,我再忙还差那么点时间吗……今天虽然我到省城帮你办事,其实,你也是在帮我,我觉得今天是拉着她来省城买衣服!我心里好受多了。莎莎,谢谢你!”

莎莎静静地看着苏岩。

苏岩说:“今后,你要自重点儿!莎莎,我对小姐历来都心黑手狠,到我手里几乎全都教养。但我要是抓住你,可能就狠不起来。你别让我为难。就是李成不要你,我希望你也别当小姐了。如果你非当不可的话,你最好不要在郝飞的夜总会当了!你明白吗?”

苏岩这么说,等于泄露机密了。可莎莎深情地看着苏岩,像是根本就没在听苏岩说什么。

苏岩说:“我让你别在郝飞那儿干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莎莎说:“我不明白。”

苏岩真想给她一个耳光,他耐心地说:“郝飞这个人很危险,可能将来有一天,我要把他抓起来。到那时,夜总会里的小姐也得统统处理……明白了吧?”

莎莎说:“我还是不明白!”

苏岩乐了:“这么说吧,今后,你别让我看见你行不行?”

莎莎难过地说:“为什么?”

苏岩说:“因为我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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