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赫连李氏嘴角噙笑不似生气的样子,而水云冉虽然神色略显微妙,倒也并不像在恼赫连婉婉这多事的一推。
该来的总会来,何必恼……
水云冉暗暗叹了声,越近老御医越仔细控制呼吸,并祈祷他不过浪得虚名,而刚才的“狗鼻子”,最好也只是巧合而已!
似乎她的祈祷还真起了作用,老御医给她把脉时全程神色不变,而后还转头对赫连李氏笑道:“能娶到夫人,庄主着实好福气。”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懵了,赫连李氏则不禁脱口而出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老御医只是哈哈朗笑,却不答赫连李氏的话,而是和蔼的看着水云冉问:“家中长辈可都安好?”
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却因为一个“都”字而玄机深深……
略微的怔愣过后,水云冉倏地瞪大眼:“老神医识得长辈们?”
“哈哈……”
老御医又是一阵朗声大笑,而后捋了捋花白胡子,看着水云冉的眼神愈发慈祥和蔼,只是再出声,就不禁带了几分不明的惆怅:“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竟就五十年过去了……”
他是因为某种原因而选择在外生活的天尧族人?!
相较于水云冉的震惊,在座的其他人包括赫连李氏都惊得傻眼,纷纷面色微妙,更有人暗道:难道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其实大有来头?
赫连李氏问:“老前辈,这究竟是……”
老御医浅笑着扭头应道:“说起来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庄主夫人竟是我旧识的小辈,而且……”猛然惊觉失言的突兀断了去,便浅笑着转话化解:“总之,庄主夫人没有老夫人您顾虑的问题,反倒是庄主娶到夫人,着实是他天大的福气。”
说得这么夸张,众人不禁更好奇了,可老御医明显不愿多说缘由,赫连李氏也不好再追问,更不好拒绝他想跟水云冉这个旧识的小辈单独聊聊的要求……
宁静的花园小亭,很快坐进了一老一少,茶香袅袅四溢,恰到好处的为汹潮暗涌披上一层祥和的外衣。
面对老御医苍老却锐利的审视目光,水云冉面上神情如常,而心里却思绪飞涌忐忑难安……
据她所知,天尧族人就算因为某种原因而留在外生活,就算一生都不会再回药王谷且一生都保守自己出身的秘密,却也还是会和自己的族人以独有的方式联系,以便给予外出历练的年轻族人帮助!
如果,尧天寒并没将那一百二十七盆蛇信兰摆出来又始终不肯见她,她便无法肯定当初天尧族有叛徒的猜测是对的,这会儿也就完全可以不假思索的与这位老御医相认,可惜……
天尧族有叛徒!
天尧族的叛徒把药王谷毁谷的黑锅扣给了她!
尧天寒就在倚天山庄却不肯见她,而赫连李氏一请,竟就请来了个天尧族人!
综合一切,水云冉不得不神经紧绷,比起当初族长爷爷交代的遇上天尧人就相认求助,她更担心,这位老天尧族人来的目的!
偶然吗?还是尧天寒联系了他又偏巧赫连李氏派人去请?那个她不知究竟是谁的叛徒,是否有跟尧天寒联系过一样联系过他?
“敢问夫人是哪家的姑娘?”
老御医长久静默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把水云冉给惊到了,而他却笑得和蔼的解释:“夫人莫惊,老朽只是年纪大了,又有些时候不与旧友们联络,也就记不大清楚哪位家里有夫人这么个年纪的女儿了。”
不管他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水云冉都至少这事没必要隐瞒,如实应道:“回老前辈,云冉是继丰爷爷约莫一年半前捡养的,本就姓水。”
“捡养的……”老御医惊愕的看着水云冉好几个来回,继而拧眉:“可是你……”
虽然话到一半便忌惮的断了去,可水云冉还是明白了他所言指的是什么,应道:“老前辈没有看错,虽然这事实属阴差阳错,却是事实,而且……”想起那夜,不仅略显哽咽:“那个家已经没有了。”
老御医惊愕瞪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孩子,你再说一遍?”
不想让泪一落成灾,水云冉微微仰高着脸看向他处,脑中却还是不断的不断的慢镜头回放那夜毁谷惨状,出声不禁抖得破碎:“那个家……一夜之间就没有了。”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老御医顿时激动起来:“怎么会这样?谁下的手?为什么会知道路!”
水云冉一颤,面色顿时苍白如纸:“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看到他重伤中毒倒在谷口奄奄一息了才将他带回谷里,保险起见我还特地检查过周围确定真的没有人埋伏偷看,又点过他的昏穴确定他是完全不省人事的才带回谷里的,他也只在谷里住了三天,一能下床就马上被送出去了,是七叔和天武哥他们亲自送的,明明送出了几十里外,明明送走他之后连谷外都重新布过了阵,继丰爷爷明明说过除非是自己人否则是绝不可能再找到路的,可是……可是……”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听控制的喷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起身膝一曲,水云冉便给老御医跪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可是我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真不认识那个人,我只是不想看到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我真不知道他会带人回头……”
老御医深吸一口气,再睁开双眼悲痛已深埋眸底,起身去将水云冉扶起:“孩子,起来说话。”待水云冉重新坐定,才又道:“孩子,你仔细给老朽说说,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到谷口去?”
“我去采向阳蕨。”
水云冉抹了抹泪,吸吸鼻子后道:“那天本是轮到我和七婶巧姐她们一起去采向阳蕨的,可是七婶家母猪偏巧那个时间要下猪仔了,她走不开,而巧姐又忽然崴了脚走都走不了,其他人又忙着别的事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人来陪我去,您也知道,向阳蕨生在谷外的半崖上,一年到头就那一个月才有,一个月里又只正午时才采得到一小把,而一小把却又是能治好几十条人命的宝贝,晚了去它们就枯了,我实在觉得可惜,就跟继丰爷爷说我一个人去就行,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