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担心你,只是你若出了事我也不能独善其身,要不……”我抬眼望着他,“你先把我休了?这样就算你出事了,我也不用守寡。”
“方才也没见你饮酒,怎么全是傻话。”他轻笑,“我知道你素来口是心非,放心,不会出事的。”
一条红鲤游过来,咬着柳叶,将半枝柳条拖入水里,又有几条锦鲤游来,竞相追逐。
“你知道什么呀,自作多情。”我嘟囔着,甩起柳条将鱼都赶走。
晚间,月华初升,云层浓厚,月朦胧成一个淡黄的影。
虞嬷嬷进来掌灯,胤晟正在伏案审卷宗,我斜靠在榻上翻话本。虞嬷嬷瞧了,会心一笑,掩上门退下去。
这一笑,笑得我头皮发麻。
目光扫过胤晟,他专注地看着卷宗,眉头微蹙,偶尔提笔勾写,淡定从容。风骤起,轻撩纱帐。我心思烦乱,起身啪得一声掩上窗户。胤晟惊动,抬眸看着我,我道:“风大,冷!”
我回到榻上,胡乱翻着话本,努力地将话本上的字都读进去,却尽是徒劳。
檐角风铃急响,雨声尾随而至,更扰得心湖涟漪四起。
我翻身,面向里侧,一手支额,一手翻着书页,屏蔽嘈杂的雨声。
尚未读完一页,便觉书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颇为费神,渐渐字迹漂浮。我揉揉眼睛,撑着读下去,而那字迹却愈发跳跃,终于撑不住,枕书睡去。
一夜无梦,醒来时,雨声已歇,晴空万里。
而身旁……
“呀!”
我惊呼一声,抱着被子,缩到床角,看着那人倚着床沿轻寐,悠悠转醒,眼眸尚有几分惺忪。
“胤晟,你不要太过分了!”
“嗯?”他揉着额起身,摊着双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瞧着他衣衫未解,低头瞧瞧自己,衣物完好,确实什么也没做。
我皱着脸,“欣荣居那么多间屋子,你干嘛非歇在我这?”
“昨夜雨急,辰时方停,我如何出去?”
“你可以叫虞嬷嬷给你拿伞啊。”
“我看完卷宗时已过了子时,虞嬷嬷已经歇下,便没有惊扰。”
“那你便来扰我?”
他淡淡笑着,眼底温柔,“你睡得很沉,并没有被扰到。”
我一口气闷在心里无处消解,只冷冷瞪着他,好让他识相点赶紧出去。
他突然伸手过来,我又向后缩了缩,便露出被我压在身下的话本,是一卷《明嘉遗事》,是宫中一位已经卒世的老宦官写的,讲的是明和至嘉平年间的逸事,其中不乏宫中秘辛,虽说是话本,却涉及皇家隐私,后来被禁,我手上的也不过是残卷孤本,还是那天上街,看见一个衣衫褴褛拉三弦卖艺的老人,我给了他一两银子,他非要把这书给我的。
看了几天,也不知道那老者的用意何在。
我忙用被子盖住,起身去抢,却被胤晟抢先一步,
他随手翻了翻,脸色微凝,“你从哪弄来的?”
“无意间淘来的。”
“以后不要看了。”说着,他便要收起来。
我手疾眼快夺过来,藏在身后。
“静姝,给我。”他声音微沉,面上已露愠色
“不给!”我摇头,语气坚定。
“静姝,那些事情你不要去碰,也不要去查。”他道。
查什么?我心里豁然一惊,本来觉得这话本没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真被我遗漏了什么。
“我为何不能查?你知道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审视一般看着我,似乎再猜我都知道些什么。
我佯装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道:“嘉平四年,舒妃和小皇子被人无故害死,韶安公主失踪,我母亲被人陷害,次年,淑贵妃也突然因病而去,而如今后宫里就剩下那一位好好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捕风捉影的言论你也信?”
“我不信,但我知道,有得先有什么,才有那影吧?”
“静姝!”
“胤晟,你也知道这些事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把幻羽送到慈宁殿。”
他俯身,摁着我的肩膀,神情凝重,“静姝,那些事我来查,你不要插手。”
“我的母亲也在其中,你觉得我能坐视不管?”
他微微静默。沉思半晌,道:“好,但你要小心,凡事知会我一声。”
“好。”
我松了一口气,看胤晟的反应,我大抵是猜对了。
他手上力道减轻,轻轻揽着我,让我靠在他的胸前,声音是我未曾听过的珍重,“静姝,你不能再有事了。”
我皱起眉毛,越来越觉得胤晟最近不大正常。
“王妃可醒了?若醒了,奴婢就进来了。”虞嬷嬷拍门道。
我一惊,慌忙推开胤晟时,虞嬷嬷已经推门而入,将方才动作尽收眼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我脸上一红,在虞嬷嬷眼里却是不胜娇羞。
“王妃可要洗漱?”
我瞧着她脸上的暧昧之色,便是没什么也让她瞧着有什么,我顿时冷了脸,道:“先放那吧,一会我自己来。下次未经我同意,不要随便闯进来。”
虞嬷嬷脸上的笑顿时僵住,知道了声“是”便掩上门出去了。
我脸色难看,回眸瞪了眼胤晟。
他挑眉一笑,又带着几分戏弄,“怎么了?”
“你先出去。”
“嗯?”
我没了耐心,便将他往外推,“我要更衣,你出去!”
我高声唤阿荷进来。
阿荷拿帕子沾了水,递给我擦脸,眼神四瞄,悄声道:“您和王爷昨天……”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将帕子扔进水里,阿荷向后一躲,水花却又溅了我满袖。
“可是虞嬷嬷说,王爷终于擦亮了眼,肯疼惜王妃了。”
“虞嬷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跌下悬崖险些没了命,胤晟他心有愧疚,关心关心我怎么了?”
待收拾好出门时,胤晟不知何时也换了衣裳,已经在湖边备好了膳食。
清风徐来,白云轻软,湖水微漾,他站在彼处,笑得令我心悸。
他这是,赖着不走了?
一连数日,胤晟将办公的地方挪在欣荣居,他倒是清静了,我却不大清静。
白日里,他占着房间审卷宗,我戴着斗笠在湖边钓鱼,他不知何时就站在我身旁,吓得我的锦鲤四散而逃。
等到了夜里,我裹着被子缩在床脚,时刻提防,生怕他有什么非分之举。他到也算是个君子,只在床沿躺下,并无什么过分的动作。我和他之间距离之远倒是还能再躺一个人。我便将多出的枕头横在我二人中间。
胤晟看着我此番举动,不禁笑道:“我与王妃已有夫妻之名,若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便不会等到现在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拿枕头扔向他,“是我有非分之想好了吧,我怕我忍不住行了吧!”
他抱着枕头,突然凑过来:“王妃若是忍不住的话,本王倒是可以委屈一下。”
“你!”我不知为什么,明知他是在说笑,心里却突然难受起来,却又不想当着他的面发作,只好咬牙道:“不用你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