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姜还是老的辣

严氏越说越底气越足。

她赤红着眼睛，声音又拔高了一度，“如今，因为那个小蹄子几句疯癫之语就要我堂堂的宁远侯夫人给她个交代，实在是太儿戏了吧？！我想请问一句，难道我严湘云就这么不入老夫人的眼，连带着我的俏儿也活该被欺负不成？侯爷，您就算不疼惜妾身，也不能由着你的女儿这么受委屈啊！”

声高就代表着有理？

严氏仗着东平伯的名头，又有着阮仲泽的撑腰，真是越来越颠倒黑白、肆无忌惮了！

王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沉，双手握紧了拳头，却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定定的望着阮仲泽。

阮仲泽从王老夫人的眼神里看到了愤怒，看到了责备，看到了失望，看到了许许多多他曾经熟悉、如今却有些陌生的情绪。

“够了！”

阮仲泽终于出声，有些狼狈不堪的大声喝止了严氏。

狠狠的剜了一眼严氏，阮仲泽大声责备到，“老夫人是阮家的老祖宗，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媳妇子能随意质疑的？还不赶紧给老夫人赔礼！？难道你想反了天不成？”

严氏立即又哑了声。

自从嫁入了宁远侯府，阮仲泽很少这么冲她发脾气呢，往日里就算对她的一些做法不满意，也会是私下里悄悄的叮嘱一下罢了，哪里像今天这样这么大声的吼她啊。

严氏委屈的眼泪在眼窝窝里打着转转，觑着阮仲泽的神色讷讷的说道，“侯爷，我，……，妾身，妾身，俏儿她……”

看着如此委屈的严氏，阮仲泽心头一软，又有些犹豫了起来，一时没有做声。

王老夫人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扬声招呼道，“来人啊，收拾了东西咱们去给老侯爷守灵，阮家再也没有了我老婆子的立锥之地！”

“老夫人息怒！”

阮仲泽双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他心里很明白，若真是让嫡母搬出了宁远侯府，他阮仲泽第二天就得成了全赫连王朝的笑柄，会被人家戳着脊梁骨的骂，他别说在朝堂上立足了，他恐怕连门都不去了。

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阮仲泽急声吩咐道，“还不给老夫人赔罪？！我们阮家传承了几百年了，一向是以孝传家，你如此违拗长辈，是想被关进家庙里反省思过？还是想被休回娘家？”

严氏顿时就傻了眼。

怔愣一会儿，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去，“媳妇儿不敢违拗老夫人，媳妇只是心疼俏儿，一时间乱了方寸，胡言乱语的冲撞了老夫人，请老夫人看在媳妇也是护女心切的份上就饶了媳妇儿这一回吧。”

“请老夫人息怒，请老夫人安坐，这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阮仲泽带着严氏一起磕起了头来。

“哎，……”

王老妇人扫了一眼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的阮青鸾，带着微微的怜惜再次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却也不再提搬出阮家的话了。

“你们也不要怪老身多事。我也不过是看不过一个没有没娘的孩子被随意欺负罢了。老侯爷临终前拉着老身的手嘱咐我要看顾阮家上下，我不能让阮家传出虐待原配夫人留下的孤儿的闲话来。”

微微一顿，王老夫人的脸色平和了许多，吩咐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这事还得大家一起商量个妥当解决办法才是。”

王老夫人没在坚持着要严炳义出面对质，严氏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来。

阮仲泽也是松了一口气，依言站起了身来。

“老夫人一片苦心都是为了阮家，儿子惭愧啊，”阮仲泽说着，狠狠的瞪了严氏一眼，让她继续跪着，他又继续说道，“老夫人思虑周全，鸾儿虽然没有了生母，可她还是宁远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儿子这个做父亲的是绝不容许有人打她的歪主意的。”

“不过，……”

阮仲泽拖着长长的尾音，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来，“鸾儿方才的神志确实有些不大清醒，她口口声声的说自子是丫鬟花翎，还说是被、被陷害的，可这些、这些是没法全信的，就算是大理寺审案，也不会采信鬼魂附体一说的啊。更何况，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对鸾儿的声誉也是有影响的。”

“侯爷说的这些都在理。”

王老夫人认同的点了点头，马上又跟了一句，“咱们阮家的声誉更加紧要。花翎那个丫头确实是不见了，府中上下不也是一直传言二小姐失了清白么，这些都不得不查啊！”

“更何况，咱们并不是要采信鬼魂附体一说啊。要是全信了这鬼魂一说，咱们直接就去东平伯府上要个说法，把胆敢谋害主子的阮善以及阮善家的乱棍打死，再把主使的严氏一纸休书就完事了，何苦还要巴巴的去找那严炳义来对质、验伤啊？”

姜还是老的辣，阮仲泽被驳了一个哑口无言。

阮仲泽面皮发紧，顾不得严氏频频哀求的神色，径直扬声吩咐道，“来人啊，打发人去一趟东平伯府，就说夫人有要紧的事要找表少爷严炳义过府商议，请他务必来宁远侯府一趟。”

严氏心头大急。

虽说嘴上对于‘鬼上身’一说不屑一顾，但是她心里却是已经信了的。

因为，这个‘花翎’说的话虽然有些颠三倒四，倒是和昨晚的事情都能对上的。

原先的时候，她曾经怀疑是严炳义那个酒色之徒被阮青鸾的美貌迷惑了。现在想来怕是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见花翎那种货色都没把持的住，硬生生的强了她，还让阮青鸾那个小蹄子察觉了，躲过了那一劫去。

想通了这一点，严氏气的直咬后槽牙。

但是，严氏也明白，现在不是和严炳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算账的时候，她还得想着法子的护着他先过了这一关再说。要不然的话，严炳义被打事小，她这个幕后主使也逃脱不了嫌疑了。

心头几转，严氏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赶紧柔声的建议到，“侯爷，妾身明白老夫人和侯爷的苦心，这事还是打发阮善走一趟东平伯府吧，往日里有事都是阮善跑腿的，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会让炳义多心，要是吵嚷起来就违背了老夫人和侯爷的初衷了。”

王老夫人是人老成精的，严氏一张嘴她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你倒是考虑的听周全的，”轻轻的一笑，王老夫人用一种了然的口气悠然的说道，“阮善跑一趟程府，事情自然会是皆大欢喜。你果真是阮家的好媳妇，也是严氏的好女儿呢，一门心思的替阮家和严家的声誉着想，此事还是请侯爷思量决断吧。”

王老夫人不愧是王老夫人，她这正话反说的很是漂亮，而且毫厘之间分寸把握的刚刚好。

阮青鸾人躺在地上，心里却在给王老夫人暗暗的喝彩，也在庆幸自己这一次又赌对了。

上一世的时候，这位老夫人一直在松鹤堂里不问世事，阮青鸾为数不多的几次请安也都是匆匆的去匆匆的回，没见过这位老夫人展露锋芒呢。

只不过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严氏在宁远侯府不敢太放低，似乎是在顾忌着这个菩萨一样的老太太。

这一世，当她涅槃归来，细细的回想着宁远侯府中的人和事，掂量了再三才决定要暗暗的请了这位老太太出山，这才打发了九曲赶紧去大相国寺找唐嬷嬷说那番话的。

这也算是逼不得已，兵行险招了。

后来，阮青鸾回到了宁远侯府，进一步看清了父亲阮仲泽那颗偏到了脚后跟的心，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打定主意已定要利用阮仲横的冥寿勾起老夫人的慈母情怀，助她一臂之力。

如今看来，一切的谋划都没有白费。

不过，阮青鸾没有想到的是，严氏在她手里吃了个哑巴亏之后，竟然也想到了利用王老夫人的身份出面来压她一头。

这一下，严氏又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倒是显得阮青鸾的谋划不那么刻意了。

而王老夫人的表现更是让然叫绝啊。

不愧是被严氏一直忌惮着，王老夫人一出手就打中了严氏的七寸，利用她嫡母的身份让偏心的阮仲泽也不得不下令‘请’了严炳义来过府对质。

原本，阮青鸾还打算着适时的清醒过来，和王老夫人一起逼得严氏不能再做手脚呢。没想到，王老夫人根本不需要她帮忙，闲闲的一句话就点名的严氏的险恶用心。

这一下，就要看偏心的阮仲泽做如何处置了？

如果连王老夫人的身份都不能压制了阮仲泽和严氏，那她阮青鸾即使‘清醒’过来也是于事无补的。

阮青鸾安心的躺着，王老夫人也没有着急，她们都在静静的等待着阮仲泽这个一家之主的决断。

阮仲泽是真的为难了。

他皱着眉头子思量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沉声说道，“儿子明白老夫人的担心，老夫人提醒的是，这事不能让阮善一个人去东平伯府，就让老乌头和他一起去吧，老乌头办事老夫人总是能信得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