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警官：
很抱歉，以这种形式跟你们见面，但是我想这是最好的见面方式了。相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事实上我已经在此间多苟活了二十多年，为缘再，也为自己吧。
缘再确实是我杀的。你若是不信，细看我后面详说即可，或许你还会质疑这种可能性，但我想强调的是这已经是事实，所以你大可不必再细究下去！
我想以你的灵敏程度，大概也注意到我们第一次见时，你们口中的江东桥头，那时候我的眼神其实也有稍微的变化。很抱歉给你们带来困扰，确实是的，江东桥头二十多年前有两条命案，也着实是我干的。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述说这段过去，但我着实不愿回想。其实我想带着它到坟墓，一直没有人察觉倒也是好事，可是缘再走了，我觉得就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说起来很可笑，一个女人出轨了还算对你有爱吗？或许当时我应该检讨自己是否有做的不当的地方，亦或是那些行为伤及了这个谓为妻子的人。我本是个极其无聊之人，白天工作，晚上就看书做一些业余的刻字，也许她觉得我的时间都给了自己，没有给她吧。或许那时候我能检讨自己这种行为，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了。
唉，故事还是重头讲起吧。
据我父亲所讲，我的祖辈世世代代以木刻艺术为生，基本是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现在想想，似乎到我这一代就断了。虽说是世代相传，但我的家庭并不富裕，但我也从没觉得穷是坏事，这大概也是我和妻子观点不同的地方之一吧，她总是觉得穷很可悲，惹人怜惹人朝，惹人恨惹人唾。小时候，家庭负担太重，我就想着帮我父母减轻，开始学习木刻，有点制作想法之后，我就做些东西卖给同学。那时候当属十二生肖最为火。起初，我也没有特别多的制作技巧，所以很多被我制作失败的产品。我不是个流行的人，那时候流行的歌手歌曲我都没关注，也许这不足以证明我是个无聊之人，因为我会木刻。当然，我会的东西很多。
很遗憾，你可能会觉得我在骗人，因为在这个屋子里找不到一个木刻的东西。但是，你想错了，在二十多年前，很多东西都不发达，甚至连一些医院都没有监控摄像头的那时，警察能够依靠的线索太少了。而我，只好抛弃他们能找到我的线索。也怪那时候的技术不先进吧，警察也没考虑很多，那时候的线索，也许他们想到，也没想到，却还是没找到我。
遇见我妻子的时候，我才26岁，那时候年轻真好。（我想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吧。）我们也很正常的情侣会经常去逛街，那时候电影一场看几遍都不会腻。我们常常重复去看，那时候我已经出来工作了，木刻生意自然也是不错。有的人需要做粿，就常常需要一些深陷进去的花纹来构造……唉，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了。总之那时候我算是中产阶级，我的技术自然到位，所以生意自然也很不错。此外，我还学会了剪头发、修电器、油擦、修自行车还有很多很多。我好像很无聊，又好像很有趣，我自己也说不准。
有一段时间，妻子由于还没毕业，学校给她安排实习，去了外地。那时候，我们只能用信来表达爱意。似乎从那段时间开始，她认识了她的一个同事，虽说她拒绝并且表示自己已经有了，但是那个男人很坚持。后来，也就是因为我无聊，所以她才出轨的？
结婚以后，我们也和正常夫妻一样，过着和正常夫妻再正常不过的生活了。大概婚后两年，突然有一天，妻子告诉我，她怀孕了。我第一反应很高兴，第二反应是，最近两个月，由于忙，我们并没有发生性关系。可能是看太多书的原因，我变得很细腻。我下一秒便怀疑这个孩子可能不是我的。可是，为何那时候我的细腻不能在妻子身上体现出来呢？人真是搞笑，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甚至于痛恨……
我那时候居然也没反思自己，我只是带着怀疑跟踪妻子，等我真的抓到的时候，我甚至变态的觉得自己很优秀，觉得这个过程很刺激。
那天下午我跟踪她到一个公园，发现他们聊的很绝望一样，那时候如果我能察觉妻子表情上的那种痛苦，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刺激像是兴奋剂一样冲昏了我。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糟老头子，二十几年也算是绝望透了，好在有缘再，缘再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杀了她，是我的错！
我也没有把我看到他们，听到他们说的话说出来，我那时候只知道妻子出轨，我很享受寻找证据的过程。但是细想之后，我便开始觉得生气，我做了什么你要出轨，对不起你吗？我也辛苦赚钱养家，这段时间忙了没法照顾到，我想也是情有可原。还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我只把时间放在自己身上，我没有。
很难过，孩子出生后就被我杀死了，在医院的保温室，我偷偷把它的被子往上一盖，等到护士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我很故意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她很显然承受不住打击，但她也没有特别绝望，大概也因为是她和情人生的吧。刚好那段时间妻子接近出院。我对熟人谎称妻子难产而死，孩子暂时保住了。为了不引起熟人怀疑，我到医院偷偷把一个和我所谓的“女儿”差不多大的人抱出医院。很快医院陷入慌乱，我随着妻子陷入终日的混沌……医院自然也没怀疑到我们头上。出院后，我带妻子到处乱逛。我跟她表示：希望她能放松一下。她也信任我，由于悲伤她看起来特别虚弱，但是那时候我的脑子里就是你为什么要出轨。终于，在路过江东桥头的时候，我把她杀了，并在当天晚上把在家中放了四天的“女儿”扔到江东桥头。
四天，这是一个这一次我杀人的第一个线索。这次也如出一撤。
后来，我还怕别人找到我，于是，我带着现在的缘再，南下去了泉州。从此父女两个人过上了没有外人打扰的生活。
不久之后，我就开始后悔我的行为，那段时间我再次陷入混沌。慢慢我开始反思自己，我觉得我除了杀害两条无辜性命很不应该，我可以提出离婚，也可以好好扶养那个小孩，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做。除此之外，我还偷了别人的孩子，那时候我只觉得刺激，我只想着圆了村里人的谎，我就偷了这个孩子。
那天看到缘再亲生父母，他们在医院撕心裂肺的喊叫，我居然觉得刺激。后来觉得那得是多难过的事啊。可正是那时候的变态，将他们推上一条“走不回”的路。那会我曾经想过将缘再送回去，可是我怕死，我还想活着。如果现在能用我的命去换冲动下杀害缘再性命的命，我愿意！
缘再一直很优秀，无论是在任何方面都有超前其他人的本事。虽说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在学习新东西的能力上有某种意义上“遗传”了我的基因。也许是他父母有过人的才智，我想是的。在这里我向缘再的父母道歉，对不起，我很抱歉。我知道三言两语不能抹平这些年带给你们的伤害，我也明白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被偷抱的心情，我不能请求你们原谅，并且你们应该也无法原谅。而现在我只能为缘再祈祷！
我还需要和缘再道歉，只是你已经不在了！非常抱歉，以前没让你好好和那个叫林赠的男孩在一起，爸爸干涉了你太多，但请你原谅，那一年你每天都在房间里躲着，其实我很难受。但是，我觉得事情变得无济于事，我也希望能停止就停止。
“听说因为有你，我的生命有了另外的起伏，有了这种起伏，让我勇敢的活下来，我想在你这里，爸爸不算苟活。”
我很开心，你后来不再追究你母亲的问题；很开心你能在上学工作时间给我从学校寄过来的特产，过年给我买暖暖的新衣服；感谢你二十三年来不离不弃的陪我这个糟老头子。
史警官，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苍白无力，但感谢你看到这里，谢谢。
缘再是周一被杀害，时隔四天被我抛到江东桥头。那天我去厦门找她，她似乎心情不好。我路上遇到一些不快的事，心情也不是很好，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吵了起来。作为父亲，我没有好好处理自己的情感。唉，希望此行离开能得到缘再的原谅。
最近让你们调查地辛苦，非常抱歉。希望缘再能原谅我二十几年前偷抱他离开时的冲动。史警官，你明察秋毫，也希望你一定原谅我！
词不达意，莫见怪
姚照！
*
典爱和胡释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都皱褶眉头，序斌不解的看着这封信。现场已经陆续赶来当地的民警，他们维护着第一现场。
“原来是这样，他们彼此心情都不好也没细说缘由。”序斌说道。
“这封信很明显还没有把DNA相同的原因说清楚，而且很多细节都很牵强。”典爱跟着说道。“况且前面也说到缘再是他杀的，但是DNA检验结果是相同，也就是说姚照至今还知道缘再的生父，并且偷其毛发，栽赃陷害？但是如果这样想的话，他就必须再去一趟厦门，但显然近来他没有。”
序斌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胡释则接过信纸再次看起来。
姚照门口围着几个乡邻，都在接受当地警方的调查，有的表示昨晚还见过姚照，今天发生的事很让他们意外。谈到为人的时候，大家都说姚照和邻居关系很不错，没有和别人发生过争执。而且这人是个牛人，很多东西都会，他来了以后，村里发生诸如家庭电路出现问题，水管问题等都会找姚照帮忙，他也义不容辞的帮助大家。他们纷纷表示姚照不会杀害自己的孩子，不相信他是这类冲动的人，而且姚照脾气甚好，基本和他吵架的人他都不会理会。乡里邻里都觉得是扯淡。最后有人说姚照也不是一开始和大家住在这里的，也不好说，只是他来之后变了，最后又变回本性也不得而知。
“可是姚照的不在场证明很完美啊，而且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突破口。”序斌说。
“但是结果就是这样了吧，这个案子就要这样结束了。唉，即使我们继续怀疑，上头也不会再给我们时间了。而且，我们也算是解决了20多年前另外一个案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典爱和序斌一起往胡释的方向看去，他正在呢喃。
“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封信不仅仅只是诉说二十年多年前的往事，更重要是想表达缘再是怎么死的。”胡释皱着眉头，“但是，我这般讲可能有些牵强，之所以脑洞大开，是因为上过文学研究的课，那时候老师教我们怎么去解读作者的心里。我想姚照也是，显然，他除了各种杂艺都会，他的写作还是有一定功底的，只是写的还是稍微有写乱。”
“此话怎讲？”
“姚照说是自己杀了缘再，但是DNA显示结果现场和序斌哥采集的一样。这就说明缘再姐就是他的女儿。这时候，他在信中又说缘再不是自己的女儿，有一种可能是‘姚照前往厦门偷了缘再姐亲生父母的毛发，而且这种毛发不在少数。’但是如果是去偷来的，怎么会那么准到一根姚照本人的毛发都没有，怎么会只有缘再生父的而没有缘再生母的呢？”
“然后呢？”
“之所以只有半句真相，但是这半句便是整篇文章的中间部分，也就是二十年前的都是真的，姚照在写到缘再姐的死时都会用到感叹号，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就是他多次强调了四天为期限，这个我倒不太知道为什么，估计凶手很喜欢以四天为限。姚照知道了凶手有这个癖好，刚好二十多年前也做了一个四天的杀人事件，或者是姚照自己编的，索性把这件事的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他像是在指证凶手，又有些想承担这件事的后果。”
“所以你认为凶手不是姚照，对吗？”典爱问。
“是的。”胡释点头道，眼神很坚定。
“你说他用这样做是不是因为觉得亏欠缘再生父才选择死亡，想帮助他，只是因为觉得亏欠，但是想到自己的女儿被他无辜杀害，所以写了一半一半的信，想要让警察去察觉，如果我们认为是姚照栽赃陷害，那么他一半救了他，但如果是刚刚的……”典爱沉思了一下，还是一贯的托着腮说“所以凶手另有其人，而且正是缘再的生父。”
“对，而且姚照还一半一半的夸了你，典爱姐。他说你定能明察秋毫，其实一半一半，一半是要让你查清他的罪过，一半是查清缘再的真相。还不忘希望你原谅他此举的无奈。但是我如果不多读几遍，恐怕我们就会误以为叫我们明察他杀害缘再这件事。还有，他说四天是他的第一个线索，之后便没有第二个线索了，估计是想让我们自己去找吧。姚照在死前脑回路真的很清晰，真的是个厉害人物。而且，他没有很高的文凭，但是写字这么好看，家里的书架却是满满，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才让他写了这么深刻。”
“序斌，还好听你的话，让他来了，不然，我们估计就这么结案了。”典爱转向序斌。
“还有一个可以指向姚照不是凶手的，就是他和缘再姐发生矛盾的事，他轻描淡写的写了，肯定有用意，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想清楚。”胡释有些得意地说，又带着些不明真相的无奈。
“我还有个疑问。”胡释说着打开信封“这里的林赠说的可是我认识的林赠。”
典爱一开始也没注意，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是的。”典爱正酝酿着怎么说明这件事。但胡释却先开口了。
“真希望姚照那时候好好的让他们在一起，这件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吧，他们要是好好在一起，说不定林赠不会是个gay。”他说的有些伤感，典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可是那样你就遇不到他了。”然后就把缘再和林赠的故事说给他听，但她还只是知道姚照跟她讲的，整个细节过程并不知，但明天就能知道答案了，林赠约了她明天一起出去。
“他俩真好，其实我宁愿不要遇到，我宁愿他是个正常人，这样我就不用太难过。”胡释正暗自神伤，坐在椅子上低下头。突然又抬起头来。好像想到什么一样。“若是缘再姐对林赠还有情的话，怎么又会和赵登好上了呢？他们高中如你说的那样的话，其实大可以放心谈恋爱了吧。”
“也许是因为缘再觉得没有再面对林赠的心情了吧。林赠一心读书，高三和他同班还见到很多女生给他写情书，也许他觉得感情不靠谱吧。也和他说的一样，他后来喜欢上了男生。”典爱边说边想，想到什么就说啥，但也句句在理。
“缘再姐大学四年，工作一两年了，这段时间肯定有什么发生，只是我们不会知道了。”
“我们再看一下，收拾完，我们赶紧回去，明天后天还要继续作战呢。”现在门口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热闹了，他们松了一口气，站起来。
*
收拾离开之后，见隔着两三家的村民正在聊天，典爱远远听见正是说的姚照，顺道上去多问了几句。
“打扰一下大家，前段时间你们邻居姚照有什么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吗？”
“他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一个大妈叹息道。
“杀害缘再的凶手另有其人，但是详细我们也不便说。再次请问有没有比较可疑的事情。”说到凶手另有其人时大家已经目瞪口呆了，哪里还能想起来什么，典爱也不着急，便陪他们等，有个大妈突然说了。
她说姚照一般十一点才回家休息，回家之后一般就关灯睡觉，前段时间似乎有人十一点后来过，姚照还开了门，之后三四天也是如此，典爱他们问明了时间之后，刚好是缘再死后，想来来敲门定是缘再的生父了。
“所以到底是三天还是四天。”
“四天。”那大妈斩钉截铁的说。
得到重要情报后，胡释他们往出口走去，看见有个施工队正在整治那片乌谭，典爱想起序斌之前的话，心里不禁一颤，心想真相要大白于天下了。想到要逮捕缘再生父还有一定的“路程”，又突然想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快一个月没联系了。以前一整年没联系都有，怎么这下一个月就如此不适呢，典爱加快着脚步，心烦意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