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看长相,陈灵算的上是清秀,说她天生丽质,确实一点都不过分,平时只用些基本的护肤品,而且是能省一样绝不多用一样。毕业至今一直在这家广告公司工作,从小助理,到了现在的助理大姐。
按说步入社会之后,大部分人都会和学校时性格发生变化,但是这几年工作下来,陈灵不单外表没啥变化,24岁的年龄了,依旧清汤寡水,性格也跟学生一样,内向敏感,总让人觉得放不开手脚。
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才叫美。美女也一样,广告公司可是出了名的美女生产线呀,一比一较,甚是有趣。你今天打个玻尿酸,我明天就搞个线雕;你今天做个自体填充,我明天就来个假体……一个个争奇斗艳,互不相让。虽然没有新同事加入,但是感觉每天同事们又有了新鲜感。周围那么多金山堆砌的美女,陈灵这只小萤火虫自然也就发不出光芒了。陈灵一直本本分分,不多言不多语,整天都是深色衣饰,也越来越让人忽略了她的美,而越被人忽视她自然也就越黯淡了。朋友开玩笑说她哪像是在广告公司上班,简直像在做生物实验。而不知不觉中,陈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黯淡,似乎有意在把自己隐藏起来。
其实也不是陈灵不想用什么lamer,穿什么Fendi,整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主要是一个原因,囊中羞涩。
从毕业到现在陈灵在这家公司做牛做马快5年了,到现在统共差不多有了个小一万,在G市这样的地方,这个水平算是不错了。陈灵一直很节约,但却也存不下结余,因为她还要负担妈妈的医药开销。
四年前,陈灵同学毕业了,兴高采烈的回家报告总算修得正果,拿到毕业证,想跟父母商量想去大城市闯闯。母亲却突然中风瘫痪,昂贵的医疗费用在加上后期的护理,供她上学家里差不多是弹尽粮绝了,这么当头棒喝无疑雪上加霜。不得已陈灵放弃了去大城市的想法,决定快点找个工作,留在G市,可以帮助照顾妈妈,也可以节省不少开销。
上大学的时候,有个相恋快三年的男朋友,是比陈灵高一届的师兄。一进校门就开始追求陈灵,足足快两学期陈灵才答应。毕竟那时候,陈灵还真的是水灵灵,入校就想再考研究生,一副大好青年志存高远的摸样。后来实在耗不过对方的”死缠烂打”,也就答应了。
恋爱就这样开始,可是,陈灵总觉得和他似乎并没有未来,她也不知道这个担忧从何而来。二年下来,男朋友也算是尽职,大家一起课下课,吃饭玩游戏,该男朋友做的一件没拉下。周围人也都或多或少的表达过艳羡。但是陈灵在微笑接受这些羡慕的同时,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可是到底差什么呢?不得而知。
年轻人的心思就是这样,所有对生命的困惑和对人生意义的追寻都不如中午吃啥来的直接有价值。
陈灵大三,男朋友大四毕业季,周围好多校园情侣要么各奔东西,要么双宿双飞。陈灵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和对方一起讨论过将来。或许这才是她一切焦虑的来源,这才是差的那一点点吧!
男朋友离校前的最后一周,约陈灵,吃了大餐,看了电影,送了礼物……男朋友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平时花钱总是游刃有余中让人觉得有打有算。那个夜晚,他在路上温柔的拉着陈灵的手,在电影院拥抱着她,轻吻陈灵的额头。到了校门,对方温柔的看着陈灵的眼睛,用一种似乎被排练过多次念抒情散文的口吻感谢陈灵对他的爱……
在那一霎那陈灵突觉恶心,才发觉或许对方一点都没有爱过自己。自己连对方毕业之后去那里,未来的计划,人生的规划,甚至,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的恋爱不过是对方的”自爱”或许他需要这样一个经历,需要这样一个女朋友,需要有一个人而已。
别人眼中的暖男男朋友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包裹了三年。而自己,成了别人三年的芭比娃娃……
分开之后,学长很快离校了,从此再没见过。原本以为这一段所谓的校园恋情只不过是自己校园生活的补充罢了,和对方不过是互相在美好的校园找了个同伴而已。对方带来的那所谓的不安全感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以至于陈灵并没有在这个过程中作个温柔可人的女友,很少撒娇,很少要求,很少去爱对方。因为对方不够爱我,所以我也不够爱他,既然不爱,分开了也就分开了吧。至少陈灵自认是如此以为,分手也要做赢的那方,绝对要硬气面对。
三年就这么过去了,两个人接触中产生的这些琐碎平常又一再重复的事情,不知不觉中竟成为了烙印在心上的痕迹,这一切陈灵或许毫无察觉吧。
少年就是这般莽撞,这般任性,甚至这般自私。总认为全世界都在亏欠自己,甚至能够理直气壮,心中一丝不安都没有笃定是自己被亏欠。如果有人对自己不好,那一定是因为对方不好。丝毫没有想过,或许,我和他的一切,有一半都是属于我的,我应该要得到,也应该要付出。
陈灵毕业之后一直没再恋爱,总是自欺自己不需要罢了,在她人生的26年里,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不敢要……
“这辈子或许也就这样过了吧。”瘫在床上,陈灵发出感叹。一想到明天要把报表交给老板......“姑奶奶我还要跟你大战300回合。”边说着边爬起来,现在已经凌晨1点多了,揉揉眼睛,重新坐回到电脑前面。陈灵也知道,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妈妈他也要把工作做好,她还真不敢想象要是自己那天真的没了工作该怎么办?毕竟妈妈的医药开销确实不小,现在已经有些好转了,哪怕治好的概率不大,她也不会放弃。
一大早洗完脸,陈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不到三十,眼角都有皱纹了,青春就这样逝去了,拍拍脸,打醒自己。
收拾完毕,陈灵开始去厨房吃早餐,爸爸已经做了早餐收拾好了妈妈出门了。妈妈出事后,爸爸在家附近的幼儿园找了份保安的工作。一日三餐可以回家照顾到妈妈。陈灵回屋看了看妈妈,给她擦了脸。就出发去上班了。
到办公室之前,陈灵需要绕道先去给老板陆宇买早餐。虽然作为助理一起共事了4年,但是对于自己的老板,陈灵可以说是毫无了解。只知道他是本地人,但是从小就出国了,名校学设计回来,也是公司的合伙人。对比其他几个合伙人,陆宇的定位似乎就是专业能力够强,不管拿回来什么样的单,多难搞得客户,陆宇都会拿出自己的专业让对方买单。对于其他信息,陈灵跟公司大部分同事一样,一无所知。唯一差别就是,别的人都只有猜陆总的年龄,从二十几到40多都有人猜。因为一次陆总在法兰克福航班的问题,大半夜的让陈灵帮忙处理了一下机票,陈灵才知道,原来老板真实年龄是34岁。
记得当初面试的时候,陈灵初出茅庐,紧张的手抖冒汗了。HR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样子,一连串问了陈灵几个直指内心的问题,陈灵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听到了对面HR的轻叹,陈灵越说越没有信心,恨不能现在就夺门而去,再不回来。这时候会议室门开了,陈灵深埋着头,脸都不敢抬起来看看,只听对面传来很好听的男声问:你会excel和PPT吗?陈灵点了点头。对方说了句:好。就离开了。
回到家陈灵大哭一场,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话都说不清楚。
第二天自己丧丧的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竟然接到了HR的电话通知上班。薪资竟然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多了2千块。于是陈灵就怀着感恩入职了。
助理工作其实不算特别累,但是陆宇每年给陈灵的涨薪都是最高,陆宇交代的事情,陈灵总是会小心翼翼的完成,哪怕自己加个通宵班。
在职场上算这是很好的关系了,自己的付出被尊重,且表现在了实际上。陆宇从来不会像别的老板那样,把助理当秘书用,什么家里买个空调换个空气净化器汽车保养都让助理帮忙做。所以,除了工作,陈灵也对陆宇一无所知。甚至连老板到底几点上班,几点下班,陈灵也不敢确定。
每次有女同事入职,都会找陈灵打听陆总的情况,陈灵也和大家一样,一脸懵逼,一度还被同事挤兑不厚道,肯定是自己喜欢陆总,所以不想给大家分享情报…..陈灵百口莫辩。
陈灵唯一比别人知道得多的就是,陆总几乎不吃其他早餐,这么多年,都是一家早餐店雷打不动的美式加全麦。陆宇都自己一大早开车去买,但是总是早上有会要开,所以经常没得吃。陈灵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开始提出随路帮忙买。陆宇感动之余提到说小时候,妈妈最喜欢这家的面包,那时候早餐几乎没有别的选择。小时候觉得特别讨厌这家的面包,可是出国这么多年,最怀念的反而就是这一家的面包。也很纳闷,这么美味的食物,小时候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陆宇突然提到自己的生活,让站在办公室的陈灵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也是第一次,陈灵觉得自己好像比全公司所有人,都了解老板更多了耶.
面包店是一家很精致的小店,人也不多,主打新鲜健康的理念。陈灵也吃过两次他们家的面包,吃出了一种在麦田的感觉,但是一想到价格,陈灵觉得麦田还是养猪场,都没有那么重要吧。
人在贫穷的时候总是会合理化压抑自己的需求,特别是陈灵这种遇到过生活的挫折,变得妥协隐忍的女人。
拎着早餐,走在路口,红灯,停下。
每天陈灵最放松开心的时刻,就是上班路上这70秒的红灯等待,似乎站在这个路口,人就变得不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戴着的身份面具。不是爸妈的孩子,不是孩子的父母,不是医生,不是门卫……只是一个等待绿灯亮起,便跨过这条偶然经过得路口而已。所有人不论身份地位,都公平地被齐齐挡在斑马线外,等待被允许通过。
陈灵享受这70秒的红灯,这70秒不用担心今天的工作,母亲的治疗费。在马路的一头,自己只是宇宙大爆炸的一个偶然,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平凡人,只是这万千不幸人之中的一员罢了。
陈灵出了神,被周围人撞了一下,才看到绿灯已经闪烁,于是快步冲了出去,没几步红灯亮起,陈灵慌乱中开始往回跑,一辆开过路口没有减速的bmw也冲了出来,陈灵清楚的看到司机的脸转向一边,就这样车开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