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还是夜半时分,喻香楼大门敞开,外头停着几大辆马车。
“掌柜的,在外头照顾好自己,万万别受委屈。”
“紫苏你哪里的话,有本姑娘在,柳掌柜能吃亏么。”
洪瑾淳拍着胸口一脸眉飞色舞,看得几个人都噗嗤笑出声来。
“紫苏姑娘放心,陛下和易太傅都有交代,哪里会让两个姑娘受什么委屈。”
故意点了两个姑娘,柳潋揉着额角向其中一辆马车望去——屈丰小少爷的睡相实在太好了,呼噜声有规律的很。
穆岚空昨天下午才从外头回来,一听说她要走,居然也饶有兴趣要跟来看看。这下可是气坏了被按在书房里温书的易子羡,再加上还有个褚东晟,那简直就是让易公子咬碎了银牙。倒是赵延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也被按着不能走。
许秋熙送了一圈荐书令,回来潇潇洒洒表示自己看店就好,实在不想走了。张德还要照料说书卢,也不愿离了宗城。
如此,再加上刑台的年轻台侍孟尚峦带的一队人马,十几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孟老兄又是寅夜出行呐。”手下正在验官引,骆遥廷倒是熟门熟路和孟尚峦打招呼。众人知道这个点正是城门将开的时候,城防军日日这时候都不敢懈怠。
“办什么事也不好搅扰了宗城百姓的日常生活,这也是刑台一向该坚守的原则。”孟尚峦和骆遥廷年岁差不多,公务又时常交叉,相熟之外更有些相惜之感。
“柳掌柜也在。”骆遥廷瞧见后头柳潋也掀了帘子和他打招呼,招招手,“一路顺风啊。”
出了宗城,沿着官道一路不停,补了一觉此时正是好兴致的众人,都打算晒晒太阳——会骑马的骑马,不会骑马的和赶车人挤着坐。
“原先还以为刑台官都是凶巴巴的,孟台侍看着却温温和和,倒像是礼台的官。”
“嘿嘿,姑娘,你可别被孟台侍的外表欺骗了。”
护着洪、柳二人车的侍卫是个颇为粗壮的汉子,实诚性格,洪瑾淳偶尔也喜欢和他逗两句闷子。
“要知道孟台侍在殿上面前耍的那一套刀法当年惊艳了多少看客。原本陛下是想把他送去兵台的,可惜他的体质太神奇——”
大队突然停下来了,柳潋也就顿了顿。
“体质?什么体质?”
洪瑾淳的话音未落,前面突然似乎聚集了很多人马,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大汉直直拦在大队前头:
“此山是俺开……”
“孟台侍头一次出巡,路上遇到了七八群山贼来喊架,等他到了地方,边上一圈的山头都干净了。”
那大汉看着憨态,手边人也都精壮。可惜对上的是刑台专门训练的人马,哪里还打得过。
孟尚峦坐在马上看着几个手下连连把人撂倒,摇了摇头问那大汉:
“诶,就你们这点儿身手,还敢来宗城边上混啊。”
“横竖都是死,能劫一票是一票呢……”
大汉嚅嗫地摊在地上,孟尚峦也不让人再揍了,问他:
“你这么结实,卖点儿力气活,哪里会饿死。”
“俺能去的地方不让卖力气,其他地方俺又去不了。这不是就只能打劫了么。”
“你的身契呢?”
“烧了。”
“为什么不去补?”
“老村头给烧的,不给补。州县里说让回村里打报告,老村头也不给。”
“那你带着的这些人,都是这样?”
“都是,俺们去找县里大官,他说俺们胡闹,让找老村头。”
孟尚峦也不再多问,让手下的把这群人带上。
褚东晟将前头的事情往后头来说,柳潋边听边从手边的一册文册里找到一页。
“这是许州司带回来的消息?”
“他自然不能是只跑了一圈见了几个人。看来孟台侍会选这条路走也是有道理的。”
洪瑾淳和屈丰满眼的好奇看得柳潋直捂着嘴发笑,把小册子递给二人:“看罢看罢,也没什么秘密的。”
柳家的消息账有些写的详细有些不过只言片语。但是地点,时间,甚至说话人的身份性别年岁都记得清楚。
“掌柜的,这就是消息账?怎么均是些有头没尾甚至没头没尾的事情呀?”
“这些都还是生消息,都是捕风捉影来的。”柳潋点着其中一条被许秋熙标注过的字段,“这个就是半加工了的,估计是顺路,所以怀哲就续上了。”
再往下看,有个圈了红圈的消息正显眼。两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刚才柳潋翻到的那页,说的就是这件事儿么。
“宋县多村集体烧身契,原因不明。”
“啧,这事儿奇怪的很,没事烧什么身契啊,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见柳潋似乎走了神,屈丰点着下巴颏抓了几个桃脯塞在嘴里,和洪瑾淳又继续翻那本消息账。
“柳姑娘,山青山庄就在前头。方才余掌柜派的手下已经接了行李的车马去。”
“赶了大半天路了,去山庄歇息歇息罢。余老大的厨子都是妙人,那些东西白娃娃可做不出来。”
柳潋一句话让周身的几位瞬间都回了神采。柳潋好笑,果然不管什么人,填饱肚子都是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