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青一大早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家房子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式小二层,完全不隔音,杨青青有些烦躁的用被子蒙住了头,知道肯定是老爸彻夜打牌回来了。
但是没过多久,她忽然听到了锅碗瓢盆咣当作响的声音,随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她惊得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急急忙忙的下楼来。
老妈正在和彻夜未归的老爸进行激烈的交战。
杨青青忽然觉得家才是最不安稳的地方,一天到晚不是打架就是吵架。
她有气无力的发出一声:“别吵了。”
除了这一句,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因为她知道说了只会浪费口水,她们这一家子没一个听得进劝的。
老妈的唾沫横飞,冲着老爸歇斯底里,杨晴晴在洗手台上悠闲的刷着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杨青青也无奈的坐在了台阶上,扶着栏杆,对杨晴晴催促道:“快点儿。”
不出所料,杨晴晴白了她一眼,在鸡飞狗跳中,她说道:“一会儿出去吃早餐吧。”
杨晴晴点了点头,问道:“外婆呢?”
“老人家早就醒了,不知道去哪个老太太家唠嗑去了。”杨晴晴一边挤洗面奶一边说道。
杨青青愣愣的看着她一步步的做这些护肤的动作,心里有种莫名的嫉妒,为什么同是一个家庭出身,她把自己捣腾的跟大小姐一样,而自己却像个风尘仆仆从农村赶到大城市的野丫头。
其实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考上一个好高中,杨晴晴学费生活费全免,而自己光学费就要个好几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一口气还没叹完,就愕然发现老爸跟老妈从口战跨越到了手脚并战,话不投机就打了起来。杨晴晴仍旧是毫无反应,正在认认真真的洗脸,而杨青青则是条件反射的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最大化利用了自己的身材优势,将两人分隔开了一点距离。
老妈不知道骂了老爸一句什么,老爸忽然发飙冲老妈扇了一巴掌,然后老妈受了刺激,疯狂的对老爸进行了拳打脚踢。
杨青青主要抱着老妈,因为老妈才是主动方,制止老妈就等于制止住了整场家暴。
然而令杨青青没有想到的事,老爸忽然由被动转为主动,跑过来再次扇了老妈一巴掌,杨青青束缚了老妈的双臂,使得她不能动弹,老爸的那一巴掌直接将二人扇懵了,两人都没有想到老爸会突然动手。
老爸打完那一巴掌之后,似乎是解了气,随即趾高气扬,气势汹汹的往外出逃了。
杨晴晴擦完脸走过来,紧张的拍了拍老妈的肩膀:“妈,没事儿吧?”
她的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暂停的播放键,老妈的红红的眼眶里一下涌出了泪水,伸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杨青青尴尬的站在一边,看着她们母女两个人深情的拥抱,有点儿难以言喻的悲伤。
尴尬一直持续到了中午,老妈做了杨晴晴爱吃的菜,中间一直不停的给她夹菜,而杨青青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坐在桌角,没有人注意到她眼底的失落。
她有点饿,但却对桌上的菜没有半点胃口,只好扒拉了两口白米饭,默默的放下筷子和碗上了楼。
杨晴晴瞥了她一眼,纳闷道:“这人犯什么毛病了?平时不是一碗饭不吃完就不放碗吗?”
“别理她,”老妈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句:“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老妈这么说杨青青,她居然有些想发火,忍了忍,才把想为她打抱不平的话吞了下去。
杨青青回到房间,再次反手锁上了门,她有些疲惫的靠在了门上,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明明是一片好心,却没有一个人领情,反而遭人诟病。
她无力的笑了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气力去感伤了,连家人都视自己为多余,她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
忽然间,“死”的念想在她的心头冒了出来,她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双腿扑在抽屉前,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把剪刀。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畅通无阻的照射在了剪刀的刀刃上,反射出耀眼灼人的光芒。
她试着将剪刀抵在自己的胸口,心想如果自己死了,会有人为她伤心吗?
似乎觉得希望渺茫,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透过薄薄的一层衣料,锋利的剪刀给了心脏一股浓稠的压迫感,她似乎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手在不停的发抖。
就在这时,门被人轻轻的敲了敲,她像是刚跑完八百米一样,精疲力尽的放下了剪刀,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靠在了床边,冷汗直流。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死。
“杨青青,开门!”
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命令口吻。
杨青青此时的愤怒简直无以复加,她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希望自己不要想得太过偏激,自己还年轻,以后还有无限的可能,她不能现在就放弃自己,和杨晴晴同归于尽。
“干什么?”她没有按照她说的开门,只是凉凉的回敬了一句。
杨青青顿了顿,似乎对她凛冽的语气有些怀疑和不满,敲门的声音更急促了一些:“叫你开们就开门,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不会开门的。”杨青青斩斤截铁的说道,语气却是出奇的平淡,像是被斩断了所有的希望,一无所有,才会无所畏惧。
杨晴晴听到她说话的语气,心里莫名的蹿起一股寒意,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她,手指在捧着的碗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斟酌了片刻开口道:“青青,你没事儿吧?都是一家人,你多理解点吧。”
“如果是你,”杨青青抱着双腿,两眼无神的问了一句:“你能理解吗?”
杨晴晴似乎又有些不耐烦了,声调高了几分:“不是我说,你能不能不那么矫情?”
“我就矫情了,”杨晴晴无所畏惧的怼了一句:“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说话。”
“行,那你最好是不要让我看到你出来。”她本想还刺激她几句,但想想还是算了,心里不由得隐隐有些担心,这丫头不会被气疯了吧。
杨青青听到门口没动静了,才卸下肩膀,深深的埋在大腿间吐了一口气,不料,门口又响起了那恶魔的声音:“杨青青,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但总之别饿着了,中饭还是要吃的,.......碗给你放门口了,记得吃,.........家里的地板可不卫生,有什么虫子爬进去了,我概不负责的。”
杨青青侧耳听着,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家里最关心她的人居然是她最痛恨的杨晴晴。
也从没想过,杨晴晴居然有一天,话会变得那么多,并且还是为了劝她吃饭。
出于验证自己不是幻听的心理,她最终还是打开了一丝门缝,悄悄往外扫视了一圈儿,最终在地上发现了一个盖着盖子的超级大碗。
趁外面没有人,她赶紧将那巨碗捧了进来,里面的香味渗出来,让杨青青忽然忘记了心酸,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来。
看来吃货的本性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抹杀的,看来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的,看来自己也不是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的。
晚上,杨晴晴前所未有的一次,主动钻进了杨青青的被窝。
杨青青一顿慌乱不知所措,她忽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两人缩在同一床被窝里,无话可说。
目光不约而同的锁定天花板。
“欸,”杨晴晴猝不及防的打破了黑夜的静谧:“说实在的,我其实觉得挺幸运的,能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
说实在的,杨青青没有相信这句话里有真材实料,她憋了好久才没笑出来。
“我们两个从存在开始,就紧紧绑在一起,所以没有人会比我们更亲了是吧?”她似乎想要得到求证,在黑夜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青青的侧脸,只两点亮光,透着温暖的光芒,将冰冷的夜晚点缀得梦幻。
“我以为你一直很讨厌我。”杨青青说出了真心话,心底的苦涩滴滴浸透了血肉。
杨晴晴微微张了张嘴,忽然恢复了她的本性:“你有时候却是是挺讨厌的,........我有时候不跟你吵架,我心底不舒服。”
杨青青:“.........”
“是因为我好欺负吗?”杨青青狠狠道:“我也像你一样认真的活着,只是我没有你那么幸运而已,所以你总是拿言语中伤我,这样你就觉得心底舒服了是不是?我从来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喂,”杨晴晴坐了起来:“不跟我顶嘴你会死啊?”
杨青青也有些激动,同样坐了起来:“我也是人,为什么我不可以为自己说话?”
“我最讨厌人跟我抬杠,你不跟我争,没人把你当哑巴。”杨晴晴为了展现自己的强势,双手叉腰跪在了被子上。
“我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你要是不咄咄逼人,我又怎么会出口反驳你?”杨青青不认输的抬起了下巴。
“你说谁咄咄逼人,我怎么咄咄逼人了,明明就是你做的不对.........”
后来,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杨晴晴以一腔怒火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