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兵荒马乱的教室,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同学,都非常自觉的安静下来学习,杨青青带着一种失落的心情回到座位。
坐下前不由自主的往傅恒宇的方向瞟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好在看自己,一时间,无法回避,但终究,杨青青还是偏过了头,安静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和傅恒宇是好朋友吗?
有时候,她问自己,在高考面前,仿佛一切的心事都被搁置了下来,连这个问题也是,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就知道自己和傅恒宇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傅恒宇做的事情她无法理解,她做的事情傅恒宇无法理解,也正因为是这样,高考就像是一个契机,或是一个借口,可以让这段莫名其妙的友情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可是第二天,杨青青却怀着一种无比忐忑的心情坐到了傅恒宇的身边,怎么高中最后一次换座位,同桌偏偏是他呢。
杨青青觉得不理解,但更多的是尴尬。
她和傅恒宇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就好像一对好朋友分裂后彼此视而不见,但现在却因为外在的因素不得不捆绑在一起面对着面。
杨青青对他微微一笑,傅恒宇仍旧是对她很热情,积极主动的去帮她搬桌子,只是不再如以前那般肆意张扬,居高临下了。
杨青青手里拿着笔,假装低头认认真真的看书,尽量忽视旁边那人偷偷看自己的目光,他趴在桌子上,脸偏向杨青青这边。
杨青青知道,他一直都在睁着眼睛看自己,一眨也不眨。
这和他以前很不像,他以前是那种不说话就是牙疼的那种人,只要跟杨青青的距离少于两米,他就一定会说话。
这种非同寻常的安静让杨青青很不习惯,这几天,气温上升得很快,伴随着他灼热的目光,杨青青觉得浑身不对劲,汗水不停的往下淌,渗进衬衣里。
她的头发很长,即使是扎了起来,也跟条围巾一样捂得慌,她用手擦了擦汗,再一把把头发甩在了脑后。
但是头发却在向脑后行进的过程种捅了篓子,一截发梢铺天盖地的甩了傅恒宇一脸。
她惊讶的转过头,惊讶的道了个歉:“对不起!”
傅恒宇要去美国了,她在美国的母亲终于回了他的email,并表示很高兴他的到来。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知道为什么母亲到现在才给他回email,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工作太忙,只是因为她最近离婚了,靠着那个男人的势力更上了一层楼,再抢走了他不少的财产,完全有底气的她想想,似乎把儿子接过来也没什么不好,将来还可以给她赚钞票。
他并不觉得自己想得很极端,只是他觉得母亲可能根本想不到,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好吃懒做,挥金如土的纨绔,到时候极有可能变成了个蛮横无礼,目中无人的累赘,让她想脱手都脱不掉。
傅恒宇对母亲早就没什么感情了,他觉得一定是这样,而去美国只是为了报复她,或是因为这个地方他呆了十几年,已经厌倦了,想换个地方闹腾。
但唯一让他舍不得的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傅恒宇就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头发是梦幻般的长,脸圆圆的,有点儿像樱桃小丸子的感觉,她向后退去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单纯善良都写在了她眼睛里,那是不一样的干净,他从来没见过有一个人的眼睛比她还干净过。
他看着她低低浅笑,这个女孩儿仿佛深植于他的生命,又仿佛从没出现过,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影而已。
但因为这个女孩儿,他相信了生活,即使现在他又被她狠心的抛弃,他愤懑,他痛苦,他委屈,却还是无法对她露出厌恶的眼神,每次,视线一旦对准她,他就感觉自己的眼睛里出现了星星,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生动了起来呢。
可是他现在要主动离开她了,他想他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整理思绪,他需要强制性的将她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那么,久而久之,时间就会抹平这一切,不管他对她是友情也好,爱情也罢,一切都是可以抹平的,他相信。
但是不舍,强烈的不舍,他觉得自己的樱桃小丸子,自己的阳光要离自己远去了,自己的世界要变成一片漆黑了。
可是如果不离开,他就会继续痛苦,继续愤懑,继续委屈。
他太痛苦了,所以不得不离开。
但是,在最后,他想和她好好道个别,所以擅自改了座次表,就只是想和她好好道个别。尽管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所以最后他只能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她,想一个小傻瓜一样,直到她的发丝猝不及防的飞来,才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契机。
她主动向他开了口,即使是说“对不起。”
傅恒宇笑了,他抬起头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像一个乖巧的小动物,带着甜甜的微笑,语气温柔的说道:“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
杨青青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也很震惊,怔了怔,她也看着他露出来一个甜甜的笑,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看起书来,即使她什么都看不进去。
空气瞬间又宁静了下去,傅恒宇有一丝失望,她看着杨青青,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现在很忙吗?”
杨青青顿了一下,转过头去:“你有什么事吗?”
傅恒宇垂眸不敢看她,真是难得,他居然还有不敢直视某个人的一天。
“过几天我要去美国了。”他顿了下:“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杨青青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的心里也有一些些的失落,胸口闷闷的,似乎有点难以忍受,但她压下了郁闷的情绪,故作平静的说道:“是吗?那你的高考怎么办呢?”
傅恒宇压下心中的失落,挑了挑眉,苦笑了下:“像我这种人,参加高考也没什么希望的。”
杨青青没说话,她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酸楚,不知为什么,她竟有点想哭了,但终究,她没有哭出来,说出的话仍旧平静的吓人:“那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实现设计师的梦想。”
“那个我只是说着玩儿而已。”傅恒宇耸了耸肩,似乎在为自己以前的幼稚感到羞怯。
又是一股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杨青青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凉了一大半,她喜欢放浪不羁却心存一片天地的傅恒宇,喜欢他当时说出自己的心声时,羞涩的表情,而不是现在,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作画蛇添足的辩解。
“哦”就这么简单冷漠的一个字,从杨青青干涩的喉咙里兀自蹦了出来,尽管以前杨青青最讨厌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