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的气氛却没有栖安宫那么和谐。
淡淡的龙涎香在房间里弥漫，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人负手而立，背对着明远。完全看不见脸，却强势的让人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愤怒。
空气逐渐被冻结，安静到死寂，只剩下——
“呼——”
咳，是吏部尚书明远悠闲的吹开茶叶的声音。
靠坐在上好梨花木制作而成的官帽椅上，整个人都差点圈进了椅子里，丝毫不怕自己御前失仪。
蜀锦仙鹤的刺绣衣摆时不时的拂过，十分的悠闲自得。
“你倒是喝得香！”
大燕皇帝一转身就是如此的场景，冷哼一声。这厮不知道凭借他这张“公子如玉”的脸拐骗了多少世人！
明远头都没抬，凭借和皇帝打小的交情，他同样早就看清楚了皇帝是个怎样的人。小事情犯规无伤大雅，若真是生气了，顺着毛捋就成。
“谁让这明前龙井都被那些小人拿来谄媚陛下了呢，我也就只能趁着这种时候进宫喝个够本咯。”
瞧瞧，明明就是一个处处占便宜的抠门精！
燕鄞看着他这副没骨头的模样，先前堵心的感觉去了一大半。
“不过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让臣查这彤贵人本家了？”
明远捧着茶杯，又给自己续了半盏，打算盘起来的腿，在皇帝陛下的死亡凝视下，乖巧的踏在地上。
燕鄞端起茶杯冷漠的瞥了一眼他，的确是朗若清风明月，只是全被这厮浪费了！
“你胆子是越发肥了，想看朕的笑话？”
这厮每次想要做坏事就特别乖，在他面前每次自称‘臣’，就准没什么好事，他这习惯真当他不知道？
明远顶着叫人头皮发麻的视线，将‘艰苦奋斗’的精神进行到底：
“陛下就跟臣聊聊呗~”
燕鄞用眼睛觑着他，也不说话。（大约就是那种，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转睛？？）
“好好好，我承认我就是想八卦一下嘛。”明远举起双手，无奈的坦白。
“嘭——”
茶杯被燕鄞有力的扣在桌上，他眯了眯深邃的眼，剑眉带着冷意，薄唇扯出带着寒意的弧度：“哦？你还想八！卦！朕？！”
“诶诶诶？什么叫八卦？这是关心！关心懂吧？”明远求生欲up up~飞快的给自己洗白，低着脑袋嘀咕着：
“还不是大家都说彤贵人是陛下的新宠？为此还罚了小柒。”
燕鄞脸色有些不太好，什么‘小声嘀咕’，竟然让他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明白！
“不过你让我查的彤家，还真是差点就躲过去了。”明远知道燕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于是赶紧扯回正题：
“这个彤家，表面上是清廉自持，背地里却收了不少的‘礼物’，若不是偶然碰见有人说彤家公子好赌，还真没发现一个两袖清风的彤家，啧，家底如此丰厚。”
明远悄悄咪咪的再次续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嗅着茶香，接着说：
“除此以外，我还查到点其他东西，是关于你那个彤贵人的，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找到什么有趣的？”
明远笑眯眯的看着燕鄞，眼底却是冷漠，扣在茶杯上的指节隐隐发白：
“据说半年前你那个彤贵人生了一场大病，后来醒来在一家当铺点名要了一块玉珏。要知道那块玉珏当时可是让彤贵人差点倾家荡产！”
燕鄞的脸色阴沉，果然彤贵人是个冒牌货！
“所以，咱们陛下可是让一个冒牌货登堂入室，被一个女人玩的团团转，可真是出息。”明远嘲讽的笑了笑：
“如果不能好好对待小柒，你放她出宫吧。”
报错恩愧疚的燕鄞，早就决定要拿安柒当自己的妹妹一样保护。骤然听到这话，心里一阵堵得慌。
“我知道你和柒柒是小时候的玩伴，你把她当亲妹妹看待。但你要知道她现在是我的女人，让她出宫，你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大不了我娶她，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被人欺负。如果你不放心国公府，你大可把我也控制起来。”
明远看着燕鄞阴沉的脸，嘴里的话却丝毫不留情，甚至越说越轻松：“除了她，我不在乎。”
“最后提醒你一句，查查那个玉珏怎么出现在当铺，彤妩又怎么知道的，我想让你亲手去查。”那样才会让你体会到我如今的痛。
明远他，从来都是个眦睚必报的人。
“嘭——”
就在明远跨出殿门的时候，燕鄞没忍住一把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掀到了地上。
温热的茶水溅湿了他的鞋背，燕鄞才微微回过神来，他的心为什么这么痛？理智告诉他将安柒放出宫嫁给明远，对她来说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至于如何让安柒悄无声息的出宫，对外说贵妃疾病暴毙，正好光明正大的斩断她和国公府的联系，要是有天国公府真的造反，她也不会被牵连。明远也可以好好保护她，家里也没有公婆刁难，怎么想，都应该是最好的安排。
可，他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燕鄞自己想了想，没个答案，难道是因为，同样作为哥哥，自己太垃圾？自我嫌弃？？
所以说，为什么单身，你想过了吗陛下？（这句话，我自己共勉QAQ）
“暗一，查。”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借助阳光交错的阴影飞快潜了出去。
燕鄞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可没忘明远离开之前别有深意的话，只怕是里面还大有文章。
但不管是怎样的事实，残酷还是怎样，都应当去面对。
不然，深陷委屈的她，该有多难受？
玉珏怎么会出现在当铺？彤妩又怎么会突然直截了当去了那家当铺？目的明确的要那块玉珏，她又知道了什么？燕鄞只觉得像是被迷雾笼罩，他隐隐泛着不安。
如果说都是一场阴谋，那么他脑海中出现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预见未来，到底是为了避开，还是为了让一切按照既定轨道运行？
他揉着发疼得额头，思考着迷雾一般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