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钟启锐来琴城开一个中医学术研讨会。
钟爱请了半天假去机场接他。钟启锐是钟爱的叔叔,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钟爱的父母在她五岁的时候双双死于车祸,钟爱便被叔叔领回丹城的家住了半年。
那时叔叔刚和婶婶杜雨桐新婚三个月。
杜雨桐心性还是善良的,由于家境富裕,娇生惯养,脾气有些大,一般都是叔叔退让着她。
杜家是医生世家,三代行医。到杜雨桐已经是第四代。在丹城开了三家中医院,规模都不小。
钟启锐性格温文,寡言少语。偏偏杜家小姐就看上了,一路猛追,终于成就姻缘。
杜雨桐是独女,明面没说是什么“上门女婿”,但钟启锐一直生活在丹城杜家,实际也就是这种身份了。
父母突然离世,五岁的小钟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就哭闹不止。
杜雨桐说不习惯和小孩子一起生活,几次催促钟启锐把她送回家乡小镇给其母亲抚养。而钟启锐却觉得年轻夫妇一起抚养,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加上省城的学习环境,都比回家乡小镇好,就一直软磨硬泡哄着杜雨桐。
半年后,杜雨桐自己怀孕了,脾气更是日加暴躁,钟爱也变得越来越不活泼,常常一个人躲在小房间里发呆。
叔叔有一天问她:“爱爱,你不开心吗?”
“没有,爱爱开心的!”钟爱乖巧的轻声说。
钟启锐心里发酸,蹲下身子,抱住她:“我是你叔叔,爱爱,你不用怕,爱爱想和叔叔婶婶一起住,还是想回小镇和奶奶一起?”。
“叔叔,我想回去找奶奶!”
就这样,叔叔把钟爱送回了家乡的小镇。
之后一直和奶奶生活。
叔叔一直负责着给她们寄生活费。
虽然谈不上富裕,但总也算衣食无忧,平安长大。
上高中了,有一回,叔叔回来看她。她问:叔,这些年你都给我们钱,婶婶会为难你吗?”
叔叔说:“你放心,叔叔给你们寄钱,你婶婶都知道,其实这么些年,你婶婶也后悔当初年轻气盛,脾气不好,其实她心肠是好的。”
钟爱:“叔叔,我理解。这几年婶不也是一直有给我打电话的吗。我还是要谢谢她的。”
飞机晚点了半小时。
“叔,这半年不见,还益发帅气了。”钟爱挽着钟启锐的手臂走出机场。
“啊哟,得我侄女夸奖,叔叔比捡到元宝还开心。”这些年,社会历练,钟启锐已不再是过去那个性格内向的青年。当了院长,全国各地医学交流,性格变得开朗豁达,言谈举止儒雅沉稳,风度翩翩。
“我婶婶和弟弟杜钟还好吧!”
“都好,都好,你弟弟都有女朋友了。”钟启锐微笑着说:“你呢,也该抓紧了,别让你弟弟赶了先。”
“那一定是弟弟先了。我八字还没一撇呢。”
“跟叔还说谎啊,你看你手里的戒指。”
钟爱脸红了一下,有些窘迫的掩饰:“我是随便戴着玩玩呢。叔,放心,要定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五
下班了。
竟然看到顾城对着她挥手。
钟爱揉揉眼睛,有些惊喜的笑着跑到他面前。
“呀,顾大公子,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
“那——我回去?”顾城扬起他那迷死人的微笑,装着迈步要走的样子。
“我是太惊喜了嘛。”钟爱好心情的笑眯眯。
“惊喜吗?你呀就知道哄我,让我觉得我自己在你心里蛮重要似的。”顾城试探。
“本来就是啊,多少还是有点地位的。”钟爱调皮的伸了一下舌头。
“还本来就是,回来这么久,人不来瑶城看我不说,一个电话也没有。”顾城抱怨。
“你不也没给我打吗?”钟爱回嘴。
顾城脸突然红了一下,含糊嘟囔了一句:“很想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没胆!”
“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钟爱说。
顾城说:“没什么,没什么。”
钟爱:“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顾城:“非要有什么事才能来吗?可以专程为你吗?”
钟爱:“别逗我了,这么帅的公子,为我,我哪有这么大魅力。”
“你就是有这么大魅力,你自己不知道。”顾城痴痴的看着她。
钟爱正低头看手表。
“顾城,我们先去吃晚饭吧。琴城熟悉吗?”
顾城:“不熟,还是第一次来。”
钟爱坐上顾城的车:“走,我带你去吃饭,饭后带你去岚山顶看看琴城的夜景。”
“好啊,美食,美景,美人。真是堪称完美。”顾城开心的笑,雪白的牙齿微露。
钟爱偷声叹息:真是一个美好的男子。
柔风徐徐,不暖不寒。全城尽收眼底,灯火,车河,流光……美轮美奂。
易深打来电话:“在哪呢?”
钟爱:“和朋友在岚山顶看夜景。”
易深:“大黑天的你跑山顶去,和谁啊。”语气里透露着担心。
“一个朋友,你不认识。”钟爱淡淡的说。
“男的,女的?”易深语气明显着急。
“女的,放心吧!好几个人呢。”
钟爱不加思索的撒谎。
“那,早点回去,到家一定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油条妈妈!”钟爱:“我挂了喔。”
挂了电话,看顾城正望着她出神。
“想什么呢?”钟爱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动了几下。
“我在想,还是这么火热的温度,还有没有我的机会。”
钟爱笑:“又开始调侃,你这么优秀要什么女人没有啊。”
顾城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说:“世界上,你是独一个啊。我就是没有你。”
……
三
易深在母亲的再三催促要求下,终于回家。
易深的家在瑶城北面,毗邻瑶城最高的山林——云山。地势走高,虽和城市相连,却隔很长一段路程。由于仅一条公路,没有旁支,除了专门奔云山去的,也鲜少有人路过,所以格外僻静。
一幢欧式风格的别墅,依山而建。
林嫂:“阿深,回来了,赶紧洗洗手吃饭,就等你了。”
林嫂在易深家工作已经十五六年,烧得一手好菜,打理卫生也是一把好手,最主要是她脾性温和,不多言,不该她问的事从来不多管,也从来不会乱嚼舌根,很得易深母亲凤宛柔信任。
易深走进餐厅,父母已经在座位上等着。
易宏宇看到易深:“儿子,回来了。赶紧吃饭。”
凤宛柔挖苦:“儿子,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三请四请的。”
易深嬉皮笑脸的:“谁叫母亲大人的唠叨神功这么厉害,你儿子身体虚受不了啊。”
凤宛柔做了个要打他的手势:“你这孩子,没良心,亏得妈妈天天想你,唠叨你也是你不听话,为你好啊,你看看这些年,你在外面也该野够了,该回来帮父亲打理生意了。”
“好啦,好啦,少说几句,让易深好好吃顿饭吧。”易宏宇慢条斯理的说。
凤宛柔不满白了一眼:“你自己不操心,儿子的事都得我操心,现在你倒做好人,和稀泥了。”
易深:“好了好了,您愿说什么说什么,尽管说个够,可以吗?凤姐!”
凤宛柔:“这态度还行,不像你爸,嫌弃我了。”
易宏宇闷头扒了一口饭,咽下,委屈的嘀咕:“这几十年也不知道谁欺负谁。”
“对了,深,妈妈告诉你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是顾梅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喔,回来就回来呗,关我什么事。”易深装作表情淡淡的。
“你这孩子,你们以前是多好的一对啊。妈妈也知道你还一直爱她。这次回来,你们重新开始好好处呗。”
“妈,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以后别再把她和我扯一起。”
“顾梅是妈妈从小看着长大的,妈妈喜欢。”
“你喜欢你和她过呗。”易深有点不耐烦起来,站起身:“爸,我吃饱了,走,咱们去花园坐会,喝会茶,下盘棋。”
“好好好!”易宏宇乐呵呵的站起来。
两父子不管凤宛柔难看的表情。
凤宛柔对着他的背影骂:“这死老头,儿子回来他倒胆也肥起来了。”
……
三
“喂,易深!你发什么呆啊?”钟爱和易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两个人都是电影迷,所以给钟爱的小窝置配了一套“家庭影院”。
“看你走神好几回了,和你说话也没反应,你是有什么心事吗?”钟爱侧头问他。
他伸手捋捋遮住她眼睑的刘海,轻轻把她搂过来,靠在自己胸前:“没有啊,突然想到工作上的事。”
“真没事,没骗我?”钟爱有些不放心。
“当然了,放心,亲爱的,我有任何事都会对你说的。”他温柔的笑笑。
“喔!”钟爱舒了一口气,像只乖巧的小猫更紧的蜷缩在他怀里。
……
顾城来电话了。
近期顾城与钟爱联系的有些频繁。
每天不打电话,也总要发条短信。
“钟爱,下周六,我在瑶城的画展开展,可否赏光?”
“下周六吗?唔,我想想……嗯应该没什么事,你把地址发我,到时我一定过去。”
“好,那我们不见不散。”顾城尽量控制喜悦,压平声音,马上挂了电话,怕钟爱突然反悔。
钟爱喃喃自语:“这家伙,忙什么,这么快把电话挂了。”
钟爱想,借这个机会到瑶城,也可以好好给易深一个惊喜。
没有想到展厅的规模挺大,来者众多。
钟爱看着顾城忙着招待认识的朋友,也不过去打扰,自顾一幅幅欣赏起油画。
题材很丰富,大致有三类,一类是以现下农村生活实景为题材;一类描绘西藏风土人情;还有一类是花草。
……
钟爱在一幅画前停下,一个女孩,披肩的秀发微卷,扶着木楼梯拾阶而下,星眸微睁,脸若桃花,明黄色的长裙,慵懒天然无拘的神情,素手掩唇,似梦似醒……
“钟爱,你来了!”不知什么时候,顾城来到她身后,轻轻的拍她一下。
钟爱转身:“顾城,这是……”
“怎么样?喜欢吗?”顾城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喜欢,是……我吗?”她指指自己。
“你说呢?”顾城温柔的问。
“像我,但我觉得不是,太美了!”
他笑:“别谦虚,就是你,这就是你,我眼里的你。”他眼光闪烁。
钟爱突然觉得心头发慌,避开他的眼神:“真荣幸,感谢你的神来之笔,把我画的这么美。”
钟爱看到油画底下标识:非卖品。
四
“顾城,顾城!客人不招呼,你怎么躲到这边喝起咖啡了?”一个女人甜腻的声音响起。
袅袅婷婷的美人,秀发高挽,豹纹的紧张连衣裙,身材凹凸有致,曼妙玲珑。敞穿着一件你白色的呢大衣,裸色的高跟鞋,鲜艳性感的红唇——真是一个人间尤物,就是眉间似有淡淡的忧伤,带着几分难掩的憔悴。
钟爱低声问:“这谁啊?”
顾城说:“我姐姐!顾梅!”。
“真是个美人!”钟爱惊叹道。
展厅辟出一个小空间,设立了个小的咖啡茶座点,供来宾小憩聊谈。
话说间,顾梅已经在顾城的身边坐下:“弟弟,介绍下,这是你女朋友吗?”
顾城有些难为情:“姐,你别瞎猜,就是朋友。她叫钟爱。”
顾梅上下打量着钟爱,伸出手:“你好。”
这时一个小男孩,六岁的样子,跑过来:“妈妈,妈妈!”
顾城:“果果,你慢点跑。”
果果过来,爬到顾城腿上:“舅舅,我有点饿了。”
顾梅说:“小鬼,走妈妈带你去买吃的,舅舅现在有工作要做。”
起身对钟爱说:“钟爱,有空让顾城带你去我们家玩,我看我弟弟很喜欢你的。”然后拍拍顾城的肩膀。
“弟,姐走了。”走了两遍又回头对顾城说:“抽空陪姐一起去易伯伯家一趟,你也好久没见到你易哥了吧。”
顾城冲她笑一下:“再说吧!”
顾梅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没有再说,就这么定了啊。”
望着顾梅娉婷的背影,钟爱突然莫名的心里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