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瑁之通过科举上位,一路往上爬。终于爬到了权臣的位置,朝野名高。
有过各种心计,也有过官场倾轧。老练事故,圆滑官气。
甚至有被他踩下去的官吏曾指着他的鼻子骂过:“谢郎明月姿,奈何沟渠卧!”
然而,那一年的大雪纷飞里,战事起,有忠心于国的将领因为追击敌军,抗朝廷之令不从。而谢瑁之,轻描淡写,打压了那些要求惩治这位老将的臣子。一时,独断专裁的名头又往他头上栽了。
而军粮供给之事,谢瑁之亲自监督,无人敢在这位遍通官场手段的相爷面前搞鬼。以好冲次之事,克扣粮饷之事,不会再发生。
那一年,编写国史,另立名将传。谢瑁之坚持要把当年的女将军齐云开写进名将传。
文武并重,闺阁出家门。科举改革、赋税改制等等,众多变事,皆自谢瑁之为相一朝始。
后来,新官家刚刚登基,谢瑁之两鬓华发,被远远贬谪。然而,新官家也不得不承认:谢公是中兴名臣。我朝若能再续百年、谢公当得入我朝宗祠。
那时候百官有心拍手称快谢瑁之的倒霉,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他们当中,大半都是谢瑁之门生。被谢瑁之压制了半生,即便是师生,也有了不满。
然而,他们终究敬佩这位老师。
能半辈子无儿无女,无妻无妾,只真真切切为国操持者,哪怕已经是政敌,也足够让大半朝庭,顶着风雪,远送出京。
而京师外,还有许多早早等候在大雪中的百姓,更是百里远送,队伍绵延不绝。
谢瑁之被贬谪之地很偏远。
行至秦岭的时候,他勒住了马。他离开京师,是独自出京的,连一个僮仆,也在出了京师百里后遣返了。
秦岭的雪很大,很冷很冷。悠悠白云自秦岭上空横过,与被下白的秦岭山峰似乎连为一体。
万里雪飘,山脉绵延无边。
谢瑁之牵着瘦马,艰难地自雪地上深深浅浅地跋涉过去,山路崎岖,这大山还不见边际,边关那座城池,看似只差一些露,实则隔了几个山头。
谢瑁之习有一些道术,然而曾对传授他道术的道者发誓:不会用于官场生涯中点滴。
他到底还是肉体凡胎,扑地一下,本就高烧着,这下,眼前一黑,终于摔倒了。
迷蒙中,似乎有一双冰冷而透明的手扶住了他,一声叹息。
谢瑁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边城的城门外不远处,马就在他身边。他使尽力气爬起来,看着不远处虽然萧索,却有了行人进出的城门。
谢瑁之猛地回望,却见遥遥看去,仍是万古沉默的秦岭。
满天的飞雪遮蔽了视线。
他苦笑一声,喃喃:谢某为官一世,做了很多龌龊事,但是却唯独没有辜负过百姓,辜负过国家。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又要对谁解释。他这半辈子被人指着鼻子,说的够多了。为什么在这要说这些话?然而,终究……
他挺直脊梁,入城赴职去了。身后风雪呜呜。秦岭无言。
谢公卒于云州边城,年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