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下手不留情面,一掌一掌打在穆易身上,脸上,直打得血花四溅,一张脸不仅肿胀难堪,更遍布血污,眼见穆易出招越来越缓慢,手上更是软弱,无半点力道,他能支撑到现在不倒,全是靠着一股超人的毅力支撑,只道自己一旦倒下,女儿必将为这人所侮辱,是以死战不退。他每一招使出去,还未伤的到敌人,他自己便要先吐上一口血,不仅面色灰败,连呼吸也变得愈发微弱艰难。他知道那是因为方才肺腑中了对方一掌,伤势不轻,此时胸口更生出些麻痒之感,料来是中了毒,想起刚才那大汉中毒而死的惨像,他心头更增悲愤,出手更加拼命。
场下众人都是刀头舔血的江湖汉子,平生也遇过不少凶险之事,心性早已磨的无比坚硬,可见了此时的情景,也不由敬佩这中年男子的血性刚硬,见了他此时的惨像也是心生恻然,不忍相看。也有不少抱打不平的热血好汉在台下跃跃欲试,但看见了欧阳克的狠手,此时竟也犹疑不决,最终化为一两声轻轻地叹息,也不知道是叹息自己的低弱武艺,还是叹息场上父女二人的悲惨下场。
终于穆易身体衰迈不支,一杆枪刺到一半,便无力向前,他想努力站住,可那长枪却将他的身体带的摇摇晃晃,这一杆枪他平时使出来气势如虹,灵动精妙,此刻他却居然拿捏不住,手上,身上的力道正如潮水般缓缓褪下,他心头蓦然生出一种哀戚之意,长枪终于康当一声,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哀鸣,仿佛也在感叹壮士暮年,英雄迟暮。
他心头仿佛被雾霾笼罩,只觉四周景物在飞快的转动,四周那些人在张着嘴,对着自己仿佛在说些什么,他来不及想,来不及听,忽然背后一阵剧痛传来,他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仿佛飞上了云天之上,可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天上的云飘荡,变得暗淡。变得遥远,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黑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热意传来,仿佛在后背,继而又传到了四肢百骸,周身仿佛身处热水中一般,飘飘扬扬,无比自在,周身的苦痛也渐渐的远去了,他睁开了眼,便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那是一间略显逼仄的房间,身边的穆念慈正端着碗,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看到女儿在身边,他的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一些,随即又看到一旁的窗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背身而立,目光望着窗外。
他喝了一口穆念慈送上来的药,目光向那沉默的青年瞟了一眼,又看向穆念慈,目光中颇有询问不解之意。穆念慈低声说道:“爹爹,你已经昏迷了一晚上了,多亏这位公子出手,才救得了咱们父女性命。”
穆易一听,连忙起身,便要下床拜谢大恩,穆念慈连忙扶住穆易,说道:“爹爹,孩儿已经谢过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了,您身体未复,还是不要下床了!”
穆易却不听,一把推开穆念慈,跪倒在青年公子身后,缓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道:“多谢公子救我父女性命,老汉年已垂暮,死不足惜,可我我女儿尚是干干净净的黄花闺女,公子保全我女儿名节,于我杨铁心乃是大恩,杨某再次拜谢!”
说罢又要磕头,却被一只手臂扶了起来,只听那公子说道:“老丈不必多礼,欧阳克多行不义,早晚不会有好下场,老丈临危不惧,舍生救女,在下佩服的很。”说罢,他又说道:“只是你中了他的掌毒,我虽喂你服下九花玉露丸,又用内力帮你疗好内伤,可你的毒我却解不了。因此只能说是救了你一时性命,至于解药,还得朝那人讨要。”
这年轻公子自然就是李阳,原来当时眼见杨铁心便要命丧当场,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了,本来他早就可以出手相救,但他想看看杨康是否会出现,因此便按下心来,静静等待结果。有这一番心思,也只是因为他发现出门以来,所遇之事,与原本所认识的世界的轨迹渐渐脱离,他一心所念,是否求证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真的与原来脱离。
但此刻见到杨铁心被欧阳克一掌击飞,性命已在垂危,再也不能枉顾,便随手使出一招弹指神通,将手中早已准备的石子射了出去,这是黄药师平生得意绝学弹指神通,于武林中大大有名,实在不逊色于南帝的一阳指绝学,威力可想而知。只听得一声脆响,仿佛是金铁相撞之声,欧阳克踉跄后退,摔倒在地,狼狈至极。李阳当即飞身踏上高台,看着欧阳克道:“欧阳克,交出解药来!”
欧阳克翻起身来,只觉手臂酸麻疼痛,不堪使力,心中暗暗吃惊,心想:“这人好强的力道,竟能将我的折扇击飞。”他一手抓着右臂,缓缓站起身来,强作镇定道:“你使暗器伤人,算不得真本事,此人已经中了我的毒掌,活不过三天了。”
“你交不交解药。”
李阳说着逼近一步,一身衣衫鼓荡而起,显然内力充盈,武功不俗。欧阳克见了这一手武功,也是心中凛然,不敢轻忽,“好武功,可惜你救不得你要救的人,你也留不下你要留的人。”
他话刚说完,李阳已经察觉到不妙,但见欧阳克突然间长袖一挥,一股白色的烟雾向穆念慈的方向弥漫开来,白烟中又夹杂着腥臭的黄烟,李阳不及多想,身形疾趋,右手已经闪电般抓住了穆念慈,随即左手将地下的杨铁心拉起,脚下用力,身子已经腾空而起,离开了毒烟范围。场下众人早已如鸟兽状散去,偶尔有一两人来不及逃离,身中毒烟,此刻面色枯槁,已是死气多于生气了。
欧阳克工于心计,知道李阳武功不弱,难以方面朝他下毒,因此只能攻其必救,向这对武功平平的父女俩发难,李阳忙于施救,必然难以顾他,而他便可从容脱身。这一番计较李阳心知肚明,却偏偏无可奈何。
等到烟雾散去,台上早已是空空如也,李阳看了看杨铁心的伤势,朝穆念慈道:“你父亲伤势很重,得马上找地方疗伤。”
说罢,也不等穆念慈答话便一把将杨铁心背了起来,朝着一处旧房屋而去,穆念慈忙跟了上去,两人忙活了一整晚,才将杨铁心救了回来,李阳连续三次为杨铁心输入内力,为他回复生机,压制毒气,饶是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感觉到十分疲惫。
一旁穆念慈则连夜出去找郎中,依着李阳开的药方去抓药,忙忙碌碌,此刻见到杨铁心身体里恢复了大半儿,虽然毒尚且没有解开,但精神已经是回复过来,不由得眼睛一红,哽咽着说道:“爹,你可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