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天的针灸加用药,十三爷的双腿就有了显著的改善,尤其是腿痛减轻了许多,第一次夜里没有痛醒。
能够一觉睡到大天亮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是他6岁以后再也没有过的奢侈待遇。
第二天的诊治也非常顺利,当然,十三爷的腿感觉是更轻便了。
二人闲着的时候十三爷就在书房里看书,鸿雁则保持着在神鹰教的习惯,先到院子里练一会儿武,然后开始写字。一个
小女孩竟然有写字的习惯,十三爷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放下书,站在她身后观看。这一看之下竟是满脸震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等她写完三张字,十三爷掏出手帕擦擦额角的汗,问道:“鸿雁,你这字,四哥见过吗?”
“未曾,不过,我自提笔就是临摹爹爹的字,我娘亲曾说,我的字写得跟爹爹有几分像。”鸿雁不明所以,甚至有些骄傲的说。
“哪里是几分像啊,分明是十分像的好嘛!”十三爷心说,恐怕四哥自己都不见得能够看出哪个是他自己写的。碍于四哥的家事,他不便插手,但是,鸿雁毕竟是四哥唯一的嫡女,而且现在还在给他治腿,是他的救命恩人,当他知道她可能将要陷入麻烦却视而不见却是做不到的。
“四哥的字太过硬朗,不适合你,我这里有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你拿去描绘临摹,女孩子的字还是清新婉约的好。”十三爷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副字帖递给鸿雁。
“名姬帖?!”鸿雁翻看字帖后,惊喜不已。
“对,卫夫人的簪花帖更适合你们女孩子家家,其师钟繇曾赞‘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鸿雁记得曾有人这样评价卫夫人的字,帖中之字线条清秀平和,娴雅婉丽。
“其实你要学起来也并不难,你之前的字跟卫夫人也是有渊源的。”
“哦?”鸿雁对这些书法之类的还真是没有多少研究。
反正现在闲来无事,十三爷拉了把椅子,叔侄俩坐在矮几前煮茶闲聊。
“我先给你讲个董其昌的典故”,十三爷喝了口茶,继续讲述:“董其昌这个人从小就很有才学,只是字写得不是很好。他17岁那年去参加会试,他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应该夺魁,结果放榜出来却是第二,落在一个才学不如他的本家侄子后面,原来是主考官知府大人嫌他的字写得太差劲。俗话讲,字如其人,录榜的时候不仅要考才学,学子的为人也很重要,阅卷都是密封的,主考官们自然是通过字迹来推断一个人的人品。通过这件事,童其昌备受刺激,开始发奋学习书法。开始他习的唐代颜真卿,后又临摹钟繇、王羲之的书法贴,卫夫人本就师承钟繇,而王羲之则是拜卫夫人为书法师傅,他们是一脉相承的。”
“原来如此,鸿雁受教了。”鸿雁敬了十三爷一盏茶,有些好奇的问:“十三叔,您擅写什么字体呢?”
“我算不上擅长,刚启蒙那会儿师傅教的是楷书,天天写大字;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喜欢行草,一气呵成,感觉写起来酣畅淋漓;现在是有时候写行草,有时候写楷书。”十三爷边带回忆式的说。
“原来十三叔写字是随着心境的。”鸿雁听十三爷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了几分。
“或许吧。”十三爷微微一笑说,然后起身去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鸿雁看着十三叔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又摇摇头,大人的心思可真难懂。她翻看了一会儿名姬帖,又在十三爷的书房里随意翻阅着书籍,竟然随手翻到了卫夫人著写的《笔阵图》。
《笔阵图》阐述了执笔、用笔的方法,并列举七种基本笔划的写法,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书法写作指导。里面讲到,要写好字之前要准备较好的笔、墨、纸、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准备工作讲得真是细致,文房四宝的材质、具体制作方法和标准都有详细的描述,由此可看出,古人对学习的重视以及学习用具的讲究。不过文房四宝倒是不用她来操心,十三叔已经让人给她准备了一套上好的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写各种字体的执笔手法也是有讲究的,“若真书,去笔头二寸一分,若行草书,去笔头三寸一分”,这也是写字的基本功。笔划用力也要到位,不然写出的字就没有风骨,“横“如千里阵云,“点“如高峰坠石,“撇“如陆断犀象,“折“如百钧弩发,“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雷奔,“横折钩“如劲弩筋节。
鸿雁结合笔阵图的指导,先是用纸覆盖在名姬帖上描了几张字,然后自己试着写了一张字,虽然还受以前字体的影响,但毕竟能看出跟之前的有所差别了。
经过三个阶段的诊治调理,十三爷的腿已经完全好了,腿不寒不肿也不疼了,浓疮已经结痂换新,用鸿雁调配的药膏涂抹后完全看不出与周围皮肤有何不同。当十三爷在院子里像个孩子一样蹦来跳去的时候,庄子里近身伺候的人都哭了,他们的十三爷终于脱离苦海了。天霸护卫也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自家主子爷。
时间过得真快,十三爷的腿治好了,鸿雁也收到了春梅他们到京的消息,不过她们却随护卫队先行回家了。十三爷也准备不日就亲自送鸿雁回家,因为马上就是中秋节,是该阖家团圆了。
这晚,十三爷忙完公事,将鸿雁唤到书房,让她用簪花小楷将她之前写的药方等重新誊抄一遍后收好,并将原件用烛火烧掉了。鸿雁见他此举,有些愣住了,不明所以的问道:“十三叔,这是作何?”
“鸿雁,千万记住,以后不要再写跟四哥一样的字迹,原因日后你就会知道。”鸿雁见十三爷难得的严肃,只好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