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长生对于女人的了解甚至不及他对一只母羊的了解。他挤过母羊的奶,给母羊接生过小羊甚至可以凭母羊的叫声就可以判断出它们是不是在发情。这并不是因为他接触不到女人,事实上罗长生从小到大身边一直都有女人出现。但他并没有觉得女人特殊在什么地方,他也从没感觉到女人身上的吸引力。在陆军学校的两年里,是他与女人接触最多的时候。即使他的面貌比他的同学都要好看,但他还是属于女人缘较差的那一类。从小他的话就很少,他不是爱说话的人。直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是那种凭借语言的魅力来捕获芳心的人。那两年,他的主要兴趣在日常的军事训练和读书。曾经在一次学生联谊会之后,有个姑娘试着主动接近他。在罗长生眼里这个姑娘比别的姑娘都要漂亮。虽然他对女人兴趣不大,但是对于美和丑他还是有充分的认知。每当这位姑娘来找他时,他的同学们总要长吁短叹。大家都在感叹为什么一个清秀妙龄女子会选择罗长生这个木头疙瘩。和这位姑娘在一起时,罗长生的心里也怪痒痒的,虽然他知道如何表现的更绅士,也知道怎样的表现能让姑娘更开心,但他一次都没有那样做过。然而这位姑娘也愿意以这样的方式与罗长生接触下去。自从遇到她以后,罗长生在她面前变成一个爱说话的人。他给她讲以前在家乡放羊的故事,讲当年游行示威的故事,讲在陆军学校的故事,讲将来他要如何上战场杀敌的决心。而姑娘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位安静的倾听者。虽然罗长生的故事讲的平铺直叙毫无吸引力,但是姑娘还是听的津津有味。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就这样相处了一年。但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过肌肤之亲。就在罗长生即将离开学校进入部队的时候,姑娘在一个让人迷离的夜晚主动吻了他。他们就那样睡在了一起。姑娘要他每个月来信,罗长生答应了她。但是分开后的这一年多来,罗长生从没有给那个姑娘写过一封信。他没有忘记那位姑娘,他只是不想写而已。来了部队之后,总有几个老**带着罗长生这个新兵蛋子狎妓逛窑子,但他从来不碰那些女人。但看着老**们酒后狎妓的滑稽场面他也会觉得开心。
罗长生站在这个被捆在树上的女人面前。女人依然没有说话,甚至连头也不抬。虽然她看上去脏兮兮的,衣服又脏又破,但是她的头发看起来还是经过梳理的。罗长生靠近看了看她,确定她还活着。她的脸虽然土哄哄的,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她白皙的肌肤。紧俏的脸蛋上有些伤痕,嘴唇破裂起皮但是玲珑小巧。
“你叫啥?”罗长生问她。
女人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罗长生从后面解开捆她的绳子,她一下跌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靠着树根。罗长生过来拨开她掩住脸的头发,想问她话但又止住了。罗长生扶起她,说:“去村里歇歇吧。”女人抬头看了罗长生一眼,没有说话。两个人慢慢走回到村口的屋里。
罗长生把她扶到炕上,她自己却蜷缩到墙角,把头埋在膝盖里。罗长生问:“你不是哑巴吧?”还是没有回应。罗长生便也没有再理她。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罗长生从外面提了一桶水进来。然后又去找了些能吃的干粮放在炕上。他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然后指了指那桶水和干粮。女人抬头看了看,眼睛清澈的如同那桶里的水。
罗长生出来掩住门,说:“你自己保重吧。我还要赶路。”
“等一下,你别走。”女人终于说话了。
罗长生想了想,孩子和三叔跟歪鼻子到底发生了啥,或许她知道。
“好吧,我在外面待着。”
屋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罗长生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突然想抽一支烟。自从离开部队他就再没有抽过烟。过了一阵屋里没了动静。罗长生起身进去,看见一个美貌的女人蜷在角落,静静的吃着罗长生给她的干粮。这是罗长生长这么大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你现在可以说话了吧,你叫啥名字?”
“宝月。”她软绵绵的说。
“宝月,好听的名字。那歪鼻子为啥把你绑在树上?”
“歪鼻子是谁?”
“就那个土匪。”
宝月低头没说话。
“你多大了?”
“十九。”
“歪鼻子为啥要杀孩子和他三叔。”
“我不知道。”
“你家在哪儿?”
“我家让那个土匪杀光了,歪鼻子掳了我。”说完她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罗长生默默的看着她哭。不一会儿宝月哭完了,这才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诉了罗长生。
宝月生在一个富裕的地主家,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她喜欢读书,父母就让她读书。她喜欢唱歌,父母就让她唱歌。她去过北平去过上海,见过世面,地主家的高大院墙挡不住她一颗飞往大世界的心。但是父母这么宠爱她的唯一原因就是将来把她嫁到隔壁村的陈家。因为陈家跟本地的军阀有很深的亲缘关系。在动荡的世道上,这是宝月的父母保住土地,稳固家族的唯一办法。坚决要飞往大世界的宝月豁出去半条命要逃离这门亲事,但她的翅膀牢牢的捏在她父母手里。谁曾想,就在快要成亲的日子里,也就是前些天,日本人来了。宝月被藏在院墙的暗道里而躲过一劫,但她的父母却被日本人打个半死,哥哥因为反抗被日本人砍了头,嫂嫂被日本人抓走。家破人亡的境地让宝月的父母彻底崩溃。宝月也很懂事,开始照顾生无可恋的父母。可是日本人没走两天,不知哪来一伙土匪进村里趁火打劫。歪鼻子就是土匪中的一个。他闯进宝月的家抢了吃的喝的用的,突然看见貌若天仙的宝月,歪鼻子口水都流了下来。宝月的父母跪下来哀求歪鼻子放了宝月,然而歪鼻子却两枪打死了他们。宝月吓得魂不附体,歪鼻子抽出麻袋套在宝月头上扯着她就往外走。歪鼻子也不管其他同伙了,带着宝月骑上马就跑了。大家原本都是亡命之徒,活在世上都是各凭本事。他觉得掳着宝月就是老天对他最大的眷顾。歪鼻子肯定是没有家的。一路上歪鼻子好几次要上宝月,宝月拼死反抗,又是咬他又是抓他,还有一次要咬舌自尽。歪鼻子虽然混土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女人却是他的软肋。遇到宝月这种女人,他心软的就跟一团糯米糕似的。这么漂亮的女人他怎么忍心只玩一次。歪鼻子的计划是他骑马让宝月走着,等她没了力气这事也就成了。今天歪鼻子好不容易找了个死光了人的村子落脚,一进村口却撞见那个孩子和他三叔正往外走。孩子手里正摆弄着一个金镯子,开心的不得了。三叔见有人来了赶紧让他把金镯子藏好。这个金镯子是他爷俩花了一晚上时间在村里挨家挨户翻出来的。歪鼻子眼尖,老远就看见这个金镯子。他上前问三叔要金镯子,三叔装傻充楞跟歪鼻子打哈哈。如果三叔能看见歪鼻子别在后背的猎枪他准会把金镯子给他。可惜歪鼻子生性残暴,一枪打死了三叔。杀人者一旦杀红了眼,人在他们的眼里就不是人了,是一只鸡一只鹅。接下来的事情罗长生就知道了。
“谢谢你救我。”宝月说。
罗长生只是歪嘴一笑,他在和歪鼻子较量的时候根本就不记得还有宝月这个女人。
“之后...你打算咋办?”罗长生问。
宝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她说:“我跟你走。以前我总想离开家,现在想要回家却没有家了...”说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知道我去哪么就跟我走。你不怕我是土匪?”罗长生说。
宝月流露出一股担忧的表情。
罗长生给宝月找来一件干净的棉被盖上。宝月着实累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她温润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