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处副主任调走了,这可是胡狗儿盼望已久的事情,院党委如他所愿地推荐他为接班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命令迟迟没有下来。
“胡助理”胡狗儿一进内科医生办公室的门,高副主任就热情地迎上去,说,“不,是不是该改口叫胡副主任了?来来来,快坐。”
“别瞎说,八字还没一撇呐”胡狗儿在高副主任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坐下说。“怎么会哪?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高副主任也坐到椅子上说。“不好说,后勤部也推荐了一个卫生处的人来,基地二选一正犹豫呢”胡狗儿摇着头说。“让院长帮你找找关系嘛,应该能搞定”高副主任凑到胡狗儿的耳边小声说。“人家就在基地大院上班,天天和领导见面,能没有关系吗?听天由命吧”胡狗儿说完,苦笑了一下,突然像想起什么事儿一样,继续说,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基地杨司令下部队视察,经过我们医院,下午要开个座谈会,内科你和护士长参加吧。高副主任说我值班,让殷医生去吧,他能说会道的不会丢人。胡狗儿说行,你通知他吧。
开什么座谈会,浪费时间。殷正浩懒洋洋地来到会场,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座谈会开始了,发言的人还真不少,难得有这么大的领导来医院,不管有用没用,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总是舒服的,比憋在心里好。有的说医院太偏僻,孩子上学遇到很多困难;有的说职称评定要多考虑基层医院的具体情况,不能和城市里的大医院同一个标准;有的说家属随军工作很难安排等等。这些问题不知道有多少单位多少人说过,杨司令听得都有些厌烦了,但他还是笑呵呵地坐在那里听着,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听只是笑呵呵地坐在那里,这就是领导素质。
有牢骚有困难的人都发了言,像殷正浩这样对座谈会有抵触情绪的人不想发言,会场静下来有点要冷场的意思。坐在司令旁边的后勤部领导想引导一下大家的思路,不要冷场,同时也说一些司令爱听的话,他天天在司令身边,当然知道司令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他说:“大家继续发言,有困难可以反应,对上级机关的工作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如果对医院的建设和发展有什么好的建议更要说。”话音刚落,殷正浩就站了起来。他并不是想发言,而是因为睡着了头倚到了王德的肩膀上,王德用力推了他一把,他以为座谈会结束了,迷迷糊糊站起来要走,那位领导以为他要发言,就指着他说:“坐着发言就可以了,不用站起来。”
听到领导的话,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头,定睛一看大家都还坐着没动,知道座谈会并没有结束,差点闹出笑话来,还好有台阶下,不就是发个言么,小菜一碟,在大学的演讲会上获过奖的人还惧这个?正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有没有用随他去。他坐回原来的位置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那我就对医院的管理思路提几点看法。
就这一句话,把参加座谈会的大多数人都逗乐了。你谁呀?还管理思路?管理思路是你想的事吗?大家心里这样想着捂着嘴笑着。管理思路确实不是他该想的事儿,但他确实想了这事儿。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想这些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为什么要把脑细胞浪费在自己根本不可能参与的事情上?可是他就是想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稍一停顿,发誓要让刚才笑他的人听了他的发言后觉得可笑的人是他们自己而不是他,他继续发言:改革开放已经好多年了,改革开放的大潮早已席卷全国,我们天天都能听到汹涌澎湃的潮声,但是我们看不到潮水,春风不度玉门关。把改革春风挡在医院之外的不是周围这些山,而是旧思想、旧观念、旧作风。就是这三旧束缚了我们的手脚,我们天天等着盼着别人来带动我们,我不明白的是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先动起来?为此,我提三点建议。第一:转变观念明确工作重点。第二:内强素质充分有效地调动工作人员的积极性。第三:外树形象尽力拓展服务范围。为什么要转变观念明确工作重点呢?因为我们过去的观念有问题对工作重点的理解有偏差,过去我们单纯强调为兵服务而忽略了为民服务,为兵服务不是一句空话,光靠嘴巴说是不行的,要靠技术靠设备,这些都需要钱,而上级的经费是有限的,怎么办呢?就要通过为民服务来赢利,有了钱就可以更好地为兵服务了。所以说为民服务是为兵服务的重要内容,只有做好了为民服务才能更好地为兵服务。为此必须把为民服务放在应有的重要位置上。再说内强素质的问题。素质很重要这谁都知道,过去医院也做了许多工作,比如外出进修、组织业务学习等,但效果并不理想,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具体的奖罚措施,学不学一个样,学的好学、不好一个样,干的好干不好也一个样,这怎么能充分有效地调动工作人员的积极性呢?最后谈谈外树形象的问题。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你得想办法让人知道你的酒香才行啊,所以建议医院在院外设立门诊部,并和周围的卫生院建立帮带关系,尽最大努力拓展服务范围。就说这么多,水平有限,不对的地方请首长批评。
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杨司令一边鼓掌一边扭头问院长这个医生叫什么名字,院长说叫殷正浩。
座谈会结束了,杨司令说终于听到一个有思路的发言了。
没过几天,殷正浩被任命为医务处副主任。王德说你这个副主任是我推上去的。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世事难料,殷正浩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工作性质改变会为他带来什么。
刘师傅听到他当了医务处副主任的消息后,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似乎还有点忧心忡忡,说:“你这个人善于谋事,不善于谋身,仕途上不会顺利,坎坷荆棘在所难免,若能闯过去,必成大器,若闯不过去,很可能半路夭折,站得高反而摔得重。”殷正浩不以为然,说:“我一不求官,二不求财,有什么好摔的?”刘师傅说他命中有色劫,他偏不信,说刘师傅说的像半仙似的,刘师傅说活到自己这个年龄,十个人中有八个都是半仙,不信咱就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殷正浩到医务处上班了。收文件发文件起草文件传达文件,机关工作就是这么繁琐而枯燥,虽然他不喜欢也不习惯,但仍然努力地适应着。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和胡狗儿以及和院长的关系。院长还好说,除了早上例行的交班会之外,他尽量避免与他接触,因为他每次见到他都会感到莫名其妙的恶心。胡狗儿就不同了,他们在一个办公室办公,没有办法避开。他倒不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位置而感到尴尬,医院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位置不是他抢来的。问题是他看到他那张笑呵呵的脸的时候就会想起陈绯在稻田边上对他说的话,他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所以他很少在办公室里呆着,经常找各种理由去科室转转。
胡狗儿对他很热情,一点都看不出有怨言的样子,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他这种热情不仅表现在办公室,也会有事没事地到殷正浩的宿舍坐坐,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儿。有一次他在无意中看到了丽丽留给殷正浩的信,便把它收了起来。他想这可能是一颗威力不小的炸弹,关键的时候拉响它,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光有这封信还不够,还要再多收集一些证据,证据当然是越多越好,最好有他们现在约会的证据,那就有可能扳倒他。
殷正浩并不知道胡狗儿拿走了那封信,他早就把它给忘了。当胡狗儿向他打听丽丽的情况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感到奇怪,他怎么突然关心起丽丽来了。事实上丽丽走后再也没有来过信,他也不知道她具体在干什么,曾经有人说过好像是在广州做生意,但做什么生意?做得怎么样?就不知道了。“你怎么突然想起丽丽来了?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他问。“没有,你们不是关系好么,以为还有来往,好奇问问。”胡狗儿说。“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说,“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胡狗儿又说:“真的不知道?”他说,真的不知道,他装这个孙子没必要?
胡狗儿不信殷正浩的话,他觉得他肯定知道,两个人都睡了一夜,怎么会没有联系哪?不说是吧,没关系,我慢慢查,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