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知道心结有多困难解开,执念有多难放下,可人就是如此,自己做不来的事,总是想要求他人做,我同样也不能免俗。
一棵棵翠竹挺拔立于殿外,微风拂过,一阵阵叶子瑟瑟作响。青翠之外,不免又显得有些凄凉。
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让我难以忘怀的地方。
一般我是不愿意来这里的,因为这不仅仅是母妃曾经居住的地方,更是父皇与母妃的定情之所。
我不想承认母妃早已离我而去,同样不想承认父皇也早已不在。昔年,父皇曾对母妃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与卿祥和美满,遥遥相随。”
而“遥”与“瑶”相谐音,我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心结,我自然是没有放下的,有些事情我本来就不喜欢面对,只喜欢逃避,而有些事情我却不能逃避,只能去面对。
譬如父皇与母妃,譬如我和东霖。
“那些事情,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想再提,把你叫来这里,也是有些话想要当面对你说的。”
我壮起胆子,故装作很有底气的说,不时还对清儿使瞭个眼色,示意她快下去,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也不想让别人目睹东霖将要受的伤,清儿也是如此。就我们两个人知道这件事,或许,这是我能给他最好保护。
“公主,奴婢记得您的雨骨相思扇还落在了清河湖那里,就先行告退了。”
清儿很是机敏地领悟了我的眼色,随便想了个理由,便自行离去。
我望了望天,再看了看他。东霖这个人长得愈发地英俊了,挺拔的身姿,迷人的样貌,一身紫金武官服穿在身,霸气非常。曾经那个满是童真稚气的小男孩也早已不见。若不是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我还真有可能认不出来他。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近,这么认真的看他了吧。
“公主,您有什么事吩咐,臣必誓死完成。”
他说着便抱拳向我作揖,我有些意外。
“不必如此,你我幼时是好友,现在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倒也不必如此生分客气。”
我示意着让他不用这样,寻常聊天就行,而他却在我说完青梅竹马四个字以后,眼睛兀地看向了我,从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和感动,我又惊了一惊。
“好了,既然我们都已经到这了,有些话我也应该提前告诉你了。”
我拍了拍胸膛,暗自告诉自己,我可以的,不要害怕伤害他,如果现在不说,以后耽误的怕是他的一生,我不能这么自私。一想到这里,我顿时有了勇气。
“有些话,还是要早点说的,晚了怕是会错过的。”
他一直凝视着我,不言不语。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眼中的期许和欢欣。可能,他还是对我抱有很大的幻想的吧,仍然以为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对于他来说,都有可能是一个转机的吧。
看来,我做的没错,我不能害了他,不仅因为他是我的好友,更是因为我不爱他。这样一想,我又坚定了我的初衷和想法。
“公主,您请说。”
哽咽的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奋。
“东霖,你知道么,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担心你。”
“真的么?”
他满眼的欣喜似乎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莫要误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激动,我只是想要委婉点的告诉他,让他能少受点伤害。
而他的兴奋却像是戛然而止了一般,僵硬地挂在了脸上,继续笑不是,不笑也不是,于是,很是尴尬。
“东霖,你知道什么是执念么?”
我为了缓解这个尴尬的场面,看着他问到。
“执念?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不明所以,而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他的眼神也不像刚才那么温柔了,相反,却像是充斥了满满的恐惧与不安。
“你怎么了?”
我有些担心地问了他一下。而他却只是幽幽回了一句。
“无妨。”
我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他此时的害怕,尽管没有经历过,但是,仍能明白。
“执念,原不过是执手相念罢了。妄想执手,却始终到不了白头。不过是,空做一场美梦而已。我想对你说……”
“公主,臣知道您接下来说什么了,公主也不用再浪费精力去劝臣了,臣无论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绝不后悔的。”
他可能是有些激动,我还未说完,他便已经打断了我的话,可我却一点也不生气。
“你必须听我说完,这是命令。”
我虽然不生气,可他一直疯癫的模样,却是我不想见到的,他捂着耳朵,摇着头,神色痛苦,面目狰狞,一点也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为了让他安静,我不得已怒斥了他一声。
“你知道么,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就算勉强,也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是一场虚幻,费神又伤身。”
他依旧是没说话,只是神色暗淡,眼神无神地盯着我看,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你喜欢我,我很感激,但是,我真的不爱你,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怕也是耽误了彼此的一生,东霖你从小就对我很好,关心我,疼爱我。所以,你舍得让我伤心么?”
“我可以,我保证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绝不背叛你,也不会让他人伤害你。”
他对着天发誓,是为了让我能相信他。我看着他,他神色依旧是黯淡无光,只是眼神中的温柔再也不复存在,换来的却是一股脑的坚定。
“你还是不明白。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这次并没有再喊他了,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难道公主您真的不相信我么?”
他无比的悲伤,我看着也是于心不忍。
“不是的,我怕,,”
我想说,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公主怕什么?微臣绝对不会让公主担心的。公主也知道心结,也同样知道这心结是不容易解开的。”
我怎会不知道呢,我自己还深陷在其中,无法自拔呢。
“东霖,我也知道,我知道其中的不容易,可我实在是没法和你在一起的。”
“究竟为什么?”
他可能是伤到极致了,无比的激动,以至于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控制不住,所以,大声地喊了出来。
我被此时的他吓了一大跳,我没想到他这么在意这件事,在意我。与此同时,躲在翠竹后面偷听的清儿也随之跑了出来,站到了我的面前,恶狠狠的瞪着彼时这个连我都觉得陌生的他。
我拍了拍她,让清儿后去,我要亲自对他讲明,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也同样该由我来亲自了断。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要去和亲了,就在六月初六,我们……我们终归是不可能的,放下吧!”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痛苦地跪在了地上,捶着自己的头。
我暗自叹息到,没有阻止他,因为我知道,这些痛,他迟早是要经历的,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痛点,以后就好了,就会放下了。
想着他以后可以忘了我,可以去追求属于他自己的幸福日子,可以去享受他本该辉煌灿烂的人生,便也觉得很是释然。
微风吹拂着面前的这个宫殿,这片竹林,他跪在地上,我和清儿则缓缓离去。
有些执念,是时候该放下了。有些人也是时候该放下了,我不执着,亦不强求,就像风有时候缓缓的,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