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医和小公公两人“眉来眼去”的眼神交流着。
看到屋里这样一派和气,虽然心里万分诧异,但悬在两人心头上的大石终于落到实处了。
尤其是董太医,他刚熬好药正准备过来,一听到小公公说“大事不好了”,连平时睡觉都不离身边一尺的医药箱他都顾不得背了,把药碗装进食盒拎上就拔腿往这边赶。
天知道他有多怕皇上又再次失控了,自己若慢一步,真的就要给张岚收尸了。
董太医回过神,上前一步,“皇上,您醒了?您感觉如何?”
又给皇上诊了脉,细细的问他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惟恐有一处遗漏。
“嗯?朕很好!”
董太医满脸关系,刚才张岚一脸惊讶的问候他,现在董太医也这么问。东彻这才意识到不对,心想:难道安王爷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可他觉得自己好的不得了,浑身是劲儿,除了嗓子有些疼痛。
董太医一脸求知地望向知机退在一旁的张岚:刚刚她做了什么?怎么皇上是这样的反应?
张岚也很茫然啊,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董太医不是太医吗?皇上这样的病症怎么跑来问她。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皇上一觉醒来仿佛什么也不记得了。
要不是此刻她的脖子传来的疼痛那样清晰,只怕她都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真实的噩梦。
皇上失去记忆片段,对她而言有利有弊。就目前看来是天大的好事,至少她的生命有保障。
张岚心里有个想法:要是皇上永远都想不起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世事无绝对,万一哪天皇上又突然回想起来了,她又毫无头绪,怕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因此,张岚企盼着董太医能早日找出皇上失掉那段记忆的病因。
不然,一个危险至极的不定时炸弹,时时需要提防,就怕哪天不小心引爆了,尸骨无存。
董太医没能从张岚那里得到答案,可是又关心龙体,只能问皇上了:“皇上,您刚才晕倒……”到底是何缘故?
“不可能。”东彻否决了。他自认自己身强体壮,无缘无故的,怎会晕倒?
东彻这段记忆断片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才昏倒的!
董太医根本没来得及向东彻问出他昏倒的原因。
他之前给昏迷不醒的皇上把脉,把到了紧脉,脉象紊乱,状如牵绳转锁。他推断皇上受到了刺激。可刚才他却发现,皇上醒来后,脉象平稳,没有丝毫异常。
就方才皇上的反应看来,他已经把一切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董太医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个人一觉醒过来就把之前的事情忘了,这简直是颠覆了他对医学的认知。
为了查明病因,从皇上身上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董太医只能寄希望于张岚了,不过眼下时机不对。
“皇上,这是臣亲手熬制的安神汤,您趁热喝了吧。”董太医把药端了上来。
“摆在桌上吧。”东彻语气平淡,眉间刻上了一个“川”字,任谁也能看出他不耐烦喝药。
转而问道,“那民间神医如何了?”
东彻突然抛出来的问题,让董太医一下子愣住了。
皇上还记得杜仲啊?那他没失忆啊。也不对,他的确是失忆了,不过只忘了差点掐死张岚以致昏迷过去的那一段记忆。
董太医瞄了一眼静立在一旁做透明人的张岚,莫名觉得她有点刺眼,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继续留在皇上身边,要不……
董太医久未回话,东彻一个犀利的眼刀甩了过来,董太医浑身一个激灵。
“臣已经将他带到太医院了,杜仲这人虽有点心术不正,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方才他已经拟好炼药的配方了,相信很快就能成功制出治疗瘟疫的药丸。”董太医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回道。
董太医背脊有些发凉,湿了一大片。他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皇上面前走神。
“嗯。”皇上并不怕杜仲的心术不正,这人他早就已经派暗卫调查过了。
杜仲是个攀附权贵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肆无忌惮地勾搭上安王爷。不过他虽贪权恋势,但也拥有原则底线,讲究医德,从来不用医术害人,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对东彻来说,杜仲这样的下属,最让人省心。一个要权要势的人比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人容易掌控得多。
功名利禄,这些,他一代帝王都能满足,前提是这杜仲能为他所用;当然,若是杜仲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他能给就能收回。
困扰了好几天的药材运送问题终于得以解决,皇上龙心大悦,“传话下去,若是杜仲能立下大功,朕重重有赏。南方疫情好后,其他人也一并论功行赏。”
“皇上圣明!”董太医叩首道。
“退下吧。”皇上抬手。
“是。”董太医忙敛身行礼,之前的小公公早在董太医给皇上探脉时,就已经知趣地退下了。
“小的告退。”张岚告罪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董太医屁股后面。
“这汤药?”董太医想起桌子上那碗半温的安神汤,不怕死的回过头问道。
“那就……有劳小岚子了。”东彻拧着眉道,提起喝药,皇上内心很抗拒,他精神百倍,浑身亢奋,喝什么安神药。
不过看张岚视他如洪水猛兽,就气不打一出来,故意让张岚留下来。
“是,臣就先行告退了。”董太医得到肯定的答复,满意极了。
东彻的话让张岚僵直了身子,让她来给皇上喂药,这太考验她了。
张岚准备向董太医求助,却见董太医早已跑出老远,连人影都没留下。
出了御书房的董太医,边走边想:死道友不死贫道。皇上失去记忆,张岚身上的警报解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有她伺候皇上喝药也好,以皇上那要面子的性子,一定会乖乖把药喝个底朝天。
董太医脚底抹油似的溜了,殿内只留下张岚和皇上二人。
“好一个奸滑的董太医。”张岚心里暗暗问候了一下董太医,就他这健步如飞的,还说什么老骨头。
徒留她一人与皇上这个危险的大魔头独处一室,这不是为难她么?
张岚眼神闪躲几下,就撞上了皇上探究的视线。
“还不过来?”皇上轻咳一声。
这小岚子怎么越发胆小了?刚才就被朕吓得摔倒在地,现在还想偷溜,朕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是,马上来。”张岚咬咬牙,有些艰难地挪动步子。边走,还尴尬地“呵呵——”笑两声。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张岚躲避不过,只能压下心中的害怕,硬着头皮捧起药碗来到榻前。
皇上凤眸微眯,有些不悦,这小岚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不情愿。
哼!不乐意伺候朕,朕还就要他来伺候。
张岚的勉强妥协,东彻心中不爽,在张岚喂药的时候还故意小口小口地喝。
不得不说,某帝任性起来活像个没长大的三岁小孩。
张岚看着这样的皇上,无奈地暗自摇摇头,无法将之与先前发狂的魔头联系在一起,心里残存的一丝恐惧慢慢飘散。
她配合皇上,每次只舀半勺。皇上顿时像打了胜仗的雄鸡,嘴角得意地轻轻一扬。
很快,他就后悔了。
董太医的药有两个明显的特点,让人既爱又恨。一个优点,见效快;一个缺点,苦得要命。
一小口地喝苦药简直好比遭受凌迟的酷刑。
喝到一半时,东彻就想说不要了。
可是,刚抬起头就对上张岚那双会说话的水灵大眼,嘴边还有伸过来的勺子,拉不下面子,只能硬撑着继续喝。
这下东彻不敢再慢吞吞了,开始大口大口的咽了,张岚也没敢捉弄他。
一个喝的快,一个喂得及时,很快一碗药就见了底。
张岚倒了杯水递给东彻,就告退了。
东彻巴不得她赶紧离开。
张岚拉开帷幕的时候,蓦然回首,却发现皇上正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提着茶壶猛对着嘴巴往里面灌水。
说巧不巧,这时,皇上也恰好看向张岚这边,提着的水壶霎时间停在半空中。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大写的囧字飘过。张岚落荒而逃,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某帝的偶像包袱碎了一地;而东彻鬼斧神工的俊脸也因困窘而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