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这些年,安宁根本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因为只要闲下来,她就会胡思乱想,她不敢想安殊兰,不敢想周叔叔,她对周家越是想念心中的愧疚就越深。
红茶缭缭香气里,气氛多少有些唏嘘。
“小安,人活一世会遇到很多坎,有些坎走过去,是成长,走不过去,就是劫难。”安殊兰眉间柔和仿若三月暖阳,“惟其痛苦,才有欢乐。”
“兰姨。”
“嗯?”
“兰姨。”
安殊兰笑:“怎么了?”
“谢谢您。”
安宁站起来,绕过茶几,伸出手臂将安殊兰抱住,安殊兰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姿态弄得怔住。“谢谢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您养育我长大,谢谢您拯救了我,也谢谢您...还爱我。”
安殊兰眼圈瞬时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病的缘故,安殊兰最近的情绪总是格外感伤。
安宁是个倔强孩子,自打进了周家,安殊兰就把安宁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她管教十分严格。安宁五岁时安殊兰就送她去练习舞蹈,起初安宁很听话,后来随着年龄成长,有了自己的想法,便对安殊兰严格的约束产生了排斥感。
而安殊兰为防止安宁走歪路,学别人抽烟喝酒早恋堕落,不仅设置八点的门禁,每天准时检查安宁的作业任务而且不定时向学校老师了解安宁在校情况,周六双休更是雷打不动的监督安宁练舞,四个小时的舞蹈练习,只要安宁偷懒一分钟迎来的惩罚将是再延长一个小时,即便她双休日有事在外面,也会通过监控来检查安宁的舞蹈动作。
这样的管教虽然颇具成效却也有弊端,安宁虽然变得优秀自信却不擅长交友,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团结友爱,不知进退,并且对她很畏惧,是的,安宁怕她,虽然平时在人前,安宁依旧和她嘻嘻哈哈,却再也不敢跟她交心,推心置腹。
这么些年过去,她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
安殊兰定了定,她轻拍拍安宁的后背,“过去那些让我们难受的事,我们一起努力忘掉,好不好?”
安宁将下巴抵着安殊兰的肩头,鼻酸浓重,“好,都忘掉。”
由于方名行提前拜访,周晋轩忙于工作暂时抽不开身接待,于是陪同在长辈身边听他们闲聊的工作就交给安宁了,但是闲聊的气氛并不热络,场面甚至有些尴尬,尽管方校长一直在努力同安殊兰找话题寒暄,安殊兰的回应都是不咸不淡。
安宁看不透这两人的恩怨过往,秉着尊师重道的思想,只得硬着头皮尬接方校长的话。
方名行:“今天天气不错啊。”
安殊兰:“嗯。”
安宁:“是的,万里无云,阳光充足。”
方名行问安殊兰:“你打算在北城待多久?”
安殊兰:“关你什么事。”
安宁:“...”
方名行:“我最近新得一幅扬无为的墨宝,今天带过来,殊兰,你要品鉴吗?”
安殊兰:“很值得炫耀吗?”
方名行噎了下,继续赔笑:“怎么会?你要是喜欢,这幅画我可以送给你。”
安殊兰姿态娴雅的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红茶后放下,“什么好东西我没见过,需要你来送?”
方名行立时下不来面子。
安宁也觉得这话很伤人,于是从中调解,“方校长,您别介意,我兰....”
“小安。”安殊兰喝止安宁充好人,“我和你们方校长有些私事要谈,你下午还有课,先回学校吧,等晚上你放学,我再叫刘叔接你过来吃饭。”
安宁虽不明白安殊兰用意,却还是很听话的配合离开。
她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安殊兰质问方名行的声音传来,言语尖锐,略带薄怒:“你还不死心吗?”
看来两人的积怨不是一般深。
※※
高佳秋和同学结伴回宿舍,路过楼梯间,见到楼底下那个翻垃圾的背影有些熟悉,已经快步走到转角的她返身停住,试探的叫了声安宁的名字。
背影闻言回头。
女生口罩遮脸,还真是安宁。
“你在干嘛?”高佳秋三步并两步跑下来,“多脏啊,你现在连捡垃圾这样的脏活都不放过了?”
安宁无奈笑笑,“不是,我找一封信。”
高佳秋不解的眨眼,“什么信?”
“就是你上次随手扔掉的那封信,粉红色信封。”
安宁回答她时,手里翻找的动作不停,高佳秋看着她将沾着泡面汤水的纸团展开,鼻尖飘来的难闻气味让她不由得往后退两步,虽然安宁带着手套,但她还是受不了。
“安宁别找了,前天的垃圾昨天回收,你上哪儿找去?”
“我把这个垃圾桶翻完,如果还找不到就算了。”
高佳秋也是服了她的坚持。
“你找信干嘛?”
“那封信对我有用。”
能有什么用?能用来吃吗?
高佳秋就不理解了,“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信嘛,曹琰喜欢你,我想你要是让他每天写个十封八封他都乐意。”
安宁直起身子,“是另一封信。”
“另一封?”高佳秋愣了愣,想起来了,只有一行字的那封信,那行字又不是镶金边,值得她这么重视吗?
“哦,那封信啊,现在应该在赵雪殊那儿。”
“啊?”安宁看向高佳秋,“你当时不是扔了吗?”
“是啊,后来我又捡起来了,”高佳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个老乡和赵雪殊同班,正巧那天她微信上正跟我推销面膜,我就订了两盒,顺口打听赵雪殊有没有和贺言分手,然后我老乡说没有啊,我就把贺言给约你见面的事跟她说了,她听到贺言劈腿很生气,因为她跟赵雪殊玩的也挺好,就让我把信带给赵雪殊看看,我就把信给赵雪殊了。”
安宁听完高兴不已,激动地跳起来:“快快快,那你带我去赵雪殊那儿把信要回来。”
“啊?”
高佳秋犯难,安宁去要信,赵雪殊不得跟她打起来。
“那是我的信,写信的那个人不是贺言,是我的...心上人,刘梦搞错名字了。”安宁脱掉一次性口罩和手套,“咱们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