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策沉着脸，生着不知所谓的闷气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声音，他微微一怔，随后起身慢步走了出去。
谢长飞正陪着牧易礼往里走来，乍一看见莫策的时候，心不由的一跳。
就见他虽然依旧闲庭漫步一般，浑身上下气质卓越，但明眼人就能看出来他眼神冰冷，浑身的气势都十分寒凉，看模样倒不像是来接驾，倒是像来打架的。
“皇，皇上，王爷今日心情不太好。”他赶紧出言向牧易礼给莫策打圆场。
心情不好？不会啊，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明明挺好的呀！牧易礼也是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莫策了，他怎么这么凶神恶煞的。
于是牧易礼深深的为自己来找莫策而感到后悔。只觉着自己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即将要进入虎口的羊。
“臣给皇上请安。”莫策的心情在走来的过程中逐渐平静，到了牧易礼面前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初。
“和瑞王平身。”牧易礼看着这样的莫策，只觉着额头上一片冰凉。情绪收放自如，眼前这个人着实是个人物啊！“朕原本打算今日微服私访的，可因为些事告吹了，所以就想着上午下的棋，特意来找和瑞王下几盘棋。”
牧易礼说这话的时候，莫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一阵紧张，好像自己的谎话被人看穿了一样，差点就磕巴起来。
“臣的荣幸。”莫策收回视线，低头，侧身让了一步，“皇上请。”
牧易礼不是第一次来莫策的书房，再一次来就还是觉着莫策的书房陈设实在是有些太简单了。
“皇上请稍坐，臣让人去取棋了。”莫策站在牧易礼身前，声音低沉看似与往常无异，但牧易礼还是能感觉到莫策好像确实心情不好。
“和瑞王今日心情不好？”牧易礼想着张口试探出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解决了吗？需要朕帮忙么？”
莫策津凉的目光在牧易礼身上顿了一顿，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回皇上，有些小事，臣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牧易礼并没有真的天真的以为莫策会让她插手内务，所以刚才那一问不过就是客气，不过她也不会放过施恩的机会，“若是有难处，爱卿尽管开口。”
莫策轻轻扯了下唇角倒是没有在说什么，目光一直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有种自己脸上长花儿了错觉。她微微侧头，错开话题：“和瑞王，你这书房布置的是不是太简单了？”
简单吗？他不觉着！莫策一边回答一边目光还是落在牧易礼的身上：“臣觉着正好。”
牧易礼却觉着自己今天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错误了，明明早上已经撩过了，这个时候她跑过来干什么。这莫策是吃错什么药了，不会突然拔刀砍了她吧？
“朕觉着这个位置挂上一副画为好。”牧易礼硬着头皮一笑：“朕那里有一副顾恺一的八骏图，回头让人给你送过来，挂在这里正好。”
顾恺一？莫策微微挑眉，他记得这顾恺一可是前朝最有名的画家，他的一画千金难求，真品早已被人收藏，牧易礼这里有真品？
“谢皇上。”
说话间棋盘已经摆好，牧易礼坐定以后才终于松了口气，还好再也不用说话了，刚才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太古怪了。这莫策是怎么了！回头一定要让人好好查一查。
莫策一边下棋，一边关注着牧易礼。看她神色坦然，仿佛之前的事没有给她留下一分影响一样，他不由的道，“皇上，您这微服私访日后还是多带些人为好。”
“嗯？”牧易礼下棋的动作一顿，莫策情绪不好是因为关心她？这么想着，牧易礼就抬头直直的看着莫策，眸中的惊讶不加掩饰。
“微臣见您早上出门只是带了两个隐卫，着实有些不安全。”在牧易礼“单纯”的目光之下，莫策知道自己失言了，但已经开了头，这个时候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莫策放下棋子正色看向牧易礼，“皇上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天下万民考虑。”
牧易礼见莫策这么正经，也将棋子放下：“朕带着隐卫呢，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再者朕也不是天天微服私访啊。”
看牧易礼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莫策脸色又淡漠起来，如同最初相见时一般高深。现在他只觉着自己多管闲事，于是就只下棋不再理会牧易礼。
牧易礼和莫策下了一会儿哑棋，实在是觉着没有意思。她是想撩莫策没错，可却并不想看人脸色。
于是一盘棋还没有下完，牧易礼就已经起身：“既然爱卿心情不好，朕就先回宫了。”说完她一甩袖就往外走去。
莫策见人说走就走，先是一怔，随后顿时面沉如水。
等牧易礼走了，谢长飞才走了进来，“王爷，这是怎么了？我见皇上走的时候脸色可差了，你们吵架了？”
话出口，谢长飞就觉着吵架这个词用在自家王爷和牧易礼身上有些不大对劲，但换一个词，他也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
“没事。”莫策伸手将手里的一把黑子扔进棋盒里，棋子碰撞发出砰砰的声音。谢长飞看着一愣，他怎么觉着刚才王爷这个举动挺像是泄愤呀。
他很想问问莫策：你脸色这么难看是怎么了？可莫策的脸色的确是有些太难看了，让他实在是问不出口。
牧易礼上了马车，气恼的哼了一声：“莫名其妙！”然后见马车没有动，于是冷声道：“回宫！”
原本她是想着找莫策一来是撩一下莫策，而来是和他商讨一下京兆尹的任职人选，却没有想到在莫策这里受了一肚子气。牧易礼心情不好了一路，以至于回到皇宫以后脸色还是臭的。
“皇上，这是谁惹您生气了？”章如海一边奉茶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您不用和那些小人生气，若是他们犯了什么事，您就直接处置了他们就行。犯不着生气，再气坏了身子。”
章如海原本是好意，而且一直以来牧易礼都是这么做的。哪想着今天的牧易礼就好像是个炮筒子，逮谁炸谁：“你想处置谁？怎么处置？”
“皇，皇上。”章如海砰的一下跪在地上，不明白自己安慰人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牧易礼也明知自己是迁怒可是心情就是不好，“去，去库房把那副顾恺一的八骏图找出来给和瑞王送去。”
话一出口，牧易礼就想给自己一巴掌，热脸贴冷屁股为啥她贴的有些心甘情愿呀！要不得要不得……
“是。”章如海快速的退了下去，亲自去把八骏图找了出来，又亲自送去了和瑞王府。等回来的时候他就自己心里打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和瑞王了，怎么和瑞王黑着脸，看上去比皇上还可怕啊。
章如海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牧易礼说的：“奴才去的时候，和瑞王的脸色难看极了，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他。索**才说明了来意，王爷的脸色才好看点。”
不长眼的？嗯，说的有道理！牧易礼心想，招惹了莫策就算了，还让他和自己黑脸。
“皇上，各宫的用度奴才已经整理出来了，给您放在了案头。”章如海见牧易礼脸色好了些许，这才慢慢张口：“皇后娘娘已经下了吩咐她的用度也有所删减。”
皇后？牧易礼微微皱眉，“吃食就算了，别的不要删减。后宫的女人无非就是些衣裳首饰，好好打扮着吧。”
“是，皇上仁慈。”章如海夸起牧易礼来是一点儿也不嘴软的，“娘娘们知道了，一定会感念皇上恩德的。”
不提这个知道就算了，一提起这个牧易礼就想到了男妃的事。
“和乾宫的人都清点完了么？可有什么结果？”
章如海闻言，一张菊花似的脸上登时闪过一抹狠厉：“若不是这件事，奴才还不知道身边被人埋了这么多钉子呢。皇上放心，奴才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日后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牧易礼轻轻点头，也没有问章如海是如何清理的，敢往皇帝身边插钉子就得承受住后果了。这是别人一早就选择过的事，她不想理会。
杀鸡给猴看有时候是必要的！
于是一天以后牧易礼身边就换了一批人，这批人举止有度和上一批几乎没有什么差异，安安静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牧易礼倒是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霍炎的办事效率明显比那个京兆尹强，不过是第二天刚下早朝，他就来求见了。
“让他进来吧。”彼时牧易礼正看着新得的一副棋子，听见报告的时候命人收起来给莫策送过去。
霍炎进来的时候就见牧易礼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微臣给皇上请安。”敛衽下跪行礼，牧易礼轻声一笑：“爱卿免礼平身。”
“皇上，微臣来是因西市剖腹案而来。”霍炎起身看着牧易礼开门见山：“那老大夫已经招供，那八起案件都是他所为。”
牧易礼微笑着点头，对于这样的结果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他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还有那一盘子炒菜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霍炎面上的表情微微顿了顿，有那么一丝不忍：“他说，这八个人都曾患有恶疾，且都奄奄一息。他一直怀疑这八人是因为腹中脏器出了问题，这才出此下策，希望可以找到病因。”
牧易礼喝茶的动作一顿，脸色沉了下来：“找到了吗？”
“他说，这八人的确都是因为不同的内脏发生病变才导致恶疾，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什么样的恶疾，他还不得而知。”
废话！这个时候又没有什么高科技东西，就算是把人剖了找到病源，也不能检测出来究竟是什么病。
“那他为什么要把人家的脏器做成菜肴。”牧易礼放下茶杯，脸上的表情很是淡漠，根本也看不出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炎闻言也是叹了口气，“臣问了，他不肯说。”说完这句，他似乎深怕牧易礼误会是的：“皇上一再提点臣不可滥用私刑，所以臣也没有动刑。”
牧易礼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一片的静逸。许久，牧易礼才轻轻舒了口气：“想来是这八个死者的家人都曾为了他们的病倾尽家产，所以这一盘菜肴十个提点吧？”
牧易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了看病缺衣少食，最后还不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霍炎闻言抬头诧异的看了眼牧易礼，在后者看过来的时候，低头：“皇上英明。”
话落下又张口询问：“皇上，您认为此案应该怎么判？”
牧易礼被问的莫名其妙，张口就怼了回去：“你是大理寺卿，你问朕该怎么判？要是弄不清楚就回去翻翻中周律例！”
霍炎被牧易礼喷了一脸，也不敢有什么反驳。他原本想着皇帝插手了此案，一定是有想法，却没有想到拍马屁不成反倒拍到了马腿上。
“这老大夫虽然是有缘由，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杀人是真。”牧易礼不管霍炎什么想法，沉吟了一下开口：“这八人虽然身患重疾，但他们并不想死，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夺去这八人的性命。”
牧易礼说着抬头看向霍炎：“法不容情！”
霍炎闻言身子一怔，立刻点头拱手：“臣明白了。谢皇上提点。”
牧易礼却并不居功：“你是大理寺卿，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问朕不过是过场罢了。怕朕有什么想法。但，霍爱卿你要记住一句话。”
牧易礼说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晶亮不容忽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