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人叫住,自知是逃不过了,于是应声回头,面前人头顶的金冠顿时耀了她的眸,他裹着一件根本不合身的朱红大袍,整个人比从前精神了数倍。
再往向江誉歧身后的辇车,车檐上镶金嵌宝,车棂被绉纱装裹着,金铃垂挂在车棂外,随风肆意地舞,车前车后的侍人全都微低着头,不敢多看。
这所有布置,都是侍人精心为他准备好的,他身旁围着的人那么多,却唯独她看到他眼角的疤痕,依旧那么明显。
江誉歧不自觉地抓起了秦观月的手,那双手依旧是那般柔弱细小,却怎么都少了几许温热,他瞥了眼身旁的唤玉,问不耐烦地秦观月,“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秦观月最忍不了江誉歧每次刚见面就要蹬鼻子上脸,她刚要甩手骂人,却注意到辇轿旁站着一个陌生面孔的公公,便立即抽离自己的手。
许灼不禁紧了紧手中的剑柄,缓缓地挪到唤玉身旁,对她小声嘀咕着,“你们怎么逃出来的,若让太子妃盯上,你们往后的日子可就完了!”
秦观月站着不动,突然又有模有样地朝江誉歧后退行礼,说,“拜见太子殿下,奴为秦良娣宫中之人。”
“你……”江誉歧霎时间皱了皱眉,不明白秦观月耍什么把戏,他立即问,“那,秦良娣让你来做什么?”
秦观月终于肯应声抬头,正眼望着江誉歧,他的鬓角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神也深邃了许多,他终于有了皇家子弟的模样了……
立于队伍之中的陶侠,见秦观月抬头,一眼便认出了她,但觉得形势不定,这才没有拆穿。
秦观月说,“是奴擅自做主,逃出来想看一看……太子的风光。”
江誉歧知道秦观月的话里话,她就是气不过自己娶了温氏,就是不能明白自己的用心所在。
许灼仔细观察着江誉歧的神情变化,果然见到江誉歧绷紧了脸,眼神中还不免透露着烦躁,他立马走上前去赶走秦观月和唤玉,“既然已看到太子,还不速速离去!”
江誉歧偷偷关注着自己身后的陶侠,许灼话音未落,他便立即跟了一句,“是要本太子处罚于你?”
秦观月自知本不该来打搅江誉歧的好事,果不其然,自己就是个多余之人,她长舒了一口气,答道,“呵……诺。”
秦观月应了一声便拉着唤玉离开,江誉歧下意识招呼着身后的陶侠,吩咐道,“陶侠,遣人送她们回去。”
“不用。”秦观月转身背对着江誉歧,“殿下不顾秦良娣安危,又怎会在意她的侍人。”
江誉歧听了秦观月的抱怨之后,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再说一个字,他的心中只想着她能明白此时他对她的冷漠,是有苦衷的。
许灼等着秦观月走远之后,这才问道,“此番正值太子妃册令东宫妃眷,殿下令良娣此时归去,恐怕不妥。”
江誉歧转身坐回到辇轿之中,命持轿人起轿,思来想去才对许灼解释道,“你想错了,温氏与她争锋,不正是父皇想要的吗?”
许灼无奈地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过问得有些多了,于是跟到辇轿旁边,随队伍离开。
秦观月拽着唤玉头也不回,她们一连穿过三个宫道,没有任何人拦截,直到重新听到人声才缓缓停下来。
唤玉跟着秦观月走着,终于寻到机会劝慰她,“小姐,今时不同往日,殿下说得对,咱们如今不是正主,处处都要依托着那温氏,您还是别和殿下弄得这般僵了。”
秦观月听了唤玉的废话之后,顿时不乐意了,双手叉腰,冷笑着反问唤玉,“许久不见,见了就是与我发脾气,他还能做些什么?”
“小姐……”
唤玉被秦观月问得不知怎么说话,只得尴尬地楞笑几声。
“殿下!……您小心着点儿!……小心!……”
“嘘,别让羽林郎发现了!”
秦观月和唤玉听到墙后有两个声音,就像是贼匪一般鬼鬼祟祟的,声音越传越近,她们两个的心不免揪紧了些。
她们朝四周张望着,想看看是否有羽林郎来帮忙抓贼,寻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等她们再回头观望墙的另一边时,却发现那少年郎已牵着小女娃溜了出来。
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并非宫中该有的样式,少年用头巾半掩着面,小女娃则露着纯白的脸蛋。
秦观月认不得那少年,但一眼便认出了少年身边跟着的小女娃,她问戟清辞,“你们这是……去哪儿啊?太子的车架方才经过这里,你们别乱跑了。”
戟清辞乖巧地朝秦观月拜了拜,又拉着身旁谨慎的少年解释道,“殿下,这是秦良娣……就是秦家长姐。”
秦观月听到戟清辞叫身旁人“殿下”,这才明白这两个小滑头的秘密行动。
“秦娘娘,我是老九。”江誉澄盯了盯宫道外,“就是要趁着四哥大封,我才好与清辞四处玩闹一番。”
秦观月思来想去,江誉歧的几个兄弟当中,也就属这老九看着让人舒心,她立即笑容满面,“不打紧,别出什么差错便好。”
江誉澄仔细打量着秦观月的神情,见她没有恶意后,才敢试探地提问,“秦娘娘可知,今日明懿长姐是否至宫中庆贺?”
秦观月一听江誉澄的问题,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老九虽还是个九岁的小儿郎,但城府多深却不得而知,她指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故作镇定地回答道,“你看我这一身打扮……我,我也是趁机逃出来乱玩的,不曾见过明懿公主。”
戟清辞插了一句,“那敬尹阿姐呢?”
秦观月听后,有些懵,反问江誉澄,“什么姐?你不是只有一个长姐吗?”
唤玉插了一句,“小姐,连我都知晓陛下曾有两女,你怎会不知啊?”
秦观月望着唤玉,却在唤玉的眼神中寻不到答案,“敬什么?”
江誉澄回答道,“秦娘娘,是敬尹。”
秦观月一时起了好奇心,本是不该多问,但还是想一探究竟,在她刚要开口问时,突然听得一阵铁器敲击声,越来越近。
江誉澄下意识拽着戟清辞往反方向逃窜,还不忘与秦观月告别,“秦娘娘,今日多谢,后会有期!”
秦观月回过神来,见自己与唤玉也同样身着“奇装异服”,也跟着江誉澄和戟清辞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