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一直朦胧地闪耀在眼前,江誉歧却默默反思起来,为何如今心头惦记着的人,不是戚棠了。
他终是挪了挪身子,离姬红竗远一些,缓缓闭了眼,却满脑子还是秦观月的质疑与失望。
是该怪她不明事理,还是该怪自己过于隐瞒……
他轻轻地长叹一口气,想着想着便有了困意,可意识刚变得模糊,却又被门外的脚步声惊醒。
他瞥头望向门外,一人影正立在外头,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身旁人,还伸手轻轻推一推她,见她一动不动后,江誉歧才放心起身。
他并未点起烛火,只是摸着月光走到门边,开门而出,再轻轻闭上房门。
姬红竗见没了动静之后,才缓缓睁眼坐起。
她早早便料想到的,这静王与自己家毫无联系,岂会突然冒出来助姬家,平日里的痴傻,八成也是装的。
野蛮无礼的李贵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出个傻儿子。
她几乎没有声响地一步一步走到窗边,微微俯身,将耳朵贴到窗棂边上。
许灼见江誉歧未眠,立即将兜中的两封书信交给他,“殿下,大学士特地命我归来告知您,切莫让秦家人知晓此事,否则一切功亏一篑。”
江誉歧坐倒台阶上,开了第一封信:吾贤,姬氏必为秦氏所患,假以时日即成。稳当姬氏女,方得稳局势。
姬红竗透过窗纱,看不清江誉歧手中的信上具体写什么,但能清楚见到他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江誉歧抿了抿唇,却丝毫没有笑意,“辛苦你了,先生的确为我之事出谋划策这么些年,但唯独此事,我无法再继续。”
许灼先是放低身子,最后也跟着坐了下来,“殿下放心,侧妃那头安然无恙。”
“呵,如今竟连你,也发现了我对她的纠结。”江誉歧仰头望着月,随手撕毁这封书信,“她得知真相后,定不会原谅我的……就随了学士的想法,别告诉她了。”
姬红竗皱了皱眉,有些不动江誉歧的话,秦观月不会原谅他?这还真是他们计划好了的一个局。
许灼点了点头,指了指另一封规格较小的信,“这个是我归来时在一陌生小厮身上夺来的,是写给姬氏的信。”
姬红竗一听“姬氏”二字,顿时心头一紧,瞪大了眼朝外继续看。
江誉歧诧异地拆开另一封:预谋不成,岂敢归纠,寻机相见。太子慎。
许灼不敢伸脖子,只得干瞪着眼,死命将目光投到江誉歧手中的信上。
江誉歧看到落款,立即拧紧了手中的信,“姬氏原来是太子安排进去的,她家族败落岂会受到太子关注,其中定有密谋。”
“殿下,要不去我查一查姬氏行踪?”
江誉歧抬眉望了一眼许灼,心想着虽不得轻易得知与南国勾结的人究竟是谁,但太子的行为的确太令人可疑。
如今决定了要帮助姬氏,那秦氏……
“不用,莫不是太子暗中相助,姬氏根本不足为患,我们不得打草惊蛇。”江誉歧微皱着眉,缓缓站起,“你去关注北边与东边了吗?”
“宛明轩灯火早早便熄了,但广鸢殿仍未熄。”
“你明日早些去寻巧言,让她去唤侧妃到广鸢殿用早膳。”
“诺。”
姬红竗眼看着江誉歧马上便要回到房中,她不再多想,立马转身回到床榻上躺好。
江誉歧见着许灼微微朝自己拜了拜,便转身溜回到房中,闭上了门。
许灼便拾起方才江誉歧撕碎丢在地上的纸屑,尽数放入兜中,披着月光离开。
或许江誉歧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但许灼却十分清楚方才屋内的动静,这些话让姬红竗全部听到也不足为虑,没得到允许,她根本出不了王府的门。
他朝北走去,想将江誉歧的这些想法告诉戚棠,戚棠向来都是知晓江誉歧的计划的,却唯独这次,许灼也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他低头疾走,穿过冷风呼啸的长廊,月色之下只有他一人,终究还是有些凄凉之感。
对于江誉歧与秦观月的事,许灼也是知道得较少,兴许江誉歧早早便发现他的猫腻了。
不经意间,他远远见到了亭中立着的两人,敏捷的步子逐渐缓了下来,直到走至那两人面前。
“奴路过宛明轩时,发现烛火已熄,竟未发现侧妃不在房中。”
秦观月一听许灼的声音,便立马转过身去,想着江誉歧一定也会来,可是没有。
“你,刚是从乐绮轩过来的吧?”
许灼低着头,但他一直在偷偷打量着秦观月的神色,“是。”
秦观月越想着心情便越糟糕,不甘全都挂在脸上,但还是生怕许灼看见后回去告诉江誉歧。
她立马平静下来,强装若无其事的模样,伸手随意指着一个方向,“为何不是他过来与我说清楚,为何要遣你偷偷关注我,他隐瞒什么了?”
五季在一旁干看着,原本秦观月闹着睡不着要出来吹吹风,吹便是了,偏偏这时许灼来气这位倔脾气侧妃,可自己不清楚来龙去脉,也不知该如何插嘴。
许灼这才有些明白,为何江誉歧要将戚棠与秦观月区别对待,这不单单是她俩的性子不同。
“殿下有苦衷,但殿下始终是对的,请侧妃体谅。”
秦观月几乎使出全身气力大笑几声,笑得格外猖狂,“你错了,我已想开,既然他如此不愿透露真心,那我也不必暗自神伤。”
五季扶着秦观月的胳膊,和她一起走下台阶,“许总管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扶侧妃回去寝了。”
许灼朝眼前两人渐远的背影大喊了声,“殿下会寻机会与您说清楚的。”
五季瞅了眼秦观月,只见她悄悄咬着牙,显然有些气愤,“侧妃,别回头,别动怒!”
“我才不会那样……”
许灼一直跟着秦观月与五季走到廊子尽头,才放心她们离去。
他心想着秦氏尚且这般放得开,兴许戚棠也是如此吧。
他走回到自己的屋子,门都无需开,直接侧身飞进了屋子。
这一夜,不知为何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