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溜出殿门,耳边顿时清静许多,环视殿外手握兵器的男子,果真全是羽林郎。
她站到一旁的角落去,左顾右盼,却始终寻不到许灼人影,也不见纪渊的踪迹,于是拉住一个站岗的羽林郎。
“你们纪统领今日可曾来过?”
这位羽林郎见秦观月面熟,这才没有将她当做闲杂人抓起来,他仔细地回答着,“统领今日得了病,在家休养,不曾来过。”
回望大殿内的人依旧熙熙攘攘,而殿外的青石路却又那般严肃静谧,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笑着谢了这位羽林郎,转身下了台阶。
她回想着江誉歧见那个温简妆退场后面神神叨叨的,再加上之前纪渊来府上谈及东宫私藏南国细作之事,有可能江誉歧是担心太子有所作为,因而去了东宫。
从大殿长廊往外走,来往的侍卫侍女越发得少,空气却越发清幽,她之前在宫中住过几个月,所以对宫中的路还算熟悉。
低着头贴墙走,除了避开三两个巡逻的羽林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穿过一道门,她略过了几个浣衣婢,突然听得几下木盆掉落声,她回头望去,却发现了浣衣婢其中一熟人,唤玉。
唤玉自幼便被卖入秦府,跟在秦观月左右,两人一起长大,秦观月出嫁时,她也被当做陪嫁媵人。进宫之后,无论秦观月受了怎样大的委屈,她都始终护在秦观月身前,替秦观月置办一切。
那几个人连忙在帮那人收拾着落了这个的干净衣袍,秦观月见后,也立马蹲了过去帮她们,“你们是如何犯的错,被贬浣衣的?”
其他几个见秦观月面生,不敢开口回答,而唤玉听后顿时湿了眼眶,却忍痛笑着,“半月前太子妃秦氏亡,奴们不愿侍奉新主,这才招了恨,被排挤了。”
秦观月仔细听着唤玉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讲出,心中越发觉得愧疚不已,她更加将头埋在胸口,不愿再说话。
收拾完了残局,唤玉叫着其他人先走。
她立马跪倒在秦观月面前,泪如泉涌,“奴唤玉,给小姐请安!”
“不,我不是小姐。”秦观月连忙去扶唤玉,心疼地失了分寸,“这半个月,你竟过得如此……”
唤玉哭得像个孩子,抽抽搭搭,停不下来,“小姐在静王府过得如何……听闻静王乖张顽劣……比太子还难伺候。”
秦观月将自己与唤玉对比,自己在宫外虽无从前锦衣玉食,但也还算自在些,但唤玉失了自己之后,便得寄人篱下,处处遭罪……
秦观月本就不喜在唤玉面前落泪,所以强忍着,冲她笑了又笑,“不会,我在宫外过得很好,倒是你,我竟把你丢下了。”
突然一队羽林郎缓缓走了过来,见唤玉身着婢服,立马过去推她离开。
秦观月见着形势,不好与羽林郎起冲突,只好先让唤玉继续就在这里,“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唤玉走前,回头对着秦观月笑着,这个笑,包含着从小到大不变的信任。
秦观月眼睁睁看着唤玉被带走,她丝毫不停留,更加坚定了去东宫的念头。
“站住。”
秦观月刚没走几步,便听到耳后有人声,她毫不惧怕地转了身,见面前人脸色惨白无光,却强撑着气势,一身短袍舞裙,一看便知是那第一目缺场的舞女。
“你便是那姬将军的女儿吧,入宫有何目的?”
姬红竗打量着秦观月,瘦削的皮囊充实着损人利己的自私灵魂,还算入得了眼,却藏着歹毒心肠。
“我姬家遭受如此,你们也休想得到好下场,”
秦观月并不太了解秦家与姬家的恩怨,但看着姬红竗咄咄逼人,她自然不会礼让,“你从何处到此,今日事有变故,若出了任何事,要是怪罪你头上,你可就没法子辩驳了,好好管住自己,别想太多了。”
“南国遣进来了刺客,若是这英勇的刺客杀了什么人,太子成了新帝,你们便没好果子吃了。”
“你说什么?”
秦观月不再理会姬红竗,拔腿就跑,无论江誉歧是否在东宫,她已义无反顾,朝东宫去。
天色已有暗下来的势头,眼前的路有些看不清,令秦观月奇怪的是,往日狂奔整条街都不觉得丝毫劳累,可现在才跑了一小段路便倦意满满。
她的步子慢了下来,逐渐变成了缓缓走,最终停下,只觉得腹下隐隐作痛,头也发昏起来。
环视着四周,竟也寻不到任何羽林郎或是宫娥,她自己撑着缓缓朝前走,疼痛越发厉害。
挪到路的尽头时,她忍不住腿一软,坐倒在地上,扶着墙,使劲睁眼也再难看见前方的路。
她闭上了眼,靠在墙边,在黑暗中下意识地护着肚子,只能等着被人发现。
迷离之际,她见到了羽润,见到羽润的质疑与怒骂,仿佛是她食言了。
意识还算清醒的她,突然听见一阵人声,她颤着睁开眼,竟在墙上看到一道剑光一闪而过,只有一次,再无出现。
她挣扎着扶柱站起,望向廊子外,却见一人倒在血泊中,而那人身旁的黑衣人将剑利索地丢进草丛中,转身离开时昂首挺胸,丝毫不惧怕。
秦观月下意识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瞬间清醒的她再仔细看了看那个黑衣人,竟是今日谎称得病的纪渊。
她缓和不来气息,伸手朝后扶着,却怎么也抬不起脚,最后还是跌倒。
纪渊机敏,一下便觉有动静,他飞身上了廊子,见是一受惊的女子,他伸了沾满血迹的手过去,想顺手了结,却发现是秦观月。
“月,月儿,你怎会在此?”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救命,救命……”
透过黑幕,秦观月还是能清楚看见纪渊手上的血迹,赤红色的,恐怖的。
纪渊见秦观月无力叫唤,却挣扎着想要逃走,他手上有血不能伸手拉着她,这才紧张起来,想着理由诓骗。
“你听我解释,我是奉命进宫抓刺客的,肃王与刺客暗中来往,我这才……我并非有意害他的。”
秦观月冷静了下来,却不敢回头看那血泊中的人一眼,“肃王不再睁眼了,要是被查,你怎么办?”
纪渊从小便知道秦观月的性子,他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未亲眼看到的,他故作镇定,“既然会被查,那我也不愿再在此留着了,你不是喜欢外头的世界吗,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