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誉歧回忆着覃礼方才所说的话,有些难以置信,但面对眼前的这么多人,他质问覃礼,也是在对其他人说道,“浅氏为承徽,姬氏为昭训,而秦氏位份最高,为良娣。母族先辈本为勋爵,且其余人并无大过,立秦氏,有何不可?”
没等覃礼想出更好的词汇,跪在覃礼身旁的沈鸣,最先冒着风险反驳道,“殿下莫非忘了秦卫这号人物了?秦卫之女,岂能堪当大任?”
“此言差矣,秦卫将军不至于像王大人说得这般不堪。”覃礼没等江誉歧做出回应,便立即伸出手,挡在了沈鸣面前,还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秦氏先辈为我朝开国能臣,论及功过,那必然是前者胜得多,只是依据当前之形势而看,秦卫之女……不合适坐在一国之母的位置上。”
江誉歧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绕过殿中唇枪舌战的人,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他静悄悄地关注着覃礼的一举一动,本以为身为秦卫的门客,会为秦卫说上两句好话,没想到覃礼是这般见风使舵。
另一旁的王修听到覃礼的话,当即就不乐意了,“什么当前形势?不就是秦卫有那胆量,屡次在背地里做出有损国家利益之事?这分明是有人构陷了秦卫将军,不至于说得这样牵强吧?”
“王大人所言极是。”跟随王修一道行的关永新,也不急不缓地应和道,“端王起兵造反,是太子亲领将帅入宫平乱的,而那些将帅从何而来?那都是秦卫的将,秦卫的兵!若不是有他,北国的局势将不可预测!”
“秦卫是臣,臣之责,忠其君也。”姬承嵩用看蛇鼠的目光,盯着王修和关永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此等小事便能算上头等功臣,那满朝臣子是不是都要封上个王侯才算公平?”
“尔等所言,无非是怪罪秦将军私养家兵。”丁力夫向姬承嵩喷唾沫,“试问姬大人,秦将军所为之事,哪一件不忠于君?”
姬承嵩望着龇牙咧嘴的丁力夫,不自觉地捧腹大笑起来,“秦卫确实请了私兵镇压叛党,但那终归是私兵,是以下犯上的重罪,丁大人还以为秦卫没有私欲吗?”
王修见丁力夫势弱,立即护在他面前,“我们今日议的是立谁为后,你一直压给秦将军莫须有的罪名,究竟意欲何为?”
关永新也跟着应和了声,“是啊,意欲何为?”
覃礼与姬承嵩相互对视,许久之后才想起回应王修道,“我们自然是商议立后之事,是尔等最先提及秦卫大人的。”
王修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分明是…是沈鸣最先提起,怎能怨我等多嘴?”
江誉歧尽量静下心来,想要听清所有人的话,但心头记挂着明瑟宫,他望着张牙舞爪的两派人,怎么都听不进任何话,只是干坐着愣神了大半个时辰。
浅鄂十分沉得住气,低头不语地立在姬承嵩的身旁,看似对本次讨论尤其漫不经心,却又像时刻聆听其他人的每一句一般紧张。
江誉歧不自觉地投目到了浅鄂身上,“国公有何想法?”
“身为父亲,老臣……自然会偏心于自己的女儿。”浅鄂并没有刻意隐瞒,而是用极其恭顺的态度回答道,“但身为社稷之臣,老臣认为,此事应于殿下即位之后再行考虑,因先决策何时即位为宜。”
覃礼注意到了浅鄂的话,便立即从争吵中抽离,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大本册子,呈到了江誉歧的面前,“殿下,这是臣收集的历表,还请您亲自定夺。”
江誉歧顺了顺气息,不耐烦地站起身,“不必看了,就选最近的那一日。”
“最近的……是六日之后。”覃礼见江誉歧不愿查看历表,只得不急不缓地将手中的册子交给了陶侠,“臣即刻通知孙尚书,四日之内将所需物品火速备齐。”
王修见江誉歧默许了覃礼的想法,急得站了起来,“立后之事也为国体之根,殿下不可拖延啊!”
覃礼被王修的举动惊住,但又立即回怼道,“拖延?这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你所言的缓兵之计,无非是有时间想法子如何说服殿下!”
“王大人说的是……说服殿下?可笑,殿下行事光明磊落,从来有自己的思考,我们能做的只是向殿下提提建议罢了!”
“那覃大人以为,该建议殿下立哪位娘娘为后?”
“你……”
“都安静!姬承嵩见覃礼不敌眼前这几个泼皮,他立即跟着吼了一句,“请殿下定夺!”
“立后之事,大家虽各有说法,但本宫心中有数。”江誉歧下了台阶,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突然大笑起来,又在顷刻间绷紧了脸,形色十分诡异,“散了吧。”
王修见江誉歧似乎被覃礼他们牵了鼻子,他立即跪着挪到了江誉歧跟前,“还请殿下深思熟虑!”
江誉歧瞥了一眼脚下的人,毫不留情地抽袖离开。
王修朝门外望,不自觉地瘫坐在原地,仿佛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一般。
所有人待江誉歧走后,一个接着一个站起,唯有浅鄂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姬承嵩上前去扶他,“国公,殿下已走,您起来吧。”
王修气不过,见姬承嵩惺惺作态地搀扶着浅鄂,他几欲作呕,“今日之弈还未见分晓,你们等着瞧吧!”
关永新理了理衣袍,试探地靠近王修,安慰道,“下官会每日递上奏表,殿下一定会同意我们的。”
不知怎么,浅鄂突然回头,望着身后的两人,无奈地笑道,“恐怕殿下早有定数,今日的争吵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目观猴戏!”
“国公,您怎知……”姬承嵩没来得及问话,便眼见着浅鄂也甩袖离去,他敷衍地朝王修他们拜了拜,“王大人今日,言过了。”
王修并不领姬承嵩的情,而是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拽着关永新急匆匆地离去。
等姬承嵩最后一个跨出殿门时,不知从何处迎来一个小黄门,一股脑便撞在了姬承嵩的胸膛上,趁人不备,还塞给姬承嵩一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