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十几日,江誉歧都让陶侠去永昌殿找李公公,整理出当日未批阅的奏表,全部送到承华殿来,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这些奏表批阅完毕之后,又被火速送到崇德殿。
前几天的时候,他亲自去太极宫宣布辍朝,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说是皇帝卧病。
虽然封锁了消息,朝臣也都只认为是皇帝病重无法朝议,可终究纸包不住火,寒食节在即,为保万无一失,必须尽快得到遗诏,找到毒害皇帝的凶手。
午后,江誉歧传姬红竗到承华殿来,她应了指令,不急不缓地朝承华殿的方向走,最近总遇不到江誉歧,这突然来的传话,让她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还没走到承华殿门口,远远便见到陶侠领着傅行谦和姬承嵩匆匆地进了殿门,她立即缓下了脚步,继续朝前走,却发现许灼并不在殿外守护。
江誉歧处理完事宜,刚坐下来没多久,见陶侠走进来传报,“殿下,傅少师与姬将军求见。”
江誉歧愣了愣,虽然马上便能继位为帝,但他依旧无日得以安寝,生怕走错一步,便会遭受迫害,就连曾经最信任的傅行谦,也成了他猜疑的对象。
他只冷冷地回了一句,“让他们进来。”
姬红竗趁陶侠还没出来前,立即溜到了侧边的窗旁,左右打量之后,发现没有巡逻的羽林郎,她壮了壮胆子,在窗纱上捅了个小孔。
自从上次宫变之后,傅行谦便没再与江誉歧平心静气地交谈过,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誉歧的利益,而江誉歧的优柔寡断,令他好几次都质疑自己。
姬承嵩倒戈有功,得到了江誉歧更多的信任,因为少了秦卫的竞争,他复职之后很快便重获兵权地位。
他们俩呈前后顺序进入承华殿,江誉歧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亲自去迎,而是转身不急不缓地坐到了位子上。
“兵部曹尚书昨日夜亲自来微臣府中,说是一位柔然军士私自将副将痛打了一顿,还抢用虎符,派人调查之后,才知那人叫耶格尔,是勇侯世子的属下,所有行动都以世子的命令为由,曹尚书不敢声张,这才来与我诉说。”姬承嵩恭敬地朝江誉歧行了礼,还无奈地叹着气,“世子似有不轨之心,请殿下务必盯住世子一党。”
江誉歧早就料想到,瓦连京虽然这三个多月都在玩乐休闲,但他对朝廷的兵马蓄意已久,暗地里不知做了什么弊于北江而利于柔然的事。
“瓦连京不好好待在自由开阔的草原,三岁孩童都会明白他对朝权的野心。”江誉歧顿了顿,“耶格尔动用虎符去做什么?”
姬红竗听得越来越懵,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说的全是兵部的琐事,她虽然不理解这些,但勇侯世子归京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他的属下敢直入兵部动用虎符,还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人。
姬承嵩下意识瞟了一眼傅行谦,回答道,“曹尚书说得草率仓促,微臣不知实情。”
江誉歧也同样朝傅行谦瞄了一眼,又继续对姬承嵩说道,“私自动用兵马是重罪,你遣人去详查,若真是如此,当即将耶格尔等人拿下。”
姬承嵩点了点头,“诺。”
姬红竗听着无趣,刚想转身离开,却瞥见许灼正巧从宫门口走进来,她立即调整状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从旁边的过道走了出去。
许灼像是失了魂一般,一直低着头,迎面与姬红竗相撞之后,惊得一身冷汗,“拜见昭训。”
“许大人从何而来?”姬红竗故作疑惑,见面前人没发现破绽,顿时心安了许多,“殿下召见我,来时却听到殿中有交谈声,不敢打搅,我只好先行回去。”
许灼恭敬地笑了笑,“那等殿下商议完事宜,卑职再遣人去寻您。”
姬红竗冲着许灼点了点脑袋,扭头便拽着拂冬离开承华殿。
许灼走到门外,见窗纱内的三个人,他伸手敲了敲门,“殿下,卑职有事禀报。”
片刻,殿内的江誉歧平静地喊了一声,“进来。”
“这是本次祭祖的名单。”傅行谦一脸冷漠,不急不缓地将一本带来的名册递给江誉歧,“礼部皆忙于祭祀之事,孙尚书脱不开身,便由老臣呈于陛下过目。”
“父皇驾崩一事,很快便会传开,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遗诏。”江誉歧接过名册,却并没有打开查看,“为了不让旁人有更多的猜疑,祭祖之事取消吧。”
傅行谦立即反对,“这是规矩,而且时日马上就要到了,怎么能轻易取消?”
“殿下,您是怕世子趁祭祖有所作为?”姬承嵩不敢直接反对,只得平心静气地劝道,“世子也在名册中,祭祖也是要跟着去的,殿下放心。”
许灼站在一旁不敢插话,但事情紧急,他不得不开口,“殿下,跟踪秦卫将军的探子来报,世子昨夜去了秦府,直至今早寅时才离开。”
江誉歧不愿相信,满脸惊讶地望着许灼,“你说什么,瓦连京亲自去找秦卫?”
姬承嵩瞬间紧张起来,“看来曹尚书所言是真,世子确有叛意!”
傅行谦立即否决了姬承嵩的推测,还不自觉地笑出了声,“秦卫未过罚期,如今手上无权无势,那世子不可能寻他谋反的。”
在江誉歧心中,这看似离谱的一切,都可能成为他的阻碍,秦卫现在虽然无权无势,但秦卫痛失兵权,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必定会有所反意,如若瓦连京蛊惑成功……
许灼见江誉歧沉默不语,斗胆继续说道,“那日到摘心楼接良娣,世子也在,我向良娣道明原由之后,想互送良娣回来,但那世子对良娣不依不饶,而且……”
江誉歧一想起瓦连京第一次见秦观月时,那副恶心的嘴脸,便顿时急红了眼,“而且什么?”
许灼低眉寻思了片刻,“而且我并没有说殿下在崇德殿,但世子仿佛对崇德殿的事一清二楚。”
江誉歧仔细寻思着许灼的话,逐渐阴下了脸色,“取消祭祖,明日恢复早朝。”
“殿下想好了?”傅行谦立即质问江誉歧,“若依旧不公开皇帝驾崩,即便恢复早朝,也只能说是太子代政。”
“想好了。”江誉歧无比从容地望着傅行谦,“明日就宣布皇帝驾崩,即便没有遗诏,我身为储君,稳坐皇位也是理所应当。”
“你……”傅行谦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殿下这般坚决,那么老臣无话可说。”
江誉歧自认为没有错,但也没再还口,傅行谦气红了脸,浑身发颤抖地将头扭到一边,姬承嵩想去扶他,将手伸到空中时,又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