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开始变大了，莱恩背着苏灼在丛林中飞奔，绵密的雨水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滑落，衬托出两份娇弱。
“莱恩，你先回去帮他们吧，我一个人没事的。”苏灼凝眉，趴在他背上，躲过低矮的树枝。
“不行，他想要抓你。”
“他抓我是为了全身而退。”
“可我们现在根本打不过他，他不是想挟持你，是想杀了你。”
莱恩一针见血，全力奔跑向恶兽群的方向，他只有一个想法，找九陌。
桃之在空中飞行追赶他们，上邪一次又一次的阻止和拖延，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桃之被苏灼打了两下，反而像是打通任督二脉，更厉害了。
巨大的影子笼罩着莱恩和苏灼，苏灼抬头看，果然是桃之。一双龙爪已经探过来，苏灼咬咬牙，翻身落下虎背，摔进草丛里。
莱恩感受到背上一轻，当即扭头扑过去，想要挡住攻击，等了几秒，攻击并没有落下。莱恩扭头看，一条银色的龙正在与桃之缠斗，在乌云间来回穿梭，难以看清。
“是九陌。”苏灼躺在地上，看向天空，雨水滴落在她脸庞，顺着耳边落入碧绿的草地。
心脏砰砰的跳，是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莱恩坐在她身边，“九陌会赢的吧。”
“不知道。”苏灼盯着云层，“但是从概率学的角度讲，九陌的胜算很大。桃之已经是精疲力竭，而且有种走火入魔的感觉。
“上邪也过去了。”
“希望能赢。”苏灼第一次，虔诚的祈祷着，双手交叠的握着。
瑞修和小白也赶过来，小白一瘸一拐的，而瑞修也好不到哪儿去。夜魅是幻化成人形走来，淡青色的衣衫上七八处是血染成鲜红色。
“事情还没定，先把你送走。”瑞修皱眉，忧心忡忡。
“你们若是败了，我能逃到哪里？”苏灼反问，眼神清澈而平静。
“上邪和九陌是整个兽世能与他匹敌的，要是他们都不行。”苏灼抿唇，没再说下去。但后果，每个人都可以想象到。
“现在想办法帮忙吧。也许桃之撑不了多久就会变回人形，我先找地方躲起来。”苏灼说着开始解开身上的外套，清晨的凉气侵入，一阵鸡皮疙瘩起来了。
“你这是干什么？”
“我下水，可以暂时隔绝气味。你们随便找个地方把衣服藏起来，也能迷惑一二。”苏灼退去外衣和长裤，露出清新淡雅的内衬和牛仔短裤。整个人由果断帅气变成了清新甜美的邻家女孩。
“水里太冷了，而且不能长时间闭气。”莱恩皱眉，满脸的不赞同。
“现在天气热了，没什么大事。至于闭气。”
“我有办法。”夜魅出声，淡漠的眸子对上苏灼时，露出些柔软。
“跟我来。”夜魅伸出手，眼角微扬，眸子里映着她的容颜。
也许是夜魅从前没露出什么对苏灼的喜爱，而如今气氛又紧张，没人注意到夜魅不同以往的态度，除了那个已经摊牌的苏灼。
苏灼深吸一口气，握上那双大手，掌心冰凉的让苏灼缩了下手，而夜魅却稳稳地握住了她。滑溜溜的尾巴卷住她，快速的向最近的水流游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夜魅尾巴一卷，直接将苏灼搂到怀里，低笑着：“这么怕我？”
苏灼用匕首抵着夜魅的腰，绷着白嫩的小脸，双眼冷冷的望着他，“不许动手动脚。”
“哦？”夜魅眼波流转，凑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脖子边。
“害羞了。”
“没有。”苏灼当即否认，可耳朵却红的滴血。
“小骗子。”夜魅揉揉她的头，像是对待炸毛的小猫。
夜魅走后，苏灼待在湖底的结界内等待着，顺着澄清碧蓝的湖水向上看，只有一片淡淡的光芒氤氲在湖面，随着雨水落入湖面，激荡中很难看清外面的世界。
苏灼藏身处有一群水草，几条鱼在周围游来游去，似乎是好奇这个兽人为什么能待在水底。
“你是谁？”
苏灼一个激灵，转身看向身后，只有几只大鱼在游动，因为她的动作而被惊吓到乱窜。
“谁在这儿？”苏灼攥紧拳头，一脸紧张。在水下，她没有任何优势。
周围很安静，只有水流缓缓敲击石块的声音，而唯一看不见的湖底深处，似乎也安静的毫无生气。
可苏灼直觉的感受到，一双眼睛似乎在那深处窥探。
不是说，整个兽世陆地，除了一个人鱼族雌性，就没有鱼类兽人的吗？满腹疑惑的苏灼努力看向深处，“你是谁？”
可惜，任凭她怎么询问，回答她的只有偶尔出现的水流声。
就好像，刚刚是个错觉。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难熬，尤其是现在，冷静如苏灼，也难免心焦。
你见过被血染红的湖泊吗？
瑰丽而美奂，暗藏着惊心动魄。
巨大而华美般的鳞片一点点脱离原本的身体，缓缓落入湖底，漂亮的淡蓝色眼睛也仅仅是看了女孩一眼，还没来得及笑便沉沉的昏去。
女孩瞪大清澈的眼瞳，粉唇微张而上下掀动，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
“九陌。”
巨龙慢慢变成一个俊美的少年，在激荡的湖水中缓缓下沉，鱼儿都钻入了石头下，带着对死的恐惧。
“九陌。”这次的声音清亮，夹杂着悲痛和害怕。
女孩钻入水中，向着少年而去。女孩灵活的像一条鱼，轻轻的抱住少年，粉唇吻上去，给他渡气，而双腿扑腾着，带着他回到湖面上。
女孩吃力的将他拖到岸上，轻轻拍拍他的脸，“九陌，九陌。醒醒。”
她交叠双手在他胸前按压着，发梢的水滴也随之轻轻甩落，落到九陌的脸颊。
一口水吐出来，九陌才勉强半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看到带着重影的少女。
“柒柒。”
红着眼眶的少女再也忍不住的落泪，愧疚而悲伤道：“对不起。”
“傻丫头。”九陌虚弱的笑了笑，躺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九陌惨白的脸和血染的身体，苏灼前所未有的害怕，她用衣服想擦擦他的脸，可发现自己的衣服全浸湿了。
她无措的像个孩子般，恐惧而无奈。
“别难过。”
“我、我不想你死。”苏灼看着他腹部被掏空的伤口，就能想象到是怎样的利爪直接探进他的身体且狠心的扯出一块肉来。
这种伤口就连第一次见的苏灼，也明白其中的严重。
“莱恩、夜魅。”苏灼红着眼睛大声喊道，“有人吗？救救九陌。”
“别喊，桃之会发现的。”九陌难得蹙眉，俊美的他就连虚弱的皱眉也是好看的。
“我不想你死。”苏灼止不住的掉眼泪，落到九陌的胳膊上，滚烫而热烈。
“我也活了许久，早就赚回来了。”九陌依旧是笑着，淡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少女难过而微皱的包子脸。
“如果没有我的话。”
“如果没有你，我这辈子就没有喜欢的人。”九陌嘴角流出些血丝，“你愿意和我结为伴侣吗？”
苏灼拼命点头，眼泪如珍珠般一颗又一颗坠落，“我愿意，我愿意。”带着哭腔，不停的说。
“那便好。”九陌笑了笑，看着天空，不再是阴云密布，从云层间隙中透出一点光落下。
“太阳出来了。”
苏灼顺着去看，眼角泪意涌动，“是啊，九陌，你看太阳都出来了，你也可以。”
苏灼边说边低头，发现少年已经闭上了眼。她的脸一下子僵住，手指颤抖的去摇动他的胳膊。
“九陌，九陌。”
“九陌。”
“你还没和我结为伴侣呢。”
苏灼眼神逐渐空洞，死死的咬着唇，拼命让眼泪憋回去。
“九陌，你个混蛋。”
夜魅和其他人赶到的时候，苏灼正伏在九陌胸前哭的泣不成声，像是一只可怜的幼兽失去了母亲。
“小柒。”莱恩站在她身后，轻轻唤她。
女孩转过身，漂亮的眼眸通红着，像是小兔子。
“莱恩，九陌死了。”苏灼说着，泫然欲泣。
“你现在该回到水里去。”夜魅冷冷的，带着点怒气。
“是啊，主人，快回去吧。上邪也快顶不住了。”小白瘸着后腿，一蹦一蹦的，显得可怜狼狈。
“然后，给你们收尸吗？”苏灼吸了吸鼻子，小手擦去脸上泪，带着点孩子气和小性子，“想都别想。”
“听话。”莱恩试图安抚苏灼，她眼睛里愤怒的火苗烧的太旺了。
“莱恩，我逃不掉的。”
“小柒。”莱恩不赞同的唤了声。
“让她留下吧。”瑞修突兀的开口，走到莱恩身边，拍拍他的肩，“如果她一个人在这世间，你不也不放心。”
“瑞修，你难道要她陪我们送死？”莱恩冷目相对，颇为不喜。
夜魅沉默片刻，盯着苏灼的脸，认真的问，“你想好了吗？”
“从来都是想好的。”
“那走吧。”小白已经背上了九陌的尸身，一瘸一拐的蹦跶着，“你们先去，我慢一步到。”
“我不同意。”莱恩依旧固执，苏灼叹口气，跨上瑞修的狮背，“莱恩，这次就听我的吧。”
瑞修待苏灼坐好后，一骑绝尘。一人一兽奔向远处，阳光追赶着他们的身影。
小白也跌跌撞撞的追上去，夜魅碧绿的眸子幽深莫测，侧脸看向莱恩：“如果想救她，需要更多的人。”
莱恩若有所思，转身跑向了恶兽群的方向。夜魅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冰冷而玩味的笑。
上邪重重的摔在地上，变回人形，狼狈又恼怒。
桃之一身衣衫被血尽染，赤红耀眼的，更添邪气和张扬的味道。
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上邪面前，眯起好看的湛蓝色眼眸，讽刺的笑：“也不过如此。”
上邪深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桃之冰冷的脸，觉得陌生又可怕，是濒临死亡而本能的恐惧。
等待着最后死亡时刻，上邪近乎认命的闭上眼。耳边忽而传来奔跑声，快速的接近，上邪不可思议的睁开眼。
桃之也看向那个声音的方向，冷笑：“又来送死。”可等看清身影的时候，桃之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个丫头，还真是不怕死。”桃之咬牙切齿道，因为她的出现，内心竟升腾起一股愤怒。
趁着桃之分神，上邪拼尽全力最后一击。桃之中招，阴沉着脸捂住腰腹的伤口，狠狠踹开他。
瑞修下一秒就扑过来，和他扭打在一起。桃之没法继续变身兽人，但也不妨碍他碾压瑞修。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体内撞击着要发泄。
瑞修被他拎着，一拳又一拳的打在腹部，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桃之立即嫌弃的丢开他，像是丢垃圾。
苏灼红着双眼，泪水在眼前打转，死死的盯着那个红衣男人。
男人缓步而来，没有半丝狼狈，眼神冰冷而邪肆，像是从地狱来的魔。
“他们太弱了。根本保护不了你。”桃之神力压制住他们，他们动弹不得，只能干等着眼看桃之接近苏灼。
苏灼露出绝望而空洞的眼神，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握着匕首抵在细长的脖子旁，泛着冷冽的光。
桃之微皱眉，施法直接控制住了苏灼的身体。匕首轻轻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同一招，你还想用几次？”桃之掐着她的脖子，微眯的眼睛泛着杀气。
“最后一次。”苏灼眼神一变，决绝而孤冷。
桃之愣了一下，盯着插入胸前的龙鳞，难得露出点茫然不解。
“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能动？”苏灼勾起红唇，用力将龙鳞推进他的心脏。
赤手握住锋利的龙鳞，使得苏灼的手也有了很深的伤口，鲜血顺着龙鳞流到他的心脏处，温热而香甜。
“九陌说，龙的逆鳞在下巴上，是最珍贵和坚硬的。”苏灼眼眸似怒似哀，嘴角上扬着，一点一点将鳞片推进去。
奇异的，桃之没有恼怒，反而本能的有点委屈和难过。
他看着眼前惨笑着的苏灼，感受着心脏剧烈的疼痛，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咽了咽口水，缓缓地问：“你喜欢他？”
“你不需要知道。”苏灼狠狠的拔出龙鳞，血液一下子就喷出来，热腾腾的，落在苏灼脸上，衬得她更艳丽绝美。
小白抓狂的站在结界外，但看到主人的反击，仍不住欢呼，打算往里走，可发现结界并没有被打破，心底一惊。
苏灼其实也很震惊，只是之前的情绪消耗太多，以至于看到桃之的心脏伤口在数秒钟恢复，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呆滞。
苏灼反应过来后，下一秒又插过去，被桃之截住胳膊，拿开她的龙鳞。
“别白费力气了。”桃之握着她的手施法，半垂着眸，轻轻抹去她的伤口。
“你。”苏灼浅而清澈的眼睛望向桃之，红唇张了张，又没继续说下去。脑子难得空白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么希望我死吗？”桃之抚摸着她的脸庞，擦去血迹。其实他想笑一笑，却发现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真是栽倒你手里了。”桃之叹口气，揉揉她的脑袋，“灼灼。”
夜魅赶到的时候，只剩下苏灼呆呆的站在原地，其他人都晕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