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乌里关外,西侧原是青城守军赵乐泰率数万燕军越过沙漠,长途跋涉而来,大军虽然疲累,但是毕竟未经战斗,仍然军势严整,战意森森。
而东城门外,则是一年轻将军率领一万骑兵,虎视眈眈。细看那位年轻将军,面色清冷凌厉,不是燕承祯,却又是谁?原来燕承祯巡牧到金川城,碰到大量流民,细问才知竟是从乌里关而来。此时乌里关已经大战五六日了,当时萧达宁眼看援军未到,便打开东门,让愿意离开的百姓们出城避难,避免无谓的伤亡。
燕承祯听此军情,立即从金川借兵,来乌里关支援。只是金川不是边境,屯军并不多,饶是如此,燕承祯依旧携兵来战。
再说,乌里关内,是大和铁骑英朗的直属军队,虽然这只军队一向勇猛,只是毕竟作战多日,进入乌里关后,军士们放松下来,战气已衰,此时再闻敌情,无论攻守,皆已不在状态。
大燕东西两路对乌里关内的大和军队进行了强力的围剿,燕承祯等人亲上前线,手刃敌军数十名,历经艰难,终于在两日后,大燕收复乌里关,大和七万人马几乎被全歼,唯有英朗携带几千随从,逃入贺兰山中。
而,乌里关原守将萧达宁以及乌里关戍守将士,全部为国捐躯。
攻破东门后,一身风尘血污的燕承祯立即赶往将军府,结果却发现将军府早已化成一片焦土,斯人、斯景都已荡然无存。腾格轻轻说:“三爷,属下已派人搜了一遍,没有发现活人,而且众多尸首都被烧毁,已看不出模样。”
燕承祯盯着那片焦土,久久不语。
而此时,赵乐泰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他没想到竟会还有其他人来援救乌里关,更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是大燕三王爷。不过幸好,他们几乎同时到达,并且几乎将大和军队全歼,也算大功一件。他思来想去,觉得即便是三王爷,却也挑不出其中的大错处。于是,施施然,来见燕承祯。
两人的第一次会面正是在将军府前,在一片焦土残垣中,燕承祯看到对面一位黑袍将军披尘而来,“青城守将赵乐泰拜见三王爷。”
燕承祯眯了眯眼睛,盯着这位青城守将看了许久。赵乐泰心中暗惊,却也不知为何。
良久,燕承祯走上前去,亲手扶起赵乐泰,微笑说:“赵将军免礼,辛苦赵将军,跋山涉水,远度沙漠而来,打了大和一个措手不及。”
赵乐泰谦声说:“臣为边境守将,攻城守土,是为臣的本分,谈何辛苦。倒是王爷,不辞辛劳,从金川赶来救援,更是辛苦。”
“只是,可惜了,乌里关的萧将军及其满城的军士百姓,已经魂归幽府。”燕承祯幽幽的说。
“唉,是末将无能,来晚了,没能救下萧将军。”赵乐泰语气低沉。
“那便辛苦将军,安排一下这战后事宜吧。”
说完,燕承祯未等回答,便飘然而去。赵乐泰望着远去的清瘦背影,略略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战后事宜的安排。赵乐泰本就是西北守将,其中人事安排,自是由他处理。
乌里关内七成民房被毁,百姓十中剩一,守将军士更是一个也无。现在战争结束了,首先解决的便是这两路大军的医疗以及吃住的问题,
经历一场大战后,无论是燕承祯所率金川将士还是青城守兵,也是伤残无数,疲惫异常。
这夜,燕承祯正在帐内读书,腾格进来后屏退左右,低声说:“三爷,查问清楚了。”
三王爷放下书卷,盯着腾格。
“乌里关被围城后,萧将军便派出人马去青城请援,可谁知赵将军接到信息后,并没有从贺兰山东侧大道上来,反而向西走进大漠,绕了个大圈,等赶到这里时,已过了十日了。”
燕承祯哼了一声,这个赵乐泰,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萧达宁万劫不复。
燕承祯知道,臣子之间会有互相猜忌、互相掣肘的情况存在,这无可厚非,怕只怕,赵乐泰的本意不只是此。
他细细想来,假如他没有从金川带来援军堵住东门,那么赵乐泰十万兵将从沙漠而来,与奋战十日的大和猛将相遇,胜负不见得能够分出。
假如赵乐泰胜,那么大和残军会从东门逃窜,进入大燕腹地;假如大和以逸待劳,胜过赵乐泰,那么大燕西北边陲,包括青城都会被大和吃掉,然后大燕会毫无屏障;更何况,这十万青城兵将还有可能在沙漠中就会遇到大和军队,那必会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燕承祯心中一寒,无论胜负,这都对大燕造成严重的损失,赵乐泰身为镇边大将数十年,不可能推演不出最后的结果,那他执意远度沙漠的原因是什么呢?毕竟,他出发之日,并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东门,会与其一起对大和实行合击之势。
燕承祯沉思良久,低声对腾格说:“去查两件事,第一,查一下这一年多来赵乐泰与哪些人来往密集;第二,查一下今日西城门的攻城情况。”
腾格答应,自去查问不提。
燕承祯望着燃烧的火烛,眼角微微一跳,一场大战,大燕西北边陲的形式发生了改变。就表面来看,大和七万军队被消灭,接下来的数年内,大和估计不会兴起什么大的风浪。只是,就怕在这风浪下面隐藏着更深的看不见的推手。
还有,这场大战,让乌里关的万千百姓流离失所、死生不知,其中,也包括自己一个多月前带来的小小姑娘,那样鲜活的一朵小花,竟再也见不到了,自己带她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想到这里,燕承祯心中微微心痛起来。
第二日,激战已久的乌里关,终于迎来一个平静的清晨,或许是上天也垂怜乌里关逝去的万千生命,竟在十月的清晨,降下了一场漫天的飞雪,那飘扬的大雪,掩盖了乌里关的焦土残垣,带来几分诡异的平静,但大雪也给善后工作带来更多的麻烦。
燕承祯一早便已起来,眼看着飞雪乱舞,心绪不宁,干脆便独自冒着风雪,来到营外,查看兵士们善后的情况。
虽然飞雪天寒,但是小城内的兵士们依旧有条不紊的冒着冰雪,收拾着战场上的遗骨残骸,如果不好生收拾,来年春天或者就可能引发瘟疫。沙场老将赵乐泰自是明白这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