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师若菲动了动唇瓣，最终却只能说出这么三个苍白无力的字。
对不起？倪锋眯了眯眼，强抑着体内迸发的寒气，“对不起什么？”
是因为拒绝而对不起呢？还是说，因为后悔而对不起？倪锋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有点烦躁地在心底猜测。
长久以来，他习惯了她的乖巧顺从，偶尔的小脾气小反抗，在他眼里，不过是糯软的撒娇。
但是这次，尽管她还是轻轻柔柔，但眼底的认真是那么地震撼着他的心，让他知道，她确实不愿意跟他结婚。至少这一刻，她是不愿意的。
“我，我……”师若菲呐呐地开口，却依然说不出理由，最后只是依然是三个字，“对不起。”
该死的对不起！一向冷静、理智的倪锋，此刻烦躁得想狠狠地吻住她，或者绝然地转身离开，反正，就不想再这么耗着。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倪锋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情绪、语气都平静下来。
相处久了，师若菲当然知道他此刻肯定是在生气了，“我，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不知道？！倪锋闭上眼，不断在心底努力地催眠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要是换了往常，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扯进怀里，然后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地逼她说出原因，但是今天他先被师菡菲的飙车吓着，再被这个笨蛋拒绝，纵然是他，心情也还是会受到影响，变得不耐、烦躁。
此刻他需要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把心底的烦躁彻底驱散。
如果在自己家，他会进浴室狠狠地冲冷水澡，但是在这里，他却不能这么做，水，水，水，对！喝水！
这般想着，他蓦地站了起来，只是他还没转身，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她拉住。
那双冰冷且颤抖的触感，让他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低头看向她，发现她的一张俏脸苍白得吓人，盈盈水眸里，是浓浓化不去的害怕。
这让他马上想到她的发烧。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家伙！
刹那间，他心底的烦躁消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倪锋又坐了下来，反手抓着她的手，轻轻搓着，想把那冰冷驱逐。
刚才以为他要生气地离开，所以师若菲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抓着他的手，可是现在，她又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他正逐渐使力，把她抓得紧紧的。
师若菲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倪锋，却没有看到预期中阴沉的脸和冰冷的眼神。
“笨蛋。我不是要走。”虽然没有笑，语气也淡淡的，但是话里的温柔和心疼却让人不可忽视，“至于那些，你不想说的，不说就是了。我们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
“不，我不是……”不是不想说啊，是真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生怕他说的是气话，师若菲着急地想解释，却发现话梗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
“没事。”倪锋轻拍她的脑袋，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抓着她冰冷的手。
没有生气？师若菲仔细地打量着他，眉宇间没有冰冷，也没有怒气，黑眸里闪动着的，是疑惑、心疼，以及受伤……
受伤？是她眼花看错了吧？
真的是这样吗？她垂眸看着他那双修长的双手，那么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这让她明显地感到疼，不是手，而是心。
一颗心揪得好紧好疼，疼得让她想哭，好想哭，然后，一滴泪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滴到倪锋的手背上。
倪锋轻轻皱眉，抬起她的脸，忍不住吻去她睫毛上泛着的泪珠，咸咸的，倒和他此刻心底的苦涩有那么几分映衬的感觉。
“笨蛋，哭什么呢？”倪锋开口问道，声音多了几分温柔。
“呜。”师若菲忍不住哭了出声，看到他这样，不知为何，她的心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疼了。
倪锋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慰她，直到她哭得累了，沉沉睡去，才轻轻把她抱回房间。
看着她即使是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着眉，脸颊上依然有着明显的泪痕，他一直强装着的淡漠终于瓦解。
“笨蛋。你让我如何是好？”他一边用湿纸巾轻轻地擦去她的泪痕，一边喃喃说道，话里有着太多的不安定。
等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师怀谷早已在客厅等着他，一脸欲言又止。
“伯父，我先走了。再见。”倪锋顿了顿，然后一脸平静地说道，好像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一样，然后径直往门口走去。
“小锋。”师怀谷喊住他，思量再三，才开口询问，“小若她……”
闻言，倪锋微微转过身，对着他淡淡一笑，轻轻淡淡地说道，“她没事。可能是刚才受到惊吓，现在正在睡觉。”
师怀谷皱眉，“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倪锋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没什么。就是有些事，并非如我想的那么地理所当然，或者说，还没到理所当然的时候。”
“所以？”师怀谷语气有些沉重，他关心的并不是他们现在结不结婚，让他更加担心的是，这样的冲突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他可不希望倪锋这个东门快婿就这样没了。
“真没事。我现在只想让她静一静。”倪锋淡淡地笑了笑，“伯父，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想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这一路，除了一开始是她耍赖，硬要做自己的学徒，之后，似乎一直都是她处于这个被逼的角色。
她被逼着换形象，被逼着给他准备三餐，被逼着跟他做邻居，被逼着给他名分，被逼着在众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被逼着跟师菡菲摊牌……
她的顺从，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他们之间似乎一切就是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理所当然地发展，以致于他常常忽略了在某些时候，自己对她始终是带着一丝一缕的压迫。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好好静一静、想一想，未尝不是好事。既让她放松，也让她成长。至于他，就强忍着蚀骨的思念等着她。
倪锋完全站在师若菲的角度考虑。他这样做，不仅是心疼，也是相信，相信她对自己的感情，相信她想通后会更加坚定地和自己走下去。
但是，一向缜密的他，这一次不知是因为情绪受影响还是怎么地，左右思量下，居然还是疏忽了，一个让他多年以后依然垂足顿胸的疏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