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天道肆意杀戮,吕仲不会仗剑而出,望舒就不会以心饲剑。
吕仲恨,他恨万灵贪得无厌,向天地索取过多。他恨天道,不给他时间,化身杀生。他更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望舒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天道的反应不是那么激烈,万族或许还能通过时间慢慢修复天地。
如今,说什么都完了。
望舒已经走了。
是他亲手把她弄丢了。
一丝黑气隐隐浮现在吕仲眉心。
吕仲道心被破,怕是要入魔。
望舒的尸身已经冰冷,插在胸口的望舒剑却越来越热。
日光洒在剑身上,隐约有七彩霞光萦绕。
望舒剑自行从望舒胸口飞出,主动出现在吕仲手中。
望舒的尸体在剑飞出的瞬间化作闪烁的光点,随着风渐渐飘散。
剑上的七彩光华缓缓移到吕仲身上,慢慢爬到他的眉心,那丝黑气如雪遇阳光一般,化作黑烟,丝丝缕缕被溶解。
吕仲眼中再度恢复清明,深情的注视着手中的望舒。
“舒儿,我知道你还在。”说话间,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
望舒的心在剑上,她的魂在吕仲身上。此行,务必诛杀天道,方不负望舒之义。
吕仲腾云回到陋室。
“杨忠全。”
“弟子在!”
“撞山钟,九响。”
吕仲大弟子杨忠全哑然。
青山钟鸣九声代表着青山已到危急存亡的时候。
自青山建成之后,青山钟最高也仅仅是六响,那次是青山住持吕仲迎娶广寒圣女望舒。
杨忠全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师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是,师父刚才出去的时候,还是四人,可怎么就师父一人回来了。
青山钟鸣并不声势惊人,反而有些清脆。
听到钟鸣的各峰弟子也有些好奇。今日是什么日子,连青山钟都响了起来。
当钟声响到第八声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御剑的御剑,腾云的腾云,都急急的朝着青峰赶来。
九声青山钟响罢。
青山门人都明白,今日的青山,怕是有大变故。
见弟子们都到了,吕仲开口道:“我前日去了趟龙族,为咱们青山求了个龙门,以后青山弟子入门需在九峰之外,龙门涧处,登天梯,跃龙门。龙门自有造化降下。”
众弟子面面相觑,此等好事何故钟响九声。
“你们师娘,已经去了。”吕仲面无表情,似乎说的话与自己无关。
杨忠全等弟子如雷击中,他们无法相信。师父已经是天下第一人了,为什么却保护不了师娘。
杨忠全是个孤儿,吕仲和望舒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修行修的是忘却红尘,他却在修行后多了一个家。
“师父,是谁?”杨忠全声音沙哑。
“今日召集你们来,确实是青山已经到了随时倾覆的地步。”吕仲没敢去看自己的弟子,他害怕自己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忪。
“你们也知道,天道的缺憾已经让天道化身疯狂了,他正在滥杀无辜,青山虽观小,可肩系天下。你们师娘业已以身养剑,我明日便下山寻天道化身,以求天下靖安。”
吕仲语气平淡,好像只是再与弟子寻常聊天。
“明日开始,忠全即为青山住持。”
众弟子哗然,师父为何这么说,难道以师父的实力,此行也无十成把握?
“都回峰吧,我与天道一战未分胜负之前,青山封门,九宫阵开。”
“诺!”弟子们按下心中困惑,各自回峰,准备开启九宫阵。
“忠全,这陋室之名,是我亲手题的,你可知为何?”吕仲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开口道。
“修行之人应不为外物挂身,只要努力修行,也会如师父一般登峰造极。弟子愚钝,只能浅猜其意。”杨忠全低头说道。
“忠全,我此行前去,把青山交给你,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个天下,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吕仲语重心长道。
“在别人看来青山是个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也无人敢犯,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
“自然是师父天下无双!”杨忠全狂热的看着吕仲,在他心中,师父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非也。勇武只能压低敌人的头颅,却压不下敌人的心。”
吕仲继续说道:“你还是没有理解陋室之意。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德就是兼济天下。更简单来说,就是你要对得起天下人。”
“无论天下人如何对我么?”
“无论天下人如何对你!”
“那师娘是否算是天下人!”杨忠全第一次出言反驳吕仲。望舒,是他的师娘,更像是他的亲娘。师父师娘膝下无子,对他就像亲儿子一样。
吕仲沉默。他知道望舒对弟子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您要救天下人,师娘怎么会殉剑!”杨忠全一边喊一边流泪。
“忠全,等你当上青山住持,你会知道,这天地间,有比儿女私情,比性命更重要的是。师父走后,希望你可以将青山撑起来。”
杨忠全听出了吕仲话中含义,一个八尺汉子,低着头捂脸啜泣。
一日之内,杨忠全将失去两位至亲,没人能明白他心中的痛苦。
过了好久,杨忠全眼睛通红的看着吕仲。
“师父,你后悔么?”
“有悔。”
吕仲虽心中有悔,但别无选择,如果时光倒流,他还是会如此选择。
正如吕仲所言,有些事,不得不做。
“师父,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青山倒下!”杨忠全明白,师父去意已决。
“忠全,我此次行事,无法根治天道之患,若望舒保佑,天下还可撑上万年。到时候,青山后山的那株草会化出人胎。届时的住持应收他入门,传习道法,天地或许尚有生机。”吕仲嘱咐自己的弟子。
“师父,在我看来那草不过与野草无异,它有何能耐救这天地!”杨忠全疑惑,他前些年也步入成道境,不过依旧看不出师父种在后山野草的异常。
“天地初分时,第一个生灵就是那株野草。你说它有何能耐。它如天地亲子,或许有办法补全天道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