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啊!
坐在南充的忠义堂大厅里,李子豪又回忆起受辱的经过:他记得自己刚一转身,就被白家那该死的醉鬼从后面一巴掌扇到了右脸上,醉汉的手还顺带拍上了他的耳朵,当时耳多里还嗡嗡的响了好一阵。现在右脸虽然没了挨打时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但心里憋得慌的气闷难受感觉只有更甚。真不该把视线从醉汉离开,否则绝不至于在人前丢这么大老脸。可是这醉鬼,居然敢借醉耍疯,敢给自己一耳光!想到自己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李子豪一巴掌拍在茶几桌上,桌上摆着的满杯茶水他一口都没喝,此刻在他一掌之威下一大半溅了出来,流过了桌子渗进了衣袖,手臂感受到湿漉漉的难受后,李子豪更气不可抑,一挥手把杯子甩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少主。”黄总管似乎被吓了一跳。
李子豪用嘴巴哈着粗气,再不口鼻并用,他甚至感觉胸里鼓胀的怒气根本没办法从身体里排出去。他甚至把气撒在了无辜的黄总管身上,“你当时就不该拦着我!我应该扇回去的,否则我还怎么在江湖上走动?人人都会说忠义堂的李子豪是个挨打不敢还手的懦夫。”
“是,是我忽略了。可…可当时他们人多,我怕动起手来咱们会吃亏…”黄总管解释。
李子豪无言以对。黄总管说的没错,李子豪也知道。当时不说白云城内所有的弟子家丁,真要动起手来,单是那醉鬼身旁那十来个白云城的家伙,都能教自己的人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可是自己当时这么一忍气吞声,终究是面目无光了啊。
“少主,多想无益,今日之辱咱日后再想法子找回场子来。依我看,白云城的老城主若知道那白礼英醉酒冒犯了少主,只怕也会想法弥补。只要他们稍微有点脑子,自然也会把堂里的银子归还。咱们且等着瞧,估计明天那醉汉说不定就会来登门道歉也说不定。”罗风开口劝道。
这罗风四年前才入的忠义堂,当年替忠义堂杀了个悬赏榜上的暴徒,领赏银时主动要求要固定替忠义堂效力。忠义堂就缺这种剑术高超的剑客,更可况罗风本人年轻又机灵,更没理由拒绝。李子豪默默看了年轻人一眼,“我就是不希望他辱完我又主动向我道歉了事,那我这一巴掌之辱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嘴上虽顺着罗风的口气找台阶下,但李子豪心里并不肯定,凭白云城在蜀中的势力,他真不敢肯定对方是否会来找自己低头认错,自家的四箱银子对方都还扣着没还呢,冲突发生在午宴,现在已要入夜,如果对方要来承认错误,照理说早该到了。
“要不这样,咱们先去龙门镇住几天,若是白云城的人要来道歉,也让他们在门口等上个几天,磨磨他们的性子也好。”长了一张猴子脸的罗风又建议。
说真的,这主意不错。李子豪心想,这样一来,也给对方几天详查的时间。相信白云城的白啸云一定会查出那四口箱子确实是忠义堂的没错,或许几天后他甚至会把那铁塔也绑来赔罪也不一定。否则若是尚不知内情的白云城明天不来给忠义堂一个说法,那自己又没理由拖着不去找白云城理论。去吧,凭南充忠义堂能召集的人手,根本就无力与白云城的门生弟子一战。如果不去吧,那手下的手足只怕会觉得自己没胆量也会轻视于自己。李子豪现在其实想得很清楚,定城忠义堂发生的事应该不是白云城主子下的命令,否则铁塔应该偷偷摸摸的行事,绝没理由大张旗鼓的请镖局,还要镖局在白啸云寿宴之时公开送到。“没错,我们就去龙门湖游船饮酒作乐一番,让那醉汉在这门口等上个几天,让他知道我李子豪不稀罕他的道歉,看他还能嚣张到什么样。”
“对,就让那醉鬼在忠义堂的门口干巴巴等着,咱去龙门湖喝个痛快。”其余三个弟兄也纷纷赞同。
“既然众位弟兄都这么说,那咱们现在就出发,龙门湖的夜景也不错,咱们还可以赶到码头去吃晚餐。”李子豪终于露出了微笑。
去龙门镇有一段路跟去白云山是同个方向。六人六马出得南充城来,四周已完全进入黑暗。借着星光,依稀还可辨认道路方向。虽然带了引路的灯笼,众人也不忙着点亮。因为此去目的是去游玩,马蹄也是缓缓。一路上未见什么行人,大家边走边聊龙门镇有什么地方可以游玩,气氛愉悦,李子豪心情也不再停留在白天的不愉快的那一巴掌上。直到马匹走到龙门镇与白云山的分叉路口上,李子豪的心里又起了些波澜,说真的,从小到大还没人敢给忠义堂的二公子一巴掌。他不免深深往白云山方向恨恨瞧了一眼。
“咦?那边好像有火光。”李子豪提醒众人。去往白云山的方向,林子里确实有灯光。因为他们自身处在漆黑里,就更容易看清远方的光亮。好像不止,隐隐还有叫骂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那边好像有人动上了手。”黄总管也听见了细微的刀剑相交的铿锵声音。
“咱们下马,慢慢摸过去瞧瞧。”这里离白云山不远,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舞刀弄剑?李子豪疑惑,今天是白云城办寿宴的日子,莫非是去喝酒的客人中认出同去喝酒的仇人,在山下忍不住报复了起来?留在白云城的探子不是说因为自己跟白云城醉鬼发生的冲突,白云山上大多数的客人都早早的告辞离去了吗?
六人把马留在岔路口旁的树上把马系好,从路旁的林子中小心向打斗的地方行去,在确定不会被打斗双方发现的树木茂密位置停步下来。
李子豪看见打斗的那条路上倒着一个没熄灭的灯笼,可以模糊的看见双方正斗得正紧。借着微弱的灯光,还可以分辨一方是身着黑衣脸罩黑帕的人,另一方似乎穿得是灰白衫,光线实在不好,看不完全真切。什么人在白云山脚下动手?李子豪又疑惑的猜测。可以看见,穿灰白衣服的人已完全落了下风。地上横七竖八已经躺倒了十来个灰白衣裳。而还在刀光剑影中挣扎的人中,黑衣人还有十多个,而灰白衣服的人不过还剩有五,六个的样子,看来他们已经厮杀了有一段时间。在林中豹犹豫要不要上前亮身份的时候,只见一个灰白衣服的人刚拨开身前一把刀的劈砍,却被另一个黑衣人从后面一剑刺穿了胸膛。灰白衣服的人来不及呐喊叫痛就倒在了地上。两黑衣人结果对手后立马又找上了新的进攻目标。以多打少,灰白衣服的一方更加不是对手。六人根本没时间欣赏多久,黑衣人就完成了屠杀,所有的灰白衣服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干净利落,这些黑衣人都是高手,李子豪观察后判断,他们的动作很快,而且出招既狠且准。李子豪倒抽了口冷气。黑衣人撤退跟他们的杀招一样迅捷,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划破夜空,突然之间,黑衣人全都隐身在林中不见。
好厉害的杀手。在路旁的乱草林里又等了一会,直到再也听不到路上有任何动静,李子豪决定上去看个究竟。
“我看事有蹊跷,还是别管闲事的好。这里是白云山脚下,自有白云城的人来管。”黄总管劝道。
“没错,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凡,只怕来历不简单,别平白无故得罪了强敌。”手下的黄茂也劝道。
这黄茂一直是堂里最谨慎的护院,不过换个角度看,也是最胆小的手下,李子豪心想。他不以为然的开口说道,“黑衣人早去得远了,咱们就过去瞧一眼有什么好顾忌这许多的。别忘了咱可是忠义堂的人,说不定哪天灰白衣服的人就会找上门来寻求正义,正好趁机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不去看还好,一去看吓一跳。李子豪认出,一地的死人居然都是穿着白云城的服饰。六人面面相觑。奇怪的事情还不止,就在地上的灯笼照不到的地方,一辆马车在众人眼里出现,而马车上赫然竟是四口箱子。李子豪可以肯定,就是金刀镖局白天送到白云城的四口箱子,他们忠义堂的四箱银子。而趴在马车旁的人,高大的背影好一种熟悉。李子豪小心给尸体翻了个身。天哪!居然是那醉鬼,白云城城主的大公子白礼英!记得自己今天中午才咒了他短命酒鬼,想不到才半日他竟真的被人所杀。李子豪仔细观察,醉鬼的胸口,一处从左肩直划到右腰的致命刀伤夺人眼目,他前胸的衣裳被血染了个通红,刀口极深,深可见骨,白肉翻了出来,李子豪惊叹于下手那人的一刀之威。半晌,他把注意力从死人身上移开,拔刀劈开马车上一个箱子的锁,打开箱子一开,满目银光闪烁。“这…?”李子豪傻立在当场,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人意外。
“少主,我看咱们还是尽快撤离,若被白云城的人看见我们在这里,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冤枉误会。”黄总管急忙提示。
“没错…可是这银子怎么办?”总不能任由这许多银子就这样没人看管的矗立在这荒凉的马路上。李子豪看向自己的手下,寻求帮忙回答自己疑问的答案,可是众人也跟他一样没了主见沉默起来。
“反正白云城的人都死了,没人看见,咱们不如把银子偷偷拖走藏起来,方正这本来就是我们忠义堂的银子。”最后罗风忍不住建议。
这是个好建议也不是个好建议,李子豪心里纠结成一团。大晚上的,白云城的醉鬼拖着银子是要去哪里?黑衣人杀白云城的人又是什么目的?劫财肯定不是,四箱银子还好端端的在这里。他心里忽然极度的不安起来,总感觉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可是自己又是没有计划的碰巧路过此地,没理由是那群黑衣人给自己设下的圈套。李子豪犹豫不决,把银子拖走吧,一旦被白云城发现银子在自己手里,自会认定地上的人也是自己所杀。自己就这样带手下离开吧,若有路过的百姓散人从此经过偷拿又无处追查。正在他左右想不通的时候,忽然,有细微的马蹄声从白云山上方向传来。“赶紧走。”李子豪当机立断,比起损失些银子,做杀害白晓云城主的大公子的替罪羊更加会不得了。
六人赶紧快速撤离凶杀地,找到岔路口的马,仍旧往龙门镇的方向疾驰起来。李子豪边赶马边向后张望,谢天谢地,身后没有人马跟来,否则,只怕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