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心颜才回到清宁殿,帮慕云沣宽衣睡下。
他大病未愈,又劳心劳力,正是疲惫不堪的时候。可是他却睁大双眼,茫然地看着宫殿华美的窗户外冷清的夜空,无法入睡。
心颜也是了无睡意,坐在灯下整理奏折,偶尔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他不是皇帝,是一个远离朝政的王爷,亦或者,他只是一个和她门当户对的贵族少年,那该多好;如果,他们能像普通夫妻那样,过一世安稳的生活,那该多好。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慕云澈的存在,又该多好。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慕云沣微笑,轻声细语道:“阿颜。”
心颜缓缓笑开,走到床边:“你累了,早点歇息吧!”
慕云沣勾着嘴角的微笑凝视她,并不躺下。心颜轻叹,甩掉绣鞋,偎进了他怀里。
慕云沣忽然低声道,“如果是慕云澈做的多好。”
心颜不语。
慕云沣继续说道,“如果害死我母妃的人是慕云澈,我就能更恨他了。”
“他做的还不够吗?”心颜语气中含着一丝愤怒,“他放冷箭让你濒临绝境;他在你的解药中下药使你昏迷不醒;他造反谋逆以致天下大乱;他还……还杀了我的大哥……”
她无法再说下去。
究竟是什么,让昔日对她温柔以待的表哥,不惜让她对他恨之入骨,也要害死她的大哥?
慕云沣唇角轻勾,却是一声不响,只是温柔抚摸她的肩头,“一场风雨过后,天气就会凉快了……”
“秋天……就要来了。”她紧闭双眸,喃喃自语。
她忽然想到,慕云澈写给她的那封信,他说,秋日回来。
似乎过了许久,在她终于睡意朦胧时,慕云沣低声询问道:“阿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一个好人,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会爱我吗?”
心颜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听见,只好回道:“我也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情,既然你能原谅我,既然我们还有现在和未来,那么,你还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原谅呢?”
慕云沣沉默,用力抱紧她。
“但是阿颜,我并不后悔之前所做的一切……因为,至少你现在,在我的身边,”唇角一抹笑容,宛如地狱勾魂的使者,红润棱形的嘴唇吐出冷漠的话语,“而不是,在慕云澈身边。”
黑暗中,帐外微弱的灯光,勾勒出睿思帝慕云沣扭曲至极的脸庞,唇角扬起惑人的笑意,欢喜,圆满,如意。
一夜雨疏风骤。
****的声音,加之她复杂的心境,让心颜觉得怎么都睡不安稳。
她恍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被逐出皇宫、迁往云澄宫的废后,水声哗哗作响,击打着她的梦境。而当初那个风神如玉、提出带她浪迹天涯的裕王慕云澈,就坐在她的床边,深紫色妖异凤眸灼灼地盯着自己。
梦寐般的恍惚间,雕菰的声音传来:“公主……”
她不确定是梦境还是现实,雕菰却已经急得顾不上主仆礼节,掀开帷帐,心颜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指里面沉睡的慕云沣,雕菰只好压低声音急迫道:“裕王进城了!”
心颜一怔,“你……你说什么?”
“裕王与各州府兵马回合,如今已经连夜帅兵入城,听说……很快就要进入内宫了!”
“他哪有时间过来?他怎么过来的?”心颜声音颤抖。
但她知道,雕菰是不会有答案给她的。
慕云澈此人,用兵之道深得她父王真传,善用奇兵,一直秉持着‘兵贵神速’的原则,如今这个局面,也不是让她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