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同样弥漫在翊坤殿。
这是平常的一个冬夜。
已经快到年底了,皇宫中例行除尘,意味来年纤尘不染。
心颜和雕菰、梓怡她们商议着除尘时躲到哪里比较好。
“还是躲到御花园过一天算了,不然的话,待在宫殿里又要被染得一身尘土。”雕菰撅嘴道。
心颜无奈:“但是躲到御花园里,可是要吹一整天的冷风。你这个小丫头最怕冷了,难道愿意去?”
雕菰挠挠头:“也是哦!”
心颜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明白她依然为了秦非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件事也是她对不起雕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改天求陛下帮你找个朝廷中最有前途的少年俊才,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哎呀,公主别开我玩笑了……”雕菰满面笑容,小脸通红,“我……我才不想呢!能一辈子服侍公主就是我的福气了。”
“傻瓜……”心颜恍惚笑道,“昔日我在家里的时候,也对大哥这样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我知道这是口不对心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若是可以,小年那天我希望能回寒王府陪大哥过年。”
她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即使已经是皇帝的皇后,可是说起大哥时,依然是一脸娇憨的笑容,琥珀星眸中也难得有了光彩。
“阿颜。”是慕云沣的声音。
心颜回头迎上去,轻轻福礼:“拜见陛下!”
雕菰急忙下去泡茶。
慕云沣拉住心颜的手,凝神看着她许久,方才轻声道,“阿颜,我有话对你说……”
心颜抬头看他,他咬住下唇良久,握紧了她的手,“阿颜,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强求,你听我说,不要太难过。”
心颜忽觉心脏一阵抽搐,是父王、母妃薨逝时的感觉,是至亲至爱离去的感觉!
不自觉地,按上心口。
慕云沣低声道:“寒王薨逝了。”
她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连绊倒了椅子都不自知,脸色刹那间灰白。
慕云沣扶住她,清清楚楚地在她耳边说道:“刚刚,寒王府起火了……令狐大公子带人去看,发现两个凶手逃窜。令狐大公子和寒王爷有旧,当场击杀二人,在二人身上,搜出了裕王府的令信……也许,裕王是记恨你,所以逃出城之后,还命人去杀你的大哥。”
他的声音低哑,“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卷进来的……以至于殃及你的亲人……”
她目光涣散,眼前一片昏黄,影影绰绰只存在一个轮廓。
是我害了自己的大哥……她心里有声音这样说。
她想要反驳,可是那声音越来越强,渐渐汇聚成漩涡,在她脑中呐喊回荡——你了结了自己的大哥,你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大哥!
她自作孽,如今报应转眼来到。
她忘记了自己如今是擒拿他的主谋之一,忘记了自己的大哥就在外面,忘记了裕王是什么样的人!
她若是不救他,他怎么会有机会,了结她的大哥来报复她?
慕云沣抱着她,只觉身体冰冷,“阿颜……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节哀顺变。”
她肢体冰冷,他怀抱温暖。
她心中痛恸,只觉得全世界都不存在了,只余慕云沣在她身边,温暖宽容。
她将脸埋在慕云沣怀里,泪水肆意。
她的眼泪渗进他胸前的伤口,昨日刚刚开裂的伤口碰到苦涩的液体,抽搐一般疼痛。
慕云沣痛得受不了,将头埋在她的发间,用力咬住她的头发。
但是,他嘴角上扬,冷漠地微笑。
无论如何,如今她已经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再也不可能背叛自己了。
外面虫声稀落,春寒料峭沁人。
灯光下,她哭得灰黄委顿,他心想,真难看。不过,他还是觉得心口温暖。
毕竟,她就在自己身边,这次是真的,永远逃不开了。
“阿颜,我们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她竭力转头看他。
他五官优美,轮廓精致,本就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少年。睫毛长长罩在他紧闭的眼睛上,显得他神情柔软,气韵温和,平静得如同不知世事的孩子。
大哥薨逝了,她已经没有亲近的人,此时孤苦无依,这一辈子,只有他可与自己相守了。
她终于主动伸出手,轻轻将他的手握住。
二人十指交缠,暗夜中周围一切悄无声息。
她终于忍耐不住,眼泪又再次簌簌落下来。